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小倌

一名农户打扮的少年悄然从狂欢的人群中退了出来, 佯作微醉,抱着酒坛子拐出了稻草垛,靠坐在稻草垛上歇息。

守在稻草垛外的羽林将士斜眼瞥了一眼此人,瞧此人似是坐在那里醒酒, 便没有多想, 继续值卫。

没过一会儿,又一名汉子也微醺着走了出来, 坐倒在了少年身侧, 熟稔的勾住了少年的肩膀,说起了醉话, “你小子酒量不行啊!就喝了两盏,竟醉成了这样,来来来!是汉子就再陪大哥喝一盏!”

少年连连摆手,哪里还能抱住酒坛子, 酒坛子落地之时, 便作势欲吐。

汉子赶紧起身将少年扶了起来, “这儿可不能吐,殿下喜净,大哥带你去那边吐。”说完, 汉子便扶着双腿发软的少年穿过羽林将士的值卫圈, 往田埂边去了。

两人走出十余步后, 少年忽然清醒过来, 低声急道:“驸马居然跑来了,这下可就麻烦了,公主怎会当着驸马的面,接连跟七个小倌欢好?”

“驸马跟七个小倌同时伺候公主,不是更好么?”汉子回头匆匆扫了一眼外面的羽林将士, “今日的酒都很烈,公主定然饮个几盏就醉了,至于驸马那边,定要多灌他些酒,只要他也醉了,事情便好办了。”

少年总觉得不踏实,“若是驸马酒量好,灌不醉呢?”

汉子冷笑,“便用迷药……我也给他们准备好了……”

少年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佯作吐完舒服的样子,终是直起了身来。

“一会儿回去,你我一起敬驸马酒。”汉子与少年定下计来,“另外一边如常行事,只要公主入了凉棚小憩醒酒,此事便成了一半。”

少年看向汉子得意的笑眼,心中颇有几分羡慕那七名小倌,“公主生得娇媚,真是便宜那七个小倌了!”

汉子邪笑着拐了一下少年的胸膛,“怎的?你也想分一杯羹?”

“这种掉脑袋的事,我可不干!”少年倒是个清醒的,他与这汉子都是武三思多年的心腹,已经跟了武三思五年,之所以帮着武三思谋这样的事,为的就是立个大功,他日若是梁王入主东宫了,他们兄弟借着这个大功,必定可以捞到一官半职。

所谓富贵险中求,来俊臣他们为武皇卖命至今,如今平步青云,可是朝中一等一的红人。这样的美事,他们也想依样画葫芦地分得一份,女皇毕竟已经六十七岁,他们兄弟两个必须趁早押个宝。

放眼如今的朝堂,武氏子弟就数武承嗣与武三思最得圣宠,巴结武承嗣肯定来不及了,巴结武三思却还来得及。

不久之后,汉子便扶着少年回到了祭典之上。两人高兴地吆喝着,一人抱了一坛子酒,凑近了武攸暨,狠狠地敬起了驸马酒来。

武攸暨的酒量本来不差,可今日这酒实在是后劲大,他接连饮下十盏,便觉头晕目眩,瞧向身边的公主时,只见公主扶额身子摇了摇,似是要醉倒当地。

“殿下!”武攸暨匆忙抱住了太平,左右瞧了瞧,“殿下喝多了,先让殿下歇会儿醒醒酒。”不然殿下这样醉着上了马车,只怕要吐一路回去,容易伤了身子。

“驸马,那边有凉棚,可以让殿下进去歇会儿。”一名小倌趁机凑了过去,提醒武攸暨。

武攸暨被腹中的酒汁灼得难受,想来殿下怕是更难受,当即弯腰将太平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了凉棚。

凉棚并不大,只有一间土房子,连门窗都是发黄的竹帘子。

武攸暨瞧见这样的屋子,只怕公主不喜欢,便又抱着公主折返到了马车边上,将公主抱上了马车。

此时的太平酥软无骨,武攸暨将她放下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便会把公主掐红了。

“喝……再喝一盏……”太平醉语轻笑,半眯着眼睛看着武攸暨,眼角含春,让人莫名地心酥。

武攸暨看得心砰砰直跳,他绷紧了身子,强忍下了那些僭越的念想。不成,上次他捱了板子,就是因为不敬公主,他好不容易才与公主关系缓和,切不可在这种时候再让公主恨他怨他。

他仓皇转过脸去,不敢再多瞧太平一眼。

正当这时,一名小倌掀起了车帘,敬声道:“驸马,小人打了一盆凉水来,您可以给公主擦擦,公主能舒服些。”

