第43章
莫陌缓了一会， 周围的人也都重新投入到游戏中，她没好意思再窝在贺汀怀里，深吸口气， 坐直。
贺汀无声笑， 伸手帮她把弄乱的头发整理好。
眼前人又是一个大呆滞，惊慌站起来， 话都没说就走回卧室。
莫陌算是发现了， 贺汀这人就会蹬鼻子上脸，什么都是有了第一回 就有第二回第三回，并且越做越熟练。
她十分后悔， 之前在南城就该坚决推开，不然哪有今天。
莫陌摸了摸自己的脸， 烫人的温度总算降下来一点。
外面热闹声依旧，衬得主卧更加寂静。
“咚咚”两下敲门声， 莫陌心悬起来。
门被推开， 是秦沛。
一颗心回归原位。
秦沛视线在主卧里来回转， 啧啧称叹， “咱们贺总真会心疼人。”
“怎么进来了？”莫陌拍了拍小沙发， 让她坐下。
“贺总让我来看看你。”秦沛笑意盈盈， “他说你现在估计不想见到他。”
“倒是有自知之明。”莫陌咕哝。
秦沛坐在她身边， 双手自然放在小腹上，“不过我是真没想到贺总这种人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你，出乎意料。”
何止秦沛惊奇，莫陌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贺汀今天脑袋进水了？
“今天这一趟没白来哈哈哈哈。”秦沛高兴笑起来。
“你别调侃了啊。”
“行， 我不说。”秦沛转而道：“今天开会， 你们科室是不是被推上去， 报了市里先进科室的评选？”
说起这个莫陌就开始愁， 张主任估计临近退休，想在这方面有点成绩，今年市里先进科室评选毫不犹豫报上去。
莫陌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事，张主任把评选工作全权交给她来办，光想到一堆材料文件她就头痛。
她一个理科生，最烦弄这种文字材料，一个词一句话都要小心斟酌，非常繁琐，不仅如此，为了应对到时候上面来检查，以前缺的材料、档案都要一一补全，要弄的东西不知多少。
“别说了，头疼呢。”
“你也别头疼，要是真拿下来对你以后的发展也好，好好弄，让下面的人帮你。”
莫陌苦笑，“什么发展？我上头有个罗丞，除非跳槽转院。”
秦沛一怔，不过片刻后又说：“罗丞主任都还没当上，你别气馁。”
“好了，评选这事做肯定是要做的，也不指望从中获什么利，先做好。”
秦沛向后仰，伸出大拇指，眼露赞赏，“不愧是我们识大体、知进退的莫主任啊。”
“胡说什么呢你。”
聊了几句，莫陌起先那些混乱的情绪渐渐按下，脑海里全是即将面对的工作。
“出去吧，我们差不多也得走了。”
俩人一前一后出门，年轻人还在客厅玩，贺汀三人在餐厅喝酒。
秦沛：“那贺总我们先回去了，孩子还在他外婆家呢。”
张俪几人也陆陆续续提了离开，一群人走到门关，今晚都喝了点啤酒，不常喝的宁可可已经有些醉意，得靠张俪扶着才能站稳。
莫陌没放心，而且人家又是第一回 来家里，他们应该送一送。
但贺汀显然没有这个意识，正坐着蹙眉回消息。
她只好叫：“贺.”话甫一出口就停住，陡然想起些什么，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换了称呼，“老公，我们下去送送。”
说完不再看他，迅速去扶宁可可，她觉得她身上已经起了一圈的鸡皮疙瘩。
大家换鞋的换鞋，穿衣服的穿衣服，没人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奇怪。
可桌子边那人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贺汀忽地抬头，眼里有不解也有惊喜，仿佛不敢置信刚刚那句话从她嘴里出来。
秦沛没察觉异常，“不用，我们自己下去就行。”
“那哪行，董经理也喝了酒，你们得叫个代驾。”莫陌压下心里的不适，再次朝屋里的人微笑招手，“走吧。”
十几个人挤着一部电梯，落在后头的莫陌和贺汀并肩站在电梯门口。
一边的顾珲拍了拍贺汀，“师兄，我们这走了你这么开心啊？”
贺汀收起情绪，回首看他，“A大那边的研究计划准时给我。”
“噢.”
莫名其妙.他不就实话实说吗，坐个电梯而已又不是亲了嫂子，至于这么开心吗，嘴角都咧到天上去了。
他还得感谢自己呢，要不是他想为俩人助攻一番今天提出这个惩罚，他哪能亲到嫂子。
啊也不对，可能人家私底下早就恩爱如胶了。
顾珲瞥向靠着自己的张俪，叹气，呵，恋爱的酸臭味，他一点也不稀罕。
而默默听着的莫陌微微仰起头，也确实看到了他脸上还没藏好的笑意，什么事啊这么高兴，刚才在屋子里回消息的时候不是还愁眉紧锁吗？
搞不懂了。
下了楼，莫陌安排好两个女孩，让四个男生分别送，张俪壮着酒胆，粘着顾珲不放，没办法，俩人上了同一辆车。
最后一辆车子缓缓离开视野，莫陌忽然就松了口气，这闹腾的一晚总算过去。
俩人回了家，莫陌站在玄关，看着已走进去的男人，咬了咬牙，“贺汀，我有话跟你说。”
声音严肃，贺汀脚一停，“我先洗个澡。”
莫陌：“.”
