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距离跨年不足12个小时的午后,言宁佑开着车,把言宁泽和一箱禁止燃放的烟花炮竹带出了市区。

言宁泽坐在后座,无聊地戳着手机。

自那次车祸之后,他就再没坐过副驾驶,言宁佑在这件事上也不会强迫他。

看完录影带,言宁泽难得梦了一次小时候的言宁佑。

在魏安鸢还活着,而言易旻已经把情人带回家之后,他从俞娅楠口中得知了言宁佑的存在。

其实早在那时,魏安鸢就看出了丈夫的出轨,可她不在乎。

原本言宁泽不懂,后来他懂了,却是在魏安鸢的死讯传来时。

因为魏安鸢热爱梦想,更热爱自己。

她会为了一时的激情浪漫而停留,当火焰燃尽,她就会离开,向着下一场冒险行进。

从某个侧面来说,俞娅楠和魏安鸢都是一类人,只是魏安鸢选择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而俞娅楠选择进入别人的世界。

车子从盘山公路直接开进了景区背后的停车场,虽然夜里就是除夕,不过酒店的停车场内还是满当当地停了不少车。

言宁佑不想回别墅,也不想去见俞帛书。而这种带着言宁泽单独出来的感觉,像极了冬日落雪前的一场私奔。

他在脑中构想着浪漫又狗血的剧情,而言宁泽却拿了本酒店宣传册认真地看了起来。

因为近几年市内开始做环保设计,燃放烟火的活动被彻底取缔,于是出了市区的不少酒店、别墅、度假村就拿这个打起了噱头。

“我带了新衣服,先给哥哥洗个澡吧。”

言宁佑把外出的一天过出了缠绵悱恻的仪式感,而言宁泽则看着酒店窗外的山崖,产生了一种想要坠落的渴望。

都说人在高处时,会想要往下跳。言宁泽想自己估计是跳不了的,最多直接翻下去。

“其实这里可以蹦极。”言宁佑换好门卡后,走过来推言宁泽上楼。

“你想试试?”

“现在跳怪冷的。”

“可以多穿一点。”

言宁泽侧过头目光认真地看向了言宁佑。被自己哥哥的眼神戳到,言宁佑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那哥哥和我一起?”

“我看你跳就好。”

随着电梯到层的叮咚声,言宁泽回过身坐好,口气平和得仿若无事发生。

“哥哥是想看我出丑吧。”

“你没有恐高症。”

不然也不会选个楼层那么高的公寓。

眯着眼,胸口鼓动了一下,言宁佑刷开房门把言宁泽推了进去。趁着晚上的聚餐还没开始,他准备先洗个澡、换个衣服。

“还有泡泡浴啊。”丢下行李把外套脱了,言宁佑朝着浴缸里放水,还从一旁的架子上找了不同味道的泡澡剂。

随手挑了个鲜橙味的倒进水里,言宁佑撸着袖子要给言宁泽脱衣服。

蹲下身半跪在言宁泽面前,看着哥哥纤长的眼睫扑闪躲避,那模样带着一丝隐隐的抑遏。言宁佑想起上一次泡澡时,自己把言宁泽压在墙角肏干,这显然已经让言宁泽产生了条件反射。

“我要做什么,也得到跨年以后。”啄了下言宁泽绷紧的嘴角,言宁佑抱起半裸的男人走进浴室。

泡在橙香扑鼻的泡沫中,言宁泽打湿的黑发贴上了肩颈,言宁佑拿着毛巾拨弄了两下,发现哥哥的头发已经长得可以扎起来了。

“长发好像也不错。”歪在浴缸旁边自言自语地看了一圈,言宁佑抓着海绵搓上了言宁泽形销骨立的后背。

那些早年锻炼健身而来的肌肉已经绵软松弛,连原本浅麦色的皮肤也被养得白皙,言宁佑戳了下哥哥的侧腰,被指腹按压出的肉窝勾起了他的兴趣。

本在自己洗脸的言宁泽,在骚扰中抬头,那按压在身上的手指作怪又捣蛋。他双手舀了一捧水直接撒在了言宁佑的脸上,等对方瞪大双眼停下了手里的恶作剧后,言宁泽拿过备用的海绵开始擦洗胸口和手臂的皮肤。

“哥哥是想和我玩水吗?”憋了半天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言宁佑小时候倒是想过要和言宁泽玩耍。不过在言家的别墅内,他就是一个无主的幽灵,飘来荡去的生活中,少有的能触碰到他的人,也只有言宁泽一个,而这个触碰中,是绝对不会包含玩耍嬉戏的项目。

“水快凉了。”放下手里的海绵,把身体沉进水里泡湿,言宁泽怀疑这人其实是在撒娇。

尽管在言宁佑那张姣好的脸上,任何夸张、谄媚的表情都能化成一副惹人喜欢的模样,但言宁泽只要想到这人干出的恶事,那一点点的同情和怜悯就会消散成烟。

“宁泽难道不觉得,我们两个小时候的经历很像吗,居然连玩水的权力都没有,你对我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些!”

如果说言宁佑是那座别墅内附加的幽灵,那言宁泽就是原产的土著地缚灵,他们产生在所谓的父母爱意之中,又生活在了不被亲人爱意包裹的五维世界。

言宁泽被对方的质问顶得一愣,等言宁佑咧开嘴笑起来时,他才知道这家伙根本是在强词夺理。

“你二十七岁了。”

“没错。”

“不是七岁。”

还玩水?言宁泽严重怀疑言宁佑得的不是什么偏执型人格,而是智力退化,或者阿尔茨海默症。

“虽然我的身体已经长大,但是我的灵魂还停在七岁,所以哥哥陪我玩会水吧。”

说完这话,言宁佑很不要脸地踩进浴缸。在满池的泡沫和热水哗哗地落到地板时,言宁泽已经想不起这个话题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了。

穿着衣服洗了个泡泡浴,言宁佑吹干头发出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气。

自市里开出来的路程实在有些消耗体力,平常永远司机接送的言宁佑,歪在床上困顿地要求休息。

换好衣服被抱在床边坐着的言宁泽,拍着枕头示意他直接闭嘴,再多说两句,就可以直接下楼吃饭了。

“你会在这对吗?”歪在床上,双眼翕动着眯紧,言宁佑在大脑主机慢慢休眠的过程中,攥紧了言宁泽垂落的左手。

他很少会在言宁泽清醒的时候入睡,一次是在高中毕业之前,一次是在美国狭窄逼仄的观察病房内。两次的开始和结束都从截然不同到迥然相同。

不管哪一次,言宁泽都没有留下,等到他醒来。

“嗯,睡吧。”侧过头看向窗外灰蒙阴沉的天色,言宁泽觉得今晚或许会下大雪,尽管天气预报上对于下雪的预估不超过30%。但在如此安静的室内,听着言宁佑绵长而缓慢的呼吸,言宁泽分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习惯现如今的一切。

他从口袋摸出耳机,点开的琴音顺着耳廓流淌入脑海。

既激荡又平稳,让人忍不住想要蜷起身体,慢慢浸泡入乐章开启的池沼中。

等言宁佑被烟花的轰鸣炸醒时,触目所及的地方,是言宁泽笔挺又痩削的鼻梁,他向上看去,哥哥合着的眼睫轻颤着抖下一层薄薄的阴影。

他伸手小心地取下一侧耳机,塞入耳中的瞬间,拉长在脑海中的琴弦,波动起了粼粼的光彩。

言宁佑握紧了掌中交缠的指腹,随着升入高空后炸开的烟火,十指相扣,小声地说了句: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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