“放下吧。”武攸暨肃声下令。

小倌低眉将水盆放下,余光瞥见了车窗上探出的一支竹管子,吹了一缕青烟。

这小倌连忙放下车帘,往后退了两步,侧脸匆匆看了一眼值卫在十步外的羽林将士,暗数着迷烟生效的时间。驸马将公主抱上马车,这是天经地义之事,是以羽林将士并没有多做警戒。瞧见小倌端了水来,他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倌身上,并没有觉察另一个小倌以马车为掩,悄悄地靠近了马车另一面的小窗,将竹管里的迷烟吹了进去。

万事俱备,只欠最后的软玉温香。

小倌们不是不怕死,只是他们做与不做,都是死路一条。要么死在梁王手里,要么死在公主手里,既然横竖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享受这临死前的最后恩赏,好好享用大周这位最娇贵的公主。

那小倌算准了迷烟该是生了效,忽然回头,似是听见了公主传唤,快步走回马车边上,扬声道,“但听公主吩咐。”

羽林将士都在十步之外,相距略远,公主已醉,想必声音一定很小,这边听不到也是正常。况且驸马就在车厢之中,料想这人也不敢造次。

羽林将士紧紧盯着这小倌的一举一动,只要发现有半点不对之处,便立即拔剑上去拿下。

“啊!这样不好……”小倌蓦地面露惊色,又自语了一句,“殿下真的……真要如此么?”

羽林将士看他踌躇再三,竟是惊掉众人下巴地开始剥自己的衣裳。

“噌!”

他们齐刷刷地拔出长剑,却不敢随意上前,毕竟驸马就在车上,若不是得了允准,这小倌怎敢剥了自己的衣裳,战战兢兢地爬上马车?

是驸马有龙阳之好,还是公主酒劲上头,一个驸马不够,还多要了一名少年?

依着原计划,这小倌舒服了之后,便下来传唤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小倌,今晚一过,便能坐实公主的荡名。

就算时候太平强调自己只是遭人陷害,可酒劲上头发生了这些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况且,驸马就在车上,倘若不是公主一意孤行,天下哪个男子肯与其他男子分享自己的妻子?事情一旦发生了,太平只会百口莫辩。

此时春夏被人群有意无意地拦在里面,半晌挤不出来,她只觉心慌,生怕驸马单独抱走公主,今晚公主怕是要出大事。

“让开!都让开!让我过去!殿下……我要伺候殿下!”春夏奋力地在人群中挤着,好不容易要挤出来了,只觉后腰上被什么刺了一下,一阵麻意蹿上脊梁,她两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春夏姑娘,春夏姑娘!”不远处的农妇眼尖,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可不管怎么摇她,春夏双眼紧闭,怎么都醒不过来。

农妇担心地瞧向一旁的熟人,“这可怎么办?”

“快把春夏姑娘扶去边上歇会儿,定是酒气上了头,这才晕了过去。”熟人一边说着,一边帮衬着农妇把春夏扶到了草垛边上。

“呃!”两人骤然听见一声闷哼响起,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瞬间惊得瞪大了双眼。

只见一个赤着上身的小倌从公主的马车上翻了下来,心口上留有一个血窟窿,正汩汩地流着鲜血。陡然瞧见这样的变故,羽林将士急忙提剑冲了过来。

另个趴在马车窗上看热闹的小倌已被人钉死在了车壁上,此时埋在他体内的剑锋缓缓抽离,小倌的尸体终是沿着车壁滑落在地。

剑锋是从马车中穿透车壁刺出来的,那行凶之人掀了车帘走了下来,竟是公主的贴身暗卫李凌。

羽林将士们大惊失色,“李……李将军……”

“你们就是这样保护公主的?”李凌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他掀起车帘,回头恭敬地对着里面转醒的公主一拜,歉声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全部拿下。”太平衣冠整齐,却已是怒极,只见她扶着车壁怒喝道:“逐一审问!”说完,失望地剜了一眼身边脸色铁青的武攸暨,“暨哥哥,你可真是可靠啊。”

武攸暨才闻过刺鼻的解晕丸,这会儿酒劲与药劲混杂一起,脑袋还不甚清醒,可看见太平的怒容,他哪敢怠慢一分,当即从车上跌跌撞撞地跳了下来。

站稳之后,他愤怒地踢了一脚地上的小倌尸首,怒声道:“玩阴招玩到殿下头上,简直可恶!”说完,拿出了自己腰牌,亮给最近的那名羽林将士,“传我军令,调集金吾卫封锁祭典现场!反抗者,就地格杀!”

武攸暨的话音刚落,祭典人群之中便响起了好几声惊恐地尖叫声。

“死人啦!”

“啊!”

混杂在人群中的其他四名小倌骤然倒地身亡。

少年与汉子将淬了毒的兵刃悄然收回袖底,急切地在人群中找寻最后一名小倌的身影。今日已经事败,必须立即杀人灭口,绝对要收拾干净,不能让公主驸马顺藤摸瓜地查到梁王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