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云泽并不明白, 自己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枕边还睡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还不是云泽的爸爸,就算真的是云泽的爸爸, 云泽平常也不和他爸爸睡在一起啊。

云泽一直都是一个人睡觉的。

最为关键的是,云泽现在也看不到他爸爸了, 他穿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已经有两个月了。由于云泽的口音和这里的口音不太一样, 这两个月里云泽都没有开口和旁人说过一句话, 都是自己一个人和自己说话。

他知道这具身体的生父安乐侯是个混蛋, 难道安乐侯为了未来的荣华富贵, 把自己送给了别人当男宠?云泽认真的看了看这个男人的睡颜, 男人高鼻薄唇, 生得一幅俊美优雅的面容,五官虽然显得薄情且凌厉, 但看起来是非常好看的。他猜不到男人的年龄,自己估计着应该是三十岁左右。

云泽悄悄的往里面挪了挪, 不想和这个陌生的男人有太多的接触。

然而, 他刚刚有了一点点动作, 男人突然伸手将他搂到了怀里。这个男人的力气很大,云泽完全不能推开他,只能被迫靠在男人的肩膀上。

云泽比较喜欢干净,平时不喜欢和别人有任何肢体接触,但是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很清淡的香气, 云泽不知道这是什么香,忍不住多嗅了两下。

这个时候男人的手熟练的伸进云泽衣服里:“昨天你说太累不想要, 睡了整整一晚上, 现在可想要了?”

云泽:“!!!”

云泽脸颊爆红, “啪”的一声打在了男人的手臂上:“别摸我!”

钟行握住他的手腕揉了揉:“一早上你发什么脾——”

话未说完,钟行愣了一下。

眼前的人是云泽,却不是钟行熟悉的云泽。

钟行登基已经有五年,认识云泽将近七年,云泽现在的年龄是二十五岁,但是,眼前的云泽看起来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云泽往后退了退,警惕的看着钟行:“你是什么人?”

钟行一瞬间怀疑是不是有人将真正的云泽偷走,弄了一个假的送到了自己身边。但皇宫防备森严,钟行警惕性更高,昨天晚上他搂着云泽入睡的,不可能有人把云泽从他怀里偷走,弄一个假的云泽塞进来。

钟行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其中之一便想着是不是有什么妖道妖僧给云泽施了法术,让云泽失去记忆并变小。

钟行将自己衣物穿好,冷静的看着慌乱的小云泽:“你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泽想起了自己在这个朝代的身份,他道:“我是安乐侯府的公子,是不是我爹把我送到你身边的?你是什么人?当归在哪里?”

钟行:“······”

确实是云泽没错了。

钟行道:“你现在多少岁?”

“十五岁。”云泽往后退了退,虽然这个朝代男男女女十多岁成亲发生

关系是家常便饭,但云泽接受不了这个,他道,“你多少岁?”

钟行深吸了一口气:“三十六岁。”

原本只比云泽大十一岁,现在好了,直接比云泽大二十一岁。

钟行觉得自己真的能当云泽的亲爹了。

云泽还是很警惕,因为钟行现在神情严肃,看起来挺吓人的。他小声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钟行现在不想说自己是云泽的夫君了,真要是说出来能把这个小公子给吓哭,“你父亲现在不在明都,当归也不在这里。你忘记了很多事情,现在先在我这里居住,不要想太多事情。”

云泽想着这具身体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他现在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只好奇的看着钟行:“我们是朋友,所以睡在一张床上?”

古人都这么奇怪的吗?

······

宿醉后头疼欲裂,钟行翻身正要起床,不慎搂住了一截清瘦柔韧的腰肢。

钟行眸中瞬间闪过一丝杀气,下意识去摸枕下的匕首。

怀中人也转过身来,在钟行脸上轻轻蹭了蹭,而后迷迷蒙蒙的道:“今天你是不是不用早朝?”

青年身上有着很干净清朗的气息,钟行明明握紧了匕首,却没有忍心刺下去。

云泽喜欢赖床,每天早上醒来之后都喜欢在钟行怀里腻歪一会儿,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但不知道为什么,云泽突然感觉钟行身体瘦削不少,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一张俊美冷邪的面容。

钟行捏住了云泽的下巴:“你是三哥送来伺候我的?”

