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记得把门锁好。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 是他的攻势太强,和风一样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预兆。

风起了, 给你的灵魂片刻遐想, 然后你会发现, 自己在心猿意马中慢慢溺亡。

他简直是宋黎见过最难招架的男人。

在盛牧辞问出那话的瞬息, 宋黎心又是一颤,只两秒, 她坚定地迈下了车, 没显露出一丝怂怯。

仿佛是在告诉他,我可一点都不怕你。

盛牧辞没急着下去, 在车里看她。

她抱着背包在车前等, 假淡定的模样就像要不到糖的小孩儿说自己根本不想吃, 总是傲娇又可爱。

盛牧辞忽然笑起来。

提出让宋黎住过来那时其实盛牧辞有过犹豫, 没和女孩子同一屋檐下生活过,怕彼此不习惯,也怕亲密过度。

现在,倒是有些期待了。

这栋别墅并不是新购置的, 一开始是想留给舒姨他们, 岁清的爸爸出事后,盛牧辞义无反顾照顾战友的家人, 只是舒姨走不出那片海, 这房子便空闲着了。如今他到南宜处理医院的事,正巧能住。

和宋黎家相比, 盛牧辞住的地方实在冷淡很多,空间高端宽敞,装修基本是灰白冷色调, 家具细节处虽点缀描金,但整体显得很空荡。

宋黎站在一楼客厅,上下左右张望,比起奢侈,她更想感叹房子的清冷,寻不到生活气,住在这儿,他不会觉得空虚吗?

等盛牧辞把她的小行李箱拎到房间,回到楼下的时候,宋黎抬头问:“我能不能放点儿花?”

盛牧辞似乎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随手把车钥匙丢到茶几:“随你。”

钥匙在大理石面砸出“咣当”一声响,外面的雨还没有变小的趋势,淅淅沥沥地冲泻着落地窗,一起淹没了他的声音。

宋黎没听清,不解地望住他:“什么?”

“我说,”盛牧辞抽走她怀里的包放到沙发,再回头笑看她,说:“当自己家。”

当你在一个男人家里,而他对你说,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他的话只有四个字,可其中糅杂的温情,她怎么可能不多想。

相视间宋黎静着声,想不到回答。

突然一道迅捷的黑影闪入余光,宋黎心中一动,看过去,便见那只健硕的成年德牧犬跳着阶梯下楼,直奔向客厅。

“十四!”宋黎眼睛惊喜得一亮,蹲下来张开双臂想去抱它。

毕竟是大型犬,十四又是扑过来的,带着冲劲,撞得宋黎没稳住一屁股跌坐在地。

人总想把对别人的喜爱藏起来,但狗狗不会,见到宋黎,十四尾巴摇曳不止,还很有灵性地直往她怀里蹭。

宋黎双手捧在它脑袋两边又揉又捏,仰起脸,笑逐颜开地问盛牧辞:“你没把十四送回舒姨那儿呀?”

这是一个很温暖的画面,至少对盛牧辞来说,看到她和自己的狗开心地闹在一块儿,有唤醒他心底一点暖。

“这不是以为你晚上害怕,让它留着陪你。”盛牧辞俯身揪开十四,握住胳膊去拉她。

宋黎借着他力起身,雀跃之外露出一抹惊讶:“你带十四来,就是为了陪我睡?”

“本来是,”盛牧辞曲了曲腿,倚坐到沙发扶边,长腿痞气地开着,神情懒散:“现在它好像多余了。”

就是这样半坐下来,宋黎也只有和他差不多的高度,倒是不用仰视了。

“为什么?”宋黎眨眨眼。

他犯坏地笑了一下:“突然感觉,我也可以陪。”

“……”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闷子,忸怩害羞当然有,但宋黎没有闪避,哼声道:“你太贵了,我可付不起。”

盛牧辞想起许延生日那夜,一帮人被他所谓的“卖身钱”惊得瞠目咋舌,私下又是几经追问对方究竟是哪路神仙。

“我都出卖身体了,八百还贵?”他笑,还颇为正经地做她思想工作:“这价格你上哪儿再找我这质量的陪.睡?”

语气端正得,好像她真包.养了他似的。

宋黎一边暗暗定住心绪,一边反驳他:“一次八百,十次就是八千,还不贵?”