等了半个小时，他穿着居家服出来，毛巾随意搭在肩上，凌乱的发梢还在滴着水，一张脸干净清俊。
换下西装的人蓦然多了几分少年气。
越近，熟悉清爽的沐浴露味道传入鼻尖。
和她用的一样。
她买的。
莫陌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贺汀先到冰箱拿了瓶水，顺便问她：“你喝什么？”
莫陌：“.我不喝。”
等他坐下来，又喝了口水，嘴边噙着笑，慢悠悠开口：“要跟我说什么？”
莫陌深吸口气，将酝酿了一晚上、刚刚加工了半个小时话说出：“贺汀，我们当初结婚各有目的，我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非要问这么清楚吗？
“总之，你以后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我。”
贺汀又勾起笑：“那现在可以？”
莫陌：“？”
她脸憋红，“现在也不可以！”
静默片刻，莫陌终是说：“在周老师面前在外人面前我可以配合你，维持良好的夫妻关系，可，可现在有些事好像越界了。”
越界到她已经不懂怎么去处理，并为此好几个晚上睡不着。
“我们都是成年人，有能力去克制自己的欲望，保持之前那样的关系对我们都好。”
贺汀冰眸蓄起暗色，“所以，你觉得我是因为欲望，是装出来的？”
他终于明白自南城回来后她的反常是什么，主动抱他，主动亲昵，甚至刚刚那声“老公”都是因为她所说的“维持良好夫妻关系。”
他还以为.
贺汀哼笑，心绪不名。
而莫陌捏着手心，沉默。
屋子里突然冷得厉害，阴森森的冷意不知从哪里来。
莫陌转头看阳台，果然开着。
互相僵持，谁也没说话。
直到一阵冷风再度吹入，莫陌开口：“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最后不好收场。”
“收场。”贺汀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盯着她。
莫陌有些害怕，也有些心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要说的就这些。”
说完逃回卧室。
再也没有出来过——
第二天周末，莫陌收拾好出房间，客厅餐厅没有一丝动静。
餐厅上放着一份早饭，牛肉粥鸡蛋小菜。
这一个多星期早饭几乎都是他出门运动带回来，今天倒像是自己做的，牛肉粥上面还撒着几粒葱花。
可是只有一份，放在她常坐的位置上，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莫陌看一眼次卧，依旧没有动静，再看时钟，七点半，还早。
这么早，去哪了？
她怀着疑惑坐下吃早饭，吃到一半，次卧的门打开，莫陌立即回头，那人穿着整齐出来。
视线对上，在空气中凝聚。
贺汀先撤开，径直走向玄关。
莫陌心里有点怪异。
她问了句，“要出门？”
贺汀换鞋的动作停了一瞬，又继续，“嗯。”
“那晚上回来吃饭吗？”
“不回。”
“嘭”一声，大门关上。
莫陌更加莫名。
这是怎么了？
不过吃完早饭她就直接进了书房，这抹怪异被抛到脑后。
她今天要把评选工作先理一理，熟悉一下，昨晚问之前参评过的科室要了相关资料，她今天得看一遍，再针对性对精神科的工作进行分类整理。
工作量很大，她得早做准备。
另一头，研究所值班的员工见到突然来加班的贺总都十分惊奇。
一个小时，顾珲也满头大汗跑进来，同事问：“顾珲你怎么也来了？”
顾珲愤怒看向三楼，“老板要文件，我哪敢不来。”
同事小了点声，“那你小心点，刚刚贺总身影仅是一闪而过，可他身上的冷意就直接把我冻得打了个寒颤。”
顾珲工位上的工作电话突地响起，包还没放下的人看一眼来电显示，立马接起，“师兄。”
电话那头的人冷声，“文件中午之前给我，约一下刘教授，晚上吃饭，你一起。”
“是。”
挂断电话，顾珲生无可恋靠在椅子上，“这哪是送个文件啊，这是要加班到晚上10点啊.”
同事笑，“加班有双倍工资，也挺好。”
不差钱的顾珲：“我不要钱，我要远离万恶的资本主义！”
顾珲在12点前把那份研究计划看完，备注好意见，胆战心惊拿上三楼。
小心翼翼敲了门，里面传来声音：“进来。”
男人办公椅朝向窗外，双腿交缠翘起，金丝细框眼镜折射着太阳光芒，脸上表情肃然。
顾珲咽了咽口水：不是昨晚和他们玩游戏那个师兄了。
他拿着文件进门，“师兄，研究计划。”
“放桌上。”贺汀看他，“刘教授约好了？”
“约好了。”
“嗯。”
临出门，顾珲问：“师兄你下午还加班吗？还是回家吃午饭？”
他只说：“帮我叫个外卖。”
“好。”
关上门后的顾珲脑门上刻着三个大字：不对劲
办公室里，贺汀拿过研究计划翻了两页，放下。
视线掠过桌面上安安静静的手机，半分钟后拿起来，没看的微信群消息都看完，点开很少看的朋友圈，划了几页，没什么信息。
贺汀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忽然觉得有些疲倦.