云泽:“······”

云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钟行,你怎么变小了?”

在经历过穿越这样奇怪的事情之后,这些年没有别的事情能让云泽感到震惊了,除了当下发生的这件事情。

眼下的钟行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吧,五官轮廓已经和之后差不多了,身形略显单薄,眉眼间的戾气却更浓重,整个人就像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

云泽遇见的钟行戾气虽重,平时却多有收敛,不会轻易流露出来。眼前的钟行还没有学会收敛自己身上的锋芒。

云泽在打量钟行的时候,钟行也在打量着云泽。

毫无疑问云泽是钟行见过最好看的男子,眉眼温柔五官精致,举手投足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从头到脚都长在了钟行的审美上。

少年人血气方刚,钟行从前完全没有想过那档子事情,眼下却不由得把云泽当成了别人送来伺候自己的男宠。

云泽道:“这里是哪里?你现在年龄多大?”

“寥州。”钟行道,“十五岁。”

云泽闭上了眼睛。

完了,他穿到了二十一年前,这个时候的钟行别说当皇帝了,连王爷都不是,正处于爹不疼娘不爱的状态。

云泽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再过十四年你才能遇见我,遇见我之后,你会对我一见钟情,而后让我与你成亲。”

钟行挑了挑眉:“哦?”

“再过十五年,你会成为皇帝。”云泽道,“我是你į

40;夫君。”

钟行冷笑一声:“你自己相信你说的话吗?”

云泽:“······”

此时云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现在钟行年龄虽小,心性却很残忍,他已经经历了几场战争,杀了很多北狄将士,倘若钟行不喜欢自己,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钟行一刀杀了。

钟行眼下并没有杀掉云泽的意思,他冷哼一声,把云泽提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云泽。”云泽语气有些无奈,“我比你大十岁,你喊我一声哥哥吧。”

钟行平时在床上喜欢逼着云泽喊他父亲,云泽觉得自己让钟行喊自己一声哥哥并不过分。

“云泽。”钟行复述一遍,“是我三哥将你送来,还是我二哥?”

“都不是。”云泽无力的道,“是我自己要来的。”

······

钟行点了点头道:“对,我们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会睡在同一张床上。”

云泽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他现在涉世未深,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惊又怕,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所以理所当然认同了钟行的话语。

钟行见云泽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所以拿了他的衣物给他穿上。

二十五岁的云泽要比十五岁的云泽高出一头,现在云泽的个子并没有那么高,在钟行面前显得尤为可怜。

钟行道:“这是你的衣物,你慢慢穿。”

平时钟行常常亲自给云泽穿衣服,眼下云泽还小,钟行不想占云泽的便宜,所以转过了身去。

云泽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这些衣服穿在云泽的身上是有一些大了,云泽穿起来并不合身。最主要的问题并非这个,而是云泽还不太会穿古代的衣服,所以穿起来特别慢。

钟行足足等了云泽一刻钟:“穿好了吗?”

云泽点了点头:“已经好了。”

钟行揉了揉云泽的脑袋:“穿起来还是有些大,我让人给你裁剪一些新的衣物。是不是饿了?饿了就过来一起用膳。”

云泽确实感觉到饿了。

他在安乐侯府的这段时间吃穿都不算太好,尤其是吃饭,云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却没有吃饱过。

早膳准备得十分丰盛,云泽见钟行拿了筷子,自己也跟着动了筷子。

旁边已经有宫女发现了云泽的变化,钟行冷扫她们一眼,所有人不敢多问——陛下都没有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看法,她们更不敢说什么。

云泽夹了一块桂花糕,钟行看着他:“慢慢吃,这里有鸡肉粥,要不要尝一尝?”