其实争论这事儿怪无聊的,但她的配合却让盛牧辞很愉悦:“你想睡我几次?给你个友情价。”

宋黎不吭声,过片刻,她垂着眼怨念:“不和你说了。”

“嗯?”盛牧辞发现她很爱用这招。

宋黎嘟囔:“……我说不过你。”

这就很像幼稚园的小朋友吵架吵输了,生气自己没发挥好而闷闷不乐。

盛牧辞目光在她脸上细细逡巡着,竟是笑了:“那我让让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偏低,漫不经心的笑意里,宋黎居然感受到了一些温柔,可这种情绪来自他,就会让人怀疑是错觉。

“你一个人住吗?”宋黎越过那话题。

盛牧辞不以为意地挑唇笑:“现在还有你了。”

说不清是有心无心,宋黎那时有点不解风情,转过脸看十四,轻声:“程医生他们……不和你住吗?”

“成年男人谁住一起?黏不黏糊?”

“……”这能跟黏糊扯上关系?但话被他讲得有情有理,宋黎忽然无言辩驳。

宋黎走开几步,站在落地窗前望出去,大雨倾盆,她叹了一声:“早知道在外面吃了,雨下这么大,外卖都不好送。”

盛牧辞视线追随着她的背影,问她想不想吃蟹黄捞面。宋黎先是亮了亮眼,随后又颓颓丧丧地叹气,表示那家店不在配送范围内。

结果盛牧辞一个电话,半小时后就有专车送餐到了家门口。

不是宋黎常吃的,而是另一家更贵的。

外送员带来的陶瓷碗很大,拉面分离开来,碗里装着双人份的蟹粉虾仁金汤,金灿灿的汤汁很浓郁,香气扑鼻,还有各种配菜。这一碗,就要四位数。

那天中午,他们和在海边时那样,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分享完了这一大碗捞面。

饭后,宋黎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不禁想,贵有贵的道理,比她平时吃的那家味道正宗得多。

“盛牧辞,这个面真的很好吃。”宋黎用纸巾擦擦嘴巴,心满意足地眯眼笑。

盛牧辞早搁了筷,倒是面前的姑娘鼓着脸颊,再盛第二碗吃到现在。

他慵然后靠着椅背,一声轻笑:“是吃挺多的,怎么不见胖?”

“谁说不胖的。”

盛牧辞探究地往她身上瞟了两眼,她脱了外套,穿着浅领毛衣,那时光顾着吃面,一低头,锁骨就露了出来,再往下的风光若隐若现。

他倒是难得君子,敛着眸没去窥视。

“肉都哪儿去了?”盛牧辞好整以暇。

宋黎笃定:“当然是在它该在的地方。”

他听得笑了声,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闲闲咬到嘴里:“有么?”

这语气,好似是想说鬼都不会信。

宋黎被他质疑得不太服,失声顷刻,想也不想:“你又没摸过,怎么知道没有。”

话音一落,两相安静。

盛牧辞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神情也逐渐玩味起来,看着她,却是不说话。

后知后觉地,宋黎耳尖一热,知了羞,蓦地端起空碗说我去洗碗,然后起身跑进了厨房。

开放式厨房一目了然,流理台前,十四蹲在她腿边,而她腰微微下弯,毛衣是短款,牛仔裤是高腰紧身的。这样的姿势很容易就露出了那截细腰和紧致的蜜桃臀。

盛牧辞靠在原位看了一会儿,眸光垂回来,“咔嗒”一下弹开打火机,低头点燃了烟头。

不慌不忙站起,出去阳台抽烟。

他一走,宋黎就接到了苏棠年的电话,对面问她是不是回家了。

宋黎关掉水龙头,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空悬湿漉漉地滴着水,支支吾吾地应出声。也许说谎就是会心虚,她“嗯”得低且拖。

随之而来的是苏棠年长达五分钟的批判,对于她不声不响没要她送的行为深恶痛绝。

一通电话讲完,宋黎长长吁了口气。

有一种背着闺蜜偷男人,不厚道的感觉,其实真不想瞒着的,明明事出有因,解释起来也不复杂,但一想到要说自己被盛牧辞带走了,就难为情得开不了口。

雨下了一整天。

那天下午他们都在客厅,但彼此没有过多交流,宋黎整个人陷在一张单人沙发里,抱着本书在看,旁边的盛牧辞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文件夹翻看那叠厚厚的资料。

