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过多

沈醉是在睡梦中被刺耳的手机铃声闹醒的。

他眼睛睁不开,前额钝钝的痛。

“喂。” 沈醉胡乱抓来手机,接通后道,“什么事。”

“小醉!你又被拍了!” 陆姐显然也是睡到一半。

“?”

陆姐发来链接。沈醉缩在枕头里,侧着身点开。

八卦报道语焉不详,却矛头明确。上面附着两张图,看视角均来源于监控。

一张是在酒店走廊上。沈醉站在开着的门外,里面是另一个男人,能隐约看见侧脸,应该是裴延。

另一张则是拐角处的两个背影,从装潢和沈醉的着装分辨,与第一张拍摄于同一家酒店,同一天。照片中个子更高的那个男人穿着黑西装,与裴延身形相仿,他伸着手,似乎正要去牵一旁的沈醉。

报道的标题为:?!沈醉参演《失温》原因尘埃落定?!

“假的。” 沈醉从上拉到下,翻完后多一秒钟的眼都懒得睁。他拽了拽被子,“怎么公关都行。”

“这照片上的人不是你?” 陆姐不信。

“是我。” 沈醉语气犯困,“应该是我去北京参加酒会那天。”

“第一张图确实是裴延,我找他有点事。”

陆姐:“”

“那第二张呢。”

沈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燕名扬。当时我手受伤了,他假惺惺地关心我。”

“”

“你确定没有更多的料了?” 陆姐很谨慎,她在这方面对沈醉并不信任。

“反正跟裴延是肯定没有。” 沈醉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软软的被子里,感觉半个身子已经重回梦乡。

“不用慌。” 按断电话前,沈醉的声音已有几分被子里才有的温糯。他困得不行,还凭意识小声道,“没事的”

陆姐:“”-

“裴延?!”

打开那条链接后,燕名扬起初完全没认出来P2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沈醉为什么私底下去找裴延。

裴延为什么要牵沈醉。

让你好好看着沈醉,你就是这么看着的?!

燕名扬脑海里浮现出沈醉精致的面庞和沉静的眼神。他第一次觉得那双眸子深不可测,带着海底的阴暗、模糊和冰冷,像故事里看一眼就会情不自禁地撩拨走魂魄的未知生灵,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会是裴延。” 盛怒之后,燕名扬还算保持着基本的理智。

沈醉说过自己很需要谈恋爱,对象是谁或许没那么重要。燕名扬已不会对沈醉四处勾勾搭搭的行为感到意外,可凡事要讲逻辑。

“这可能是为了《失温》试镜?” 电话那头的桑栗栗试探道,“照片未必是最近才拍的。”

桑栗栗认出了照片里的背景。她已经知道这是酒会那天。

燕名扬点开大图,皱着眉在两张照片间切换。

忽然,他发现P2那个男人的手腕上戴着手表,露出的一角十分眼熟。

“”

“”

“”

燕名扬继续放大P2的局部,隐约能看见沈醉一只手的指缝处有深色的液体。

原来是那天。

燕名扬想起来了。

沈醉在酒会上受伤,燕名扬为表人文关怀,带着桑栗栗送沈醉去休息室。

路上桑栗栗接到了一个电话,落后了几步。于是便剩下燕名扬和沈醉两人。

他们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互不对视,也不说话,走廊里只有坚硬的鞋底触碰短毛地毯的声音。

燕名扬在余光中瞥见沈醉手腕的伤口和血迹。他犹豫再三,正欲伸出手时,桑栗栗的高跟鞋脚步声噔噔传了过来。

沈醉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或许疼痛让他无暇估计其他。燕名扬收回了那个有些歧义的动作,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燕名扬又滑回了第一张图,这上面的人的的确确是裴延。

燕名扬现在已经可以确信,这也是在那个酒会上。沈醉在受伤之前,曾单独去敲过裴延的房门。

时间肯定不长,会是为了什么呢?

燕名扬在脑海里回放了有关酒会的记忆。

以他如今对沈醉性格的了解,那天发生的事情是有着种种疑点的。

裴延为什么会忽然推荐沈醉。

沈醉怎么可能任汪格欺负。

燕名扬再次想起之后裴延那句意味深长的名言。

“沈醉是个一等一的好演员。”

“燕总?” 桑栗栗久未听见燕名扬回复,有些不安。

“哦,” 燕名扬随意应了一声,声线平静。他意识到这场八卦只是有心之人编织的黑料,沈醉和裴延有私下沟通,但纯属利益交换。

难怪裴延隔三差五的就要对着燕名扬阴阳怪气,他乐得看燕名扬被沈醉忽悠来去。

“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吗。” 桑栗栗问。

“不用。” 燕名扬靠回自己的单人沙发上,敲起两条腿,“第二张图上的人是我。”

“明早联系一下裴延,把黑帖删了,最好能把幕后的人揪出来。” 燕名扬从柜子里抽出一支香烟,架在唇上嗅了嗅,“这种事裴延能处理,不需要我们烦神。”

打完电话,燕名扬摸出打火机,噗呲点燃了指间的这根烟。一股略微刺鼻的烟尘味开始发散,近距离的空气变得浑浊。

通常这种时候,燕名扬会看看书。他会站到书架前,随性而吹毛求疵地挑选,或许有几本二流侦探小说还不错。

然而他什么也没有做。

燕名扬靠着单人沙发,腿交叉着搭在茶几上,保持着一个比躺更慵懒几分的姿势,一动不动。

沈醉该回上海了。

燕名扬在心里想着。

或许他也应该培养一些和沈醉共同的语言和爱好,免得沈醉太辛苦,当着他的面还得演戏-

古人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比坏事传得更快的,只有不胫而走的八卦。

沈醉第二天刚到片场,就感受到了暗戳戳投来的目光。这里的气氛不算紧绷,却有些诡异的酸味。

“沈老师,你别担心。” 安安道,“陆姐她们已经在公关了。”