云泽吃甜的东西也有些腻了,他尝了一口鸡肉粥,粥鲜美可口,里面加了细米粉、松子仁和火腿屑,味道特别好。云泽未来到这里之前,家世也是豪门,平常吃过很多美味的食物,没有想到这里寻常的一顿早点比云泽去过的一些餐厅更加精致美味。

云泽吃饱之后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看向了钟行:“你的身份是什么?叫什么名字?这些我暂时记不起来了,前阵子落水里生了一场病,忘记很多事情。”

“我叫钟行。”钟行抵了一张帕子给云泽,而后道,“身份是皇帝。”

云泽愣了一下:

“皇帝?”

钟行点了点头。

云泽慢慢消化了这个事实。

“许先生生病了,他很想你,我带你出宫去见见他。”十年过去了,许敬现在更加苍老,因为年老所以多病,现在都是许敬的儿子忙里忙外给钟行办事。

许家一家如今是明都最显赫的家族之一,虽然不在御前伺候,许敬依旧惦念着钟行和云泽。但是,钟行平日里太忙,压根没有时间去看许敬,云泽常常去看望。

眼下云泽出了差错,钟行暂时将手中的事情先放下来,这段时间先陪着云泽。

尽管一头雾水,云泽还是跟着钟行一起去了。他想着自己刚来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自己不理解的,钟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恶意,那自己先跟着钟行走。

这是云泽第一次坐马车,他在马车上掀开帘子好奇张望外面的场景。

钟行道:“之前没有出来过?”

云泽点了点头:“先前一直都在病中,没有机会出来。京城一直这么热闹吗?”

钟行让马车停了下来,而后他从马车上下来,对云泽伸出了一只手:“带你四处走走。”

云泽虽然有些不安,还是接受了钟行的善意,他将自己的手放在钟行手上,跟着他下了马车。

契朝这些年休养生息,明都也是前所未有的繁华,云泽好奇的看着路上的行人,还有各种各样叫卖的小吃。

钟行的目光则落在云泽身上。

他与云泽相处这么长时间,自然知晓眼前这个云泽就是他的云泽。

只是,云泽现在的表现让钟行感到好奇,对方仿佛是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甚至会在意路人的衣服和发型,就像是——就像是从其他国家来的一般。

云泽明明是土生土长的明都人。

钟行觉得云泽身上一定发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这点他在很久之前便有感觉。

“想吃这个?”

钟行见云泽停在了一个卖灌汤包的铺子面前。

云泽现在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他身上没有银子,期待的看向钟行:“可以吗?”

钟行点了点头。

虽然二十五的云泽更有魅力,但十五岁青涩的小云泽同样惹人爱怜。钟行给云泽买了一只:“小心烫。”

云泽跟在钟行的身后:“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按理说他现在无官无职,只是个侯府的公子,不该和皇帝有所牵扯。

“在酒楼里认识的。”钟行回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你笨手笨脚,泼了我一身酒。”

云泽怎么想也想象不出这样的场景。

他跟着钟行一路到了许府,许府的下人都认得钟行和云泽,赶紧把他们两人迎了进去。许敬每天在院子里种花喂鸟,日子过得好不自在,这两天生病,所以每天都躺在病床上。

看见云泽和钟行进来,许敬赶紧就要下床:“陛下——”

钟行拦住了他:“许先生身体不适,不必行礼了。”

云泽看到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靠在枕头上,这个老人看起来和蔼可亲。许敬年龄大了,有时候眼睛看东西会觉得很花,他揉揉眼睛看向云泽:“云公子这是怎么了?”

人都是越变越老,怎么许敬觉得云泽是越变越小了?

钟行道:“他前段时间忘记了一些事情,不认识所有人了。回去朕让御医给他把脉看一看,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许敬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听见钟行这么说,他不好再说什么。

许敬觉得自己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他不能上朝,兴许半年都见不上钟行一次。曾经许敬身份低微,能有今天都是钟行一手提拔起来的,一想起未来见不了几面,他心里有些伤感:“属下的身体越来越差,以后肯定不能随身伺候公子和陛下了,也不知道还能再见几次。”

“朕派御医给先生诊治,这场病会过去的。”钟行待手下一向不薄,许敬跟在他身边多年,一直没有被亏待过,“许先生不要想太多。”

许敬看了云泽一眼,又看向了钟行:“日后属下不在了,有云公子在陛下身边,属下死也瞑目。”