晚上的饭局7点开始，贺汀和顾珲6点半到。
刘教授等人还没来，贺汀先跟顾珲讲这次研究的重点，刘教授那边设想的研究主题是“人性化就医”，主旨是打造一座人性化的建筑、人性化的医院。
贺汀赞同这个观点，并提出自己的见解。
国建那边已经动工，他们能改的东西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珲一边听着一边记笔记，频频点头。
7点过一点，刘教授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进来，打完招呼，各自落座。
贺汀和刘教授吃过几回饭，签约仪式，还有北京和蒋老一起，算得上熟悉。
两个学生是第一回 见。
刘教授介绍：“肖静和嘉浩都是学习能力强，有想法的孩子，这次和研究所的研究项目就是由他们两个负责协助。”
肖静和付嘉浩之前签约时远远见过台上的贺汀，当时就感慨上海研究所负责人居然这么年轻英俊，现在离得近了，更是感慨，所以电视小说里的年轻霸总也是来源于现实的。
不过学院里都在传贺总已婚，传言归传言，有人信，有人不信，直到现在俩人直接看见那枚婚戒，不信也得信。
“看得出来，计划书写得不错。”贺汀称赞，顺道介绍顾珲：“顾珲目前是我们这个项目的负责人，有事可以随时联系他。”
都还是没迈出校门的学生，肖静和付嘉浩十分谦虚，“顾珲哥请多指教。”
顾珲当了前辈，自然高兴：“咱们互相学习，谈不上指教。”
饭菜陆续上，今天的饭局简单，而且主要目的还是讨论工作，刘教授示意两个学生敬酒，贺汀推了。
刘教授：“这大周六的，贺总还怕回家不好交代？”
交代.贺汀看一眼没有任何消息的手机，掩去情绪，“不是，这两天喝得有点多，胃不舒服。”
顾珲：师兄这睁着眼睛撒谎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贺总是得注意些身体，别像我这把年纪了，熬出一堆病来。”
贺汀笑着应下。
气氛缓和，肖静想起传闻，随口问了一句，“听说贺总太太在一附院工作？”
贺汀淡淡望过去，肖静一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
不过贺汀仍是道：“是，爱人在一附院任职，此前本科博士也都是在A大医学院上的，目前是荣誉校友。”
顾珲第一回 听起莫陌这些事，他好奇看向贺汀，嗯.他脸上一脸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转念一想，算了，是他他也骄傲，谁让他嫂子是真的优秀呢。
这下刘教授好奇起来，“医学院？哪一届的？”
贺汀报了个数字。
刘教授又问：“跟的哪个教授？”
贺汀：“单禅教授。”
“单禅啊，单禅跟我熟，正好下周A大校庆，我们学院打算邀请贺总你来当观礼嘉宾，你跟夫人都来，我们一起见见。”
贺汀没直接应，只说考虑。
之后开始聊起工作，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饭局结束时快10点。
送走了刘教授三人，贺汀和顾珲站在门口，贺汀没动，顾珲也不敢动，过了一会，顾珲终于忍不住：“师兄，不回家？”
贺汀不知看哪里的视线收回来，“回。”.
家里一片昏暗，只有客厅的壁灯微弱闪着。
贺汀看一眼表，10点40，应当是睡了。
放轻脚步，开了主卧的门，窗帘没拉，月光下，床上空无一人。
贺汀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给她打了电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人接。
他边走边穿上外套，路过书房时脚步停下，书房底下的门缝泄出来一道柔和的光。
慌乱散去，贺汀无奈低笑。
先敲了门，没有人应，他直接推开。
她常用的那张桌子上果然伏了个人，身边是一沓一沓堆起来的材料，电脑屏幕还亮着，蓝色光线反射，将她的纯白毛衣也映成浅浅的蓝色。
贺汀走过去，看到最上面的材料《一附院胸外科参选先进科室材料目录》。
所以这一天是在忙这个呢。
他小心松开她还捏着鼠标的手，随后将人抱起来。
她没醒，但还是下意识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
回了主卧，贺汀把人放下，扯过被子盖上，将空调调成适宜的温度。
做完这一切，贺汀在床边半蹲下来，看了一会。
睡着了双眉都皱着，那工作那么难么？
他轻唤一声：“莫陌？”
半分钟后，她果然应了，“.嗯。”
心神一起，贺汀柔声喊：“老婆。”
依旧是软绵绵的声音：“.干嘛？我睡觉.”
这次回话的速度比刚刚那一声要快20秒。
贺汀沉了一天的脸终于缓和。
他给她掖了掖被子，打算离开，刚站起来，床上迷迷糊糊的人突然拉了他的手，咕咕哝哝：“贺汀.你.今天是不是.生我气了？”
贺汀心一软，堵在心口的气就这样全没了。
他重新蹲下来，反握住她的手，轻声笑：“对，生你气了。”
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嘟起来的脸，“小傻瓜。”
这次莫陌没再应话，呼吸渐渐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蹲得麻了，贺汀向前倾，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