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因为天气本就不好的缘故,才不过六点左右,天色已经黑的如同被墨染黑。

裴子梏出乎意料地不打算喂陈见拙吃饭,而是解开他的手铐,邀请他到楼下的大厅与他共进晚餐。

陈见拙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被解开手铐的那一刻,他只是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着手腕处的伤痕恍惚。

仿佛拷住的不止他的身体,还有已经摇摇欲坠的灵魂。

“见拙要我抱吗?”

裴子梏问。

陈见拙回过神来,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朝着他张开了手臂。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已经自动地把他的问句归结为肯定句,相处了这么久,拒绝和反抗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裴子梏唇边顿时溢出了些许的笑,手绕过陈见拙的脊背,拦腰从床上把他抱了起来,往房外走去。

陈见拙这是第二次走出房间,上一次是为了彻底的离开,他甚至于都没有来得及打量周围的环境。

独栋别墅的装修风格精简,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处处透露着冷漠。往窗外看,外面正下的雨,和他逃跑的那天晚上一样的大。

庭院内,雨水从翠绿的叶子上滚落,花瓣被雨滴砸烂,散落在草坪上,偶尔还能够听到呼啸的风声。

连绵的阴雨让温度不断下降,有种冬日到来的错觉。

房间里的灯被关掉,被裴子梏抱着下楼时,能看到从下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光线。

再往下走,陈见拙终于得以看清面前的景象。

粉红色的蜡烛摆成心形围住了餐桌,旁边还摆放着大堆的玫瑰花,牛排和红酒都已经备好,暖黄色的烛光让气氛变得浪漫而温馨。

陈见拙愣了愣,没有想到他会准备这些,直到被放到座椅上,这才反应过来。

裴子梏坐在陈见拙的对面,灯光模糊了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比往日更加温润柔和。

裴子梏把切好的牛排放在陈见拙的面前,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我学了好久才学会的,见拙尝一尝。”

他厨艺很好,自从到这里来,饮食上几乎都他是亲力亲为。

但陈见拙对食物并没有什么要求,随意地叉起一块放到嘴里,便细细地咀嚼了起来。

裴子梏原本是目不转睛地期待地望着他,等待他的评价,可见陈见拙只是面无表情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眼神在一瞬间转化为了落寞。

沉默了一会儿后,他那张俊美的脸上重新挂起了笑容,满脸懊恼地轻声道:“我早上吓到了你,我给你道歉,好不好?”

他好像很容易认知到错误,偏偏越错越离谱。

陈见拙:“……”

“你知道,只要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的。”他低下声来,“我可能是太害怕了,见拙已经两次从我身边离开,每次都让我误以为我们会有未来。”

他们怎么会有未来?

陈见拙:“……”

裴子梏委屈地带着类似哀求的语调响起:“见拙,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他真的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以前没有,现在在可见地发现他越来越疯狂之后就是无话可说。

陈见拙吃不了多少,加上并没有什么胃口的缘故,此刻已经放下叉子,抬头看着他,淡淡道:“你以后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了。”

他刚刚确实因为他这样做而感到惊讶,但这样的浪漫并不适用于他们之间。

没有意义,这是实话。

“吱”地一声,裴子梏忽地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椅子不住地往后移了移,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面前的酒杯的餐盘被扫落在地,在静谧里发出巨大声响不由地让人心惊胆战。

陈见拙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挺直了背,手也紧握成了拳头。

“是不是不论我做什么,你都只会越来越讨厌我?”

他提高了语调,面色沉郁下来,死死地盯着他,好像他体内困着一只即将破笼而出的猛兽,要随时冲过来把陈见拙撕碎。

陈见拙不知道怎么回答,唯一清楚的是裴子梏又生气了,接下来或许要对他发疯。

或许是他眼里的害怕表现的太明显,裴子梏转过身去,闭上了眼睛,好似在克制着什么,嗓音很沉:“你先回房间,我把这里收拾一下。”

陈见拙总能敏锐地感知到危险,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站起身来,几乎是用跑的,立马就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陈见拙爬到床脚的位置里,别墅只有两个人,太静了,所以他可以听到楼下一声大过一声的闷响和哐当声。

说着收拾东西,更像是砸房子。

房间里没有开灯,闪电在劈开天空的一瞬,也同时把整个人房间照的恍如白昼,明明下一秒将下来更为可怕的轰隆雷声,可却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陈见拙突兀地想起来六年前得救的那天,是一个清晨,窗外有阳光洒进来,新的一天到来,好像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获得新生。

他把满身鲜血的裴子梏抱在怀里,时隔多年,他的话一字一句仍旧刻在陈见拙的心间,像是黑暗过去的代表,又像是救赎的开始。

【我本来打算陪你去死的,可我改变主意了,我想和你一起活着。】

【见拙啊,我们离开吧,带我离开这里吧。】

他们离开了,可其他给予的承诺陈见拙一件也没有做到。

对于失言,陈见拙怎么会不歉疚,更何况当初连分别时都是以拒绝的姿态。

楼下物品破碎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其实现在该被砸碎的是他自己,陈见拙想,虽然早晨的话听的人胆寒,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没有向他动手。

自从他被抓回来,他可以明显地发觉,裴子梏情绪越来越阴晴不定,行事作风越来越神经质,那森冷的气压让人毛骨悚然。

或许他应该尝试着跟他沟通,按照如今这样耗下去,事情只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毕竟每次服软的时候,裴子梏总是好说话的。

他不爱他。

但如果他是为了要让他爱他,而用这样的骇人听闻的方式把他困在这里,留在他的身边。他是不是可以告诉他,这样偏执病态的方式最终只会让他们越来越远?这样一来,等他明白他就会放过他。

陈见拙鼓足了勇气,爬下床,在黑暗里一步步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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