钟行少时便心性残忍不定,许敬劝诫钟行多次,很多时候钟行做事太血腥都是许敬在旁边劝阻。不过这几年钟行的行事作风改变了很多,云泽更喜欢柔和的手段,两人刚柔并济,现如今国家比前些年要强盛很多很多。

云泽脑海中似乎闪过一些画面,但他无法抓住,也想不起来了。

······

钟行让手下调查了一番云泽。

云泽简直像是天上掉下来的一般,无论他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云泽的来历。而且,钟行的几个兄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

云泽觉得钟行能打听出来才叫奇怪呢,因为云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来的。

如今钟行手中势力并没有那么强盛,在寥王的所有儿女中并不突出。现在只要寥王对钟行动杀心,钟行便很难保全自己。

眼下他仅仅十五岁而已,没有许敬在旁边出谋划策,曲允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受苦受累,赵毅作为世家公子还看不上钟行这个婢生子。多年后的一些大将,现在完全不听钟行调遣。

钟行手下能用的人并不多,所以,钟行觉得肯定是自己的手下无能,云泽一定是什么人派来害自己的。

但他并不舍得杀云泽,钟行说不出具体的原因,他一见到云泽便觉得心口悸动,仿佛两人之间有什么过往般。

云泽笑着看向钟行:“我真的没有害你的念头,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

云泽知道自己不属于当下的钟行,他应该存在于二十年后。但是看见少年时锋芒毕露的钟行,云泽的心口还是一阵一阵的绵软。

此时的钟行很青涩,是云泽从未见过的面貌。

眼下钟行并不在军中,他临时回了寥王府。几个月前打败北狄之后,边疆暂时安定了下来,寥王召钟行回来过年。

钟行有几个哥哥,这几个哥哥自然不是什么善茬,他们的城府都很深,看出钟行这个小狼崽子大有前途,他们有的人想把钟行拉到自己的阵营,让钟行俯首称臣为自己效力,有的人则想斩草除根杀了钟行。

钟行现在有自己单独的院子,除夕夜他出去和他几个不怀好意的兄弟们一同饮酒过年,云泽则在钟行的房间里睡觉。

云泽揣测自己在这里留

不了很长时间,因为明都也有一个云泽,那个小云泽才四岁,两人肯定不能见面,一旦碰面可能会引发很多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都那个四岁的小云泽才是现在的钟行的伴侣。

钟行久久不回来,云泽觉得很无聊。他突然想起来钟行和自己讲过之后发生的几次战役,北狄在哪里埋伏消灭了多少寥州将士,与哪些人有阴谋往来,云泽全部都记得。

夜深人静,云泽把自己能够想到的一些信息全部写了下来。无论有没有这些信息,钟行都能取得胜利,但是,或许让钟行知道这些,他的部下会减少一些伤亡,钟行身上的伤疤也会少一点。

云泽记得钟行身上有很多旧伤,这些都是他年少时带兵打仗留下来的荣耀。陈年旧伤不会疼痛,但是——在受伤的那一刻,钟行还是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吧······

云泽并不希望钟行受到任何伤害。

他写了很久,眼睛在灯下看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时间长了感到一些酸楚。

云泽忍了下来,一直写到三更终于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写了下来。钟行是个聪明人,他看到这些信息会分辨得出真假并做出合适的抉择。

写好之后云泽等着笔墨被晾干。灯火跳动,空气中浮动着很淡很淡的笔墨香气,云泽看着纸上的字迹慢慢变干,蓦然发现自己用的是钟行的字迹。

云泽这些年常常帮钟行处理一些奏折,两人的字迹差不多相同了,有时候连钟行自己都难分辨哪个是自己写的哪个是云泽写的。

云泽看了下一旁少年云泽给兵书做的批注。此时云泽的字迹锋芒太胜不够沉稳,或许再过五年十年,字迹会和云泽现在的字迹一样。

等纸上的笔墨慢慢干透了,云泽将它夹在了钟行爱看的书籍某一页,钟行夜晚处理完军务喜欢看书,云泽知道他肯定会看到的。

钟行醉醺醺的从外面回来了。

他现在酒量不算太好,下人将他搀扶着送到了房中。云泽对外说是钟行的男宠,这几天这些下人不再感到奇怪了。

云泽从他们手中接过钟行:“我来照顾他便好,你们打一盆热水过来,先下去吧。”