“嗯。” 沈醉内心挺淡定。

“就是” 安安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梗着脖子道,“就是正在风口浪尖上,您今天的杀青宴”

“取消就取消吧。” 沈醉对此毫不在意,他翻着自己的最后一场戏,“我本来也不想办。”

片场氛围有异,全剧组上下最若无其事的反倒是两个当事人。

裴延是个无所顾忌的人,也或许是他拿定主意,认为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沈醉上午的最后一场戏拍得很顺畅。低调杀青后,他午休再次去找了裴延。

“你胆子真不小啊。” 裴延一见沈醉,腔调就有几分调侃,“这会儿还敢来找我。”

“不怕再有人拍张照片,让燕名扬看见?”

“燕名扬找你了?” 沈醉问。

裴延翻了个白眼,“他秘书半夜三点给我发消息,幸亏我睡觉关机。”

“”

“怎么,燕名扬居然没联系你吗?” 裴延有些不满。

“” 沈醉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能道,“还没。”

裴延冷笑一声,“口嫌体直,表里不一。”

“裴导。” 沈醉聊起了自己的来意,“这次发黑料的人,您查出来了吗。”

裴延不置可否,“怎么了。”

“我昨天刚跟您说起要签公司,” 沈醉说,“半夜就被发了黑料。”

“有点太巧了。”

“那黑料肯定是早就攒好了的,照片没那么快弄到。” 裴延随意道,“也说不定是因为你今天杀青,未必跟签约有关。”

沈醉心里认为这次的黑料十有八九与霍离有关,目的性过于明显。只是,他还没有证据。

“这件事我会查。” 裴延说,“不会让人平白无故泼黑水的。”

见状,沈醉没有再多问。他想了想,“那签约的事”

裴延依旧是没有拒绝,亦没有答应。

从昨天到今天,他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这次” 裴延说,“燕名扬可能不像上次那么好骗了。”

“”-

由于不举办杀青宴,沈醉当天晚上便返回了上海。

沈醉不是很喜欢坐飞机。再加上暑热和温差,落地后他有些疲累恶心。

微信上的消息堆了不少。有恭喜杀青的,也有询问八卦黑料的。

沈醉通通没回。他到家后洗了个澡,喝了点冰镇绿豆汤就抱着被子睡熟了。

或许是连日拍戏辛苦,前一晚又被半夜吵醒,沈醉这一觉睡得彻底,直到第二天早上十点才醒。

睡好之后又无事的上午最是快乐,沈醉半盖着被子坐在床上,身心都挺轻快。

空调让这个房间可以沐浴在和煦灿烂的阳光下,却不必承担燥热。沈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开始翻从昨天攒到今天的消息。

季承宇:[转发链接]

季承宇:你又得罪什么人了?

沈小醉:不知道呢[对手指][对手指]

季承宇:这料假得可以。

季承宇:P2一看骨架就不是裴延,是燕总吧。

沈小醉:[害羞.jpg]

沈醉继续翻未读消息,时不时回一两个表情包。燕名扬昨晚也发来了问候,虽然只有一句。

燕名扬:你回上海了?

沈醉不想接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知道燕名扬迟早会来找自己,便懒得主动搭理,点掉小红点后就退出了对话框。

沈醉看见刘珩发来了好几条消息,时间跨度很长:从昨天早上,一直持续到今天早上。

一开始是问八卦,后来是看见了澄清和解释,之后是问他是不是回上海了,今天早上是约他晚上吃饭。

很显然,刘珩很了解沈醉看微信和回消息的频率。

沈小醉:我才睡醒

刘珩:。

沈小醉:饭晚上才吃吗?

刘珩:?不然呢。

沈醉揉了揉自己空瘪的肚子,感觉味蕾在起义。他指尖飞快,啪啪地打着字。

沈小醉:我现在就有点饿了

刘珩:

沈小醉:其实我昨晚没吃饭。

刘珩:

燕名扬昨天从裴延处得知沈醉当晚就回了上海。他给沈醉发消息时已经很迟,并没指望能收到回复。

然而,他第二天早上起来,沈醉的对话框里还是没有新消息。

燕名扬有轻微的不悦,他不喜欢事情没按照自己的预料发展。

沈小菟是个很有想法的小东西,虽然他常常默不作声。燕名扬很早就知道这一点。

一天过去,将近傍晚时,忙碌了很久的燕名扬终于得空休息。他再次想起沈醉,却发现对话框里依旧没有回复。

“沈醉今天在干嘛?” 燕名扬懒得再等,直接问道,“他有出门吗。”

桑栗栗迅速搜集信息,沈醉的行踪一向好查。

“沈老师他” 桑栗栗清了清嗓子,“大概中午左右出门,和朋友吃饭,下午好像一起逛街去了。”

“朋友?” 燕名扬将信将疑,“男的女的。”

“男的。” 桑栗栗留意着燕名扬的神情,“是刘珩。”

“刘珩?” 燕名扬靠在大扶手椅上,拧着眉,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缓缓的。

燕名扬忽然发现,刘珩这个名字曾经多次出现在与沈醉有交集的地方,只是他从未留意。

“《流苏》的男主吗。” 燕名扬的语气是肯定的。

“对。” 桑栗栗已经很小心,“他也是《春栖》的男主,是个影帝。”

燕名扬隐约想起在横店的那次会面,以及当初他欲安排汪格空降《春栖》时,夏儒森和刘珩的强烈抵制。

“沈醉” 燕名扬摸了摸下巴,“和刘珩关系很好?”

桑栗栗张了张嘴,没有如往常一样,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她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

像是因为知道得过多,而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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