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夫妇再也没来过,这个结果让文斓也感到些许意外,毕竟这两人说到底是许瑞溪的姨妈和姨夫,他原本并没打算让他们完全断绝关系。

许瑞溪好像知道什么似的,一直没有过问过这件事的后续,文斓一开始还有些纠结要不要告诉他亲生父母的事,但后来一想,这孩子已经很苦了,告诉他真相又有什么好处呢,索性闭口不言。

后来文斓听小周说,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水土不服,许秀兰回去之后便得了急性肠胃炎,连着上吐下泻好几天,差点儿去了半条命,别说是来找文斓了,连下床都困难。

虽然对这对夫妻心有不满,念着好歹也是他家小睡鼠的亲戚,文斓还是抽空过去看了一眼,送了些慰问品。

这不送还好,许秀兰一看见他送来的燕窝和虫草,脸色都变了,直让丈夫把东西往外推,说自己无福消受。

文斓心中疑窦丛生,许秀兰之前可没这么“客气”,见对方看他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敬畏,好像怕他似的,文斓顿了顿,去找了医生。

“根据检查结果,可以确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实话说,这位患者的身体素质还不错,农村的卫生条件偏差,按理说他们的肠胃抵抗力比城市人还要好一些。我询问过她近期的饮食情况,发现最有可能出问题的,是她喝过的一盅木瓜雪蛤。鉴于时间已久,食物现在无法取样,所以只能是猜测,具体情况还要问当事人。”

文斓听罢,疑虑更甚,许秀兰看起来可不像是个会去餐厅点木瓜雪蛤当下午茶的人,多年的从商经历让他警觉了起来,二话没说带着小周前去询问。

这一次,文斓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这次治疗的费用我会帮你承担,你不用担心,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知道你食物中毒的具体情况,方便我跟医生交流,查明病因。”

许秀兰这几天瘦了一大圈,整个人恹恹地靠着,说起那天的事,悔得不行:“我就不该碰你们有钱人的东西,真是无福消受,我只瞧着那盅雪蛤漂亮又精贵,小溪那孩子又问我要不要喝,我哪儿想那么多啊……”

“小溪?”文斓皱眉,“你是在他那里喝的?”

“是啊,不是他还能有谁。”

文斓扭头对小周说:“给文姨打电话,查查小溪最近的食谱,看有没有准备过这个,现在就打。”

文姨向来做事稳妥,小周刚一问,文姨就直摆头:“他一个孕夫,我哪儿能给他做那个吃。”

文斓和小周一对视,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所以,那盅雪蛤,原本是有心人拿给小溪吃的。”想到这个,小周都不寒而栗,“天,要是那天许秀兰没有出现,吃了那盅雪蛤的人是小溪,那……”

普通人吃了尚且变成这样,如果是孕夫……文斓简直不敢往下想。

“要去问小溪吗?他自己肯定知道。”

“不,”文斓皱眉,“去调那天的监控。”

小周得了令准备走,文斓又强调了一句:“避着他点。”

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小周没花什么力气就找出了那天的情景,又去医院就诊记录里一查,很快得知了徐达的身份。

“徐达,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小周挠挠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对文斓说,“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去年三番两次给我打电话,想找您要赞助的那个小歌手吗?”

这么一说,文斓终于有了点印象:“舞会上弹琴的也是他?”

“对!”小周对上了号,“之前咱们还搭救过他一次,这小子,居然恩将仇报!”

“这个人现在还在医院?”文斓率先问。

小周一听,脸色就变了:“坏了。”

孕期往后,胃容量减小,许瑞溪的食欲又退减了回去,随着肚子里孩子越发茁壮,他移动起来也越发困难,每天睡前脚都是肿的,夜里翻身都困难。

午休躺下没多久,他被孩子闹醒,无奈起身,在病房里左右踱步。

楼下不远的小花园有些吵闹声,大约是哪家病人家属在争执,他原本并没当回事,可后来越听越觉得耳熟,好奇一张望,发现正是徐达。

天很冷,徐达只穿了件衬衫,旁边坐着一个女人,年纪不大,形容憔悴,两个人之间气氛很僵。

屋外的护工正在打瞌睡,许瑞溪不忍心吵醒她,自己扶着墙往小花园走。还没靠近,两个人的争执声再次传了过来,许瑞溪顿在原地。

“你懂什么?许瑞溪本来就只是我的替代品,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出了差错,今天站在文斓身边的人就是我!……你别管我,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不管你怎么劝,我都要去搏一搏。”

“可是你怎么能害人呢……万一将来文总知道是你做的,他会放过你吗?”

“我这不叫害人,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我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错?”听得出来,徐达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你以为文斓是什么人,他身边的人还少吗,为什么偏偏会跟一个土包子结婚,你难道真以为他对那土包子动了感情?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那个孩子!”

“可是……”

“只要没有了这个孩子,文斓放弃他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他顶多觉得有点愧疚,多给点钱罢了。”

“那你也不能……”

“我知道,我有分寸,我不会害他性命的,你放心,”徐达低低地说,“姐,你最后再帮我一次,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绝不为难你。”

“我……我不行……”女人呜咽起来。

“姐,你想想,难道你不想甩掉那个人渣吗,难道你后半辈子都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吗?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们把债还上,过回以前的日子……”

许瑞溪捂住嘴角,扶着走廊扶手,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

走廊里,护工发现许瑞溪不在屋内,正焦急地四处询问,见许瑞溪脸色苍白地走过来,忙跑上前去扶住:“你去哪儿了,没事吧?”

许瑞溪反应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没事。”

话没说完,他一阵反胃,踉踉跄跄地跑进病房吐了一遭。

护工吓坏了:“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去叫医生来。”

许瑞溪拽住她的胳膊:“不用,咳咳……给我一杯水。”

护工扶着许瑞溪坐下,给他披了条毯子,又塞了杯热水在他怀里,见许瑞溪讷讷的不说话,问:“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叫文先生过来?”

许瑞溪听见文斓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用,我没那么脆弱,休息一下就好了,不要麻烦他。”

晚上,护工给许瑞溪拿晚饭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给自己套上了大衣,准备去爬楼梯。

“不先吃晚饭吗?”

“现在还不饿,一会儿再回来吃吧,”许瑞溪给自己戴好帽子,神色复杂地说,“徐达说晚上会过来和我一起吃,你先放保温盒里。”

护工念着他有人陪陪也好,也没多想,把文姨送来的晚饭放进了保温箱,扶着许瑞溪出去爬楼梯。

屋外的走廊里,徐达等许瑞溪走进拐角,这才从柱子后出来,闪身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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