“是。”

寥州冬天的夜晚十分漫长,而且这里要比明都寒冷十倍,钟行的衣物十分冰冷,云泽扶住了钟行的肩膀。

一边搀扶,云泽一边在心里小声嘀咕,钟行果真从小就长得很高,现在才十五岁,身高却超过了云泽。

钟行醉眼朦胧,他俊美白皙的面孔上染着些许薄红,整个人就像颀长漂亮的玉雕一般,墨发整齐的用银冠束起,一幅世家公子的迷人仪表。

钟行现在确实很年轻——再过十年、十五年,大多数人不会在意他的外表,而是臣服在钟行的权势之下。因为他的手段冷酷,即便貌若潘郎也会被人称做活阎王,无数人会觉得钟行凶神恶煞。

只是眼下——眼下钟行最出众的只有仪表,云泽与钟行相处这么多年,见过各种情绪的钟行,唯独没有见过彻底酒醉的钟行

“喝口茶解酒。”云泽将他放在榻上,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你饮酒太多,年少饮酒伤身。”

钟行饶有兴致的看着云泽,一手握住云泽的手腕:“你真的是天上掉下来的?”

“真的是。”云泽道,“喝茶。”

“我不喝。”钟行似笑非笑,“除非你喊我一声哥哥。”

让二十五岁的云泽喊十五岁的钟行哥哥?

云泽觉得钟行是在痴人说梦。

“别想。”云泽强行送到了钟行唇边,“我不会叫的。”

钟行桎梏住了云泽的手腕:“你不叫,我不会松开。”

云泽眼皮子跳了跳。

他算是被钟行拿捏住了,无论是三十六岁的钟行还是十五岁的钟行,都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哥哥。”云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可以喝了吗?”

“可以了。”

钟行一饮而尽,接着俯身压下了云泽,一手去抓云泽的衣服。

云泽赶紧抬手挡在了自己的脸上,不让钟行亲到自己的嘴唇。

虽然这个时候的钟行容貌确实动人,云泽完全不敢有这种想法。

钟行现在太小了······云泽是个成年人,绝对不可能干出引诱年少的钟行这种事情的。云泽挣扎了一下:“钟行,你松开我,我们现在不能做这种事情。”

“现在不能做,那什么时候能做?”钟行半是清醒半是醉的对云泽道,“等我酒醒之后吗?”

“不是。”云泽耐心的对钟行解释,“再过十五年,你现在还小。”

钟行:“······”

钟行道:“你知不知道和我同岁的弟弟现在当爹了?”

云泽有些为难。

倘若钟行想当爹,云泽肯定不能满足他的,不仅现在不能满足,再过十五年也不能满足。

云泽道:“那我喊你一声父亲?”

钟行咬牙切齿的放开了云泽:“我不当你父亲。”

云泽也没有那么想让钟行给自己当父亲。钟行平日里真的是占有欲非常强的一个人,做钟行的伴侣已经受到很多限制,常常被钟行威胁说只准看他一个男人,倘若当钟行的儿子——那还不如早早去投胎算了。

钟行醉得不轻,放开云泽后便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睡觉了。

云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下人们将热水送来了,云泽拧了一张帕子轻轻给钟行擦拭脸颊和脖颈,慢慢给钟行脱去了外衣。

十多年来钟行的身边并没有这么关心他的人,他身边都是一些粗人,生母孟氏对钟行漠不关心,今年钟行打仗回来了,孟氏并没有过来看望钟行一眼,前两天钟行去看了孟氏一次,孟氏并未问钟行在战场上有没有受伤,她唯一说的便是“我儿在战场上应该勇猛一些,不要退缩,千万别给你父王丢脸”。