宋黎始终不晓得他在看什么,可能是和他大哥的公司或者医院相关。

只记得,他坐姿如往日散漫,但那两道浓眉微微拧着,面色肃静,这让宋黎略感讶异,他竟然也有一丝不苟的一面。

也许有外貌的原因,盛牧辞身上总有种接近蛊惑的气质,朝你勾唇一笑,大抵没有女人能抵抗住心弦不乱颤。

这种心动很虚浮,因为他像云飘摇不定,握不住也留不住。

但他认真的时候很不一样,稳重得令人着迷。

宋黎稍稍抬高书,挡在面前,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难以自控地,静悄悄观察这个男人。

在雨声和翻页声中,她不禁浮想联翩。

想把自己的眼镜给他戴,一定很有漫画里工作狂总裁斯文败类的感觉。

又突然好想知道,他穿军装会是什么样子……

想不到描述的话了,全是褪色的陈词滥调,宋黎只想直白感慨,他真的好帅啊。

突然就觉得,她住在这里,亏的可能是他吧。

完全是潜意识的举动,宋黎无声无息摸出手机,滑开相机,掩在书后,将镜头聚焦到男人的脸上。

指腹移到拍摄键,落下。

也是她端详的目光太肆无忌惮,凑巧这时,盛牧辞察觉到了,掀起眼睫看过去。

“咔嚓——”

一道清亮而突兀的快门声,响彻寂静的客厅。

“……”宋黎呼吸窒住,心跳顿地停歇。

那张小脸躲在书后,露着的眼睛一抬。

一瞬间,四目交接。

盛牧辞挑着眉梢,耐心将她瞧着,似乎是在等她自己解释,又像是要看穿当时她眼里的情绪。

回魂的那一刹那,宋黎赶在他说话前,忽地对着屏幕拨弄了两下自己额鬓的碎发,然后低头继续看书。

她平静一咳,专注地喃喃出声:“为了防止血栓再形成和复发,常用药物包括低分子肝素、利伐沙班和阿哌沙班……”

轻念着,还假模假样地抬手往上推了下眼镜。

盛牧辞没说话,不过是嘴角的笑痕深了,心照不宣。

那晚还是盛牧辞叫的餐,他们一起在家里吃的,下雨天就是有个好处,可以心安理得地蜗居。

宋黎是第一次和男人单独在家里过夜。

第一个晚上,倒是相安无事。

他们一起上楼,在她的卧室门口分别。夜晚就是能轻易引着人想入非非,那时雨声渐渐温和了,气息和心跳占据上风,也不知是他们谁的。

宋黎手握到门柄上,没往里推,眼神略有些闪躲,对他说:“晚安。”

有短瞬的寂静,盛牧辞才淡淡笑道:“我还挺意外的,你真敢住过来。”

他懒懒散散地倚在门边的墙,过道灯的光晕一圈圈荡开,照得他的瞳仁漆黑深邃。

大约是深夜的缘故,他的嗓音又性感了。

宋黎呼吸慢慢放缓,小声说:“我自己……也没想到。”

和异性一起穿着睡衣在夜里谈心,真的是件很暧昧的事。

“我也不能在你家白吃白喝,明天你有空的话,我们可以到超市买点菜,回家我给你做饭……”

说着说着,宋黎声音越来越轻。

原本是想聊聊日常,让这别样气氛的平淡些,可话一扯上柴米油盐,就愈发不明朗了,倒像真是他们有了一个家似的。

“行啊,听你的。”盛牧辞应得轻松。

都是刚洗过澡,他短发半湿,睡袍领口有些低,那时他身上的烟草味很淡,只有水气混着沐浴露浅浅的薄荷凉,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宋黎没敢正眼看他,很乖地点头:“那我进去了,你也早点睡。”

“嗯,”他又往下说:“记得把门锁好。”

“……”宋黎温吞吞仰起头,满眼狐疑。

不锁好,会怎样?

被她那水润的双眸凝望着,盛牧辞倏地笑了,猝不及防走近她一步,头低下,在她耳边压着嗓:“有个事情,要和你坦白。”

宋黎长睫扇动两下,不知怎么跟着屏了息:“……什么事?”

男人额前一缕湿发的水慢慢凝聚到发梢,摇摇欲坠着,从她眼前晃落了下来。

“你放在客厅抽屉里的东西……”盛牧辞顿了顿,语调很正经,又好似隐着笑,如那滴水一般,慢悠悠地氤氲染开。

他说:“不是故意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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