或许钟行就是死了,整个寥王府内也无人会关心问候。

钟行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保持一丝理智,哪怕是喝醉了也时时保持警惕性,不会成为烂醉如泥的人。他能够感受到云泽柔软的指腹擦拭自己的面孔

,云泽的手指上也有很好闻很清新的气息,这种味道并不腻,恰恰好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云泽给钟行擦了擦手掌。

钟行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他用这只手对云泽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所以云泽尤为了解。却没有想到年少的钟行手心上已经磨出了茧子,钟行要习武练兵,每日骑马,手上要握着缰绳,要学会使用刀枪,还要学会射箭,这双手自然不像文弱书生或者纨绔子弟那般细腻柔软。

云泽以帕子蘸了温水,细细给钟行擦拭过手指的每一处,擦干净之后在钟行的手背上轻轻亲吻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轻盈的一个吻,云泽唇瓣柔软温暖,吻在钟行手背上的触感撩人心弦。

这是钟行收到的第一个吻。

时候不早了,云泽也觉得自己很困,他熄灯安然入睡。

在云泽睡熟之后,钟行睁开了眼睛。

钟行并不相信莫名其妙出现什么人来陪伴自己,云泽说他是自己十五年后的伴侣,钟行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这些。

眼下明明脑海里知道是假的,钟行却选择相信了。

就把云泽当成上天赏赐给他的事物好了。

或许自己十五年之后,真的会选择这样一名男子来当自己的伴侣。

钟行的手指轻轻揉过云泽的耳垂,云泽熟睡的模样十分可爱,纤长的眼睫毛很戳人心。其实云泽的长相并不是幼稚可爱的长相,他五官精致且俊秀,给人的感觉亦是春风般温暖,不知道为什么,落在钟行眼里之后,一切便是可爱的。

“不要闹。”云泽忍不住在说梦话,“钟行······”

钟行熄灭了灯火,把云泽搂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

钟行让许府的下人带云泽出去喝些茶水,看到云泽离开,许敬这才揉了揉自己眼睛:“陛下,我没有看错吧?云公子他、他怎么变小了?而且比我们和他初见的时候还要小。”

“朕正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钟行道,“朕知道他就是云泽,却不清楚他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许先生,他还能不能变回来?”

钟行虽然可以和一些道士、僧人、术士商量这件事情,但是,这些人并没有许敬这么亲近,难保他们不会大胆讲出去并且诬陷云泽是什么妖人。

许敬见多识广一些,钟行觉得和许敬商量这件事情更加靠谱。

“这个——”许敬犹豫着道,“属下活了这么多年,听过什么奇闻异事,听说过有人返老还童,还听说过有人死而复生,却从未听说过正在青年时期的男子突然变成了少年,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钟行眼下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件事情:“朕该如何是好?”

许敬道:“要不陛下就认了吧。属下觉得这名少年肯定是云公子,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眼神气质和心性改变不了,云公子变年轻,对您而言应该是一件好事才对啊。”

钟行忍不住冷笑:“他十五岁朕三十六岁,朕比他大这么多,是一件好事?”

许敬:“陛下,正常人都喜欢年龄小的。”

虽然什么时候的云泽都会被钟行所喜欢,但是如果能够选择,钟行还是选择二十五岁的云泽,因为两人有很

多共同的回忆,相处过很多时间,彼此了解对方。

而且,钟行并没有养小孩的爱好,云泽是他的伴侣并不是他的儿子。

许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陛下,那这应该怎么办?”

钟行揉了揉眉心。

他只能接受了。云泽既然能够突然变小,说不定哪天就变回来想起所有事情了。真要是变不回来,钟行再陪着云泽一起长大。

只要这个人是云泽,钟行便能接受。

云泽在客厅里喝茶,他记得自己客人的身份,所以言行举止都很客气,喝茶时只安静喝茶,并没有拿旁边的点心来吃。

钟行从里面出来了。

他能看出云泽对一切都很陌生,面临陌生环境时如履薄冰,生怕走错一步路。其实平常云泽在许敬这里很自在,就像当成自己家里一般,并不会这么客气。

钟行突然想起来,七年前他初次见到云泽的时候,许敬对他讲了很多有关云泽的事情。

许敬说云泽十五岁时落水,落水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口说话,而且从此之后性情大变开始好好读书了。

云泽和钟行讲过很多事情,唯独没有讲过他十五岁之前的生活。原本钟行以为那段时光是云泽的阴影,所以云泽并不愿意同任何人讲出来。

云泽看见了钟行:“你和那位先生谈好了?”

钟行点了点头:“我们回去吧。”

云泽抿唇露出一个很清浅的笑:“好。”

钟行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云泽乌黑的头发:“现在你是不是感到很惶恐很不安?”

云泽心口蓦然有些酸楚。

确实如此。不是每个人都能突然适应陌生的环境,在安乐侯府的两个月对云泽产生很多阴影,但是在钟行身边短暂时间,云泽却能够感受到温暖。

他知道钟行是对自己好的。

或许这就是来自长辈朋友的关怀和喜爱。

云泽即便年龄尚小,但他的心性并没有过于幼稚,一些必要的掩饰和伪装他能够做到。云泽对钟行道:“只是一点点不安,可能离开家里的缘故。”

“要不要去安乐侯府看一看?这座府邸现在是你的。”

“我的?”云泽并不清楚现在的时间线,“里面的人呢?”

“他们都搬走了。”

“既然没有人了,便没有再看的必要。”云泽对安乐侯府并没有任何留恋,他道,“我们回去吧。”

钟行猜想云泽所留恋的那个家并不是安乐侯府。

那会是什么呢?

钟行点了点头:“好,回家。”

云泽道:“这位许先生是你的大臣吗?”

“他曾经是我的谋士,为我出谋划策,规避过许多风险。平时我做错一些事情,或者打算做一些错误的事情,他会阻拦我。”钟行把云泽送上马车,“现在许先生年龄大了,无法在我身前办事,这个人变成了你。”

“我?”云泽其实并不相信自己能有这么大的本事,“我能做到吗?”

“再过三年,或许可以做到。”钟行道,“我会请最好的师父教你读书理政。”

云泽刚睁开眼睛的

时候觉得钟行有些冷厉,眼下却觉得钟行是一个性情温和的长辈,能有这样的一个人作为朋友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可以给我买那个灌汤包吗?”云泽肚子又饿了,他现在正在长身体,一天想吃好些东西,“我想吃。”

他现在这样的情态,让钟行想起了七年前初见云泽的时候,当时云泽便是这样贪吃贪玩。

“好,我下去给你买。”

······

钟行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云泽还未苏醒。

因为身在寥州,外面冰天雪地,房间里即便温暖也没有让人觉得暖和,唯一暖和的地方就只有床上,云泽卷着被子睡得正香,雪白的面孔上甚至睡出了些许红晕。

这些天钟行完全没有别的事情去做,他不用早起向寥王请安,几个兄长恐怕都在侍妾的怀里呼呼大睡,没有人会在意钟行。

所以钟行有充足的时间陪着云泽一起赖床。

他轻轻捏了捏云泽的鼻尖,云泽皱了皱鼻子,一只手捂住了自己半张脸。钟行依旧不愿意放过他,尽管云泽说他自己二十五岁,钟行完全没有把云泽当成比自己年长的存在。

他又捏了捏云泽的耳垂。

云泽这次真的生气了,他往钟行的怀里埋去:“你不是要上朝的吗?我不上朝,不要欺负我。”

钟行脸色一沉。

他知道云泽有一些过往,从前云泽可能和其他人这样睡过,也会同其他人这样撒娇。只要想起这样的场景,钟行便恨不得将染指过云泽的人碎尸万段。

他手上却没有停,伸手去搔云泽的下巴。

云泽还以为自己在明都。

这几年和钟行在一起的时候,由于钟行睡眠很少,云泽睡眠很多,钟行清醒的时候总喜欢对云泽做各种各样的坏事,有时候甚至给云泽下一些药物让云泽梦里主动缠着他不放。

云泽把钟行的手臂扒拉进怀里,片刻后他觉得不对劲,匆匆推开了钟行的手,抬头对上了一双阴鸷的双眼。

钟行冷笑:“看到是我,心里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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