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习惯

稍事休息, 两人算是难得的安心小憩了片刻。随后,太平领着婉儿去了清池沐浴更衣,正午时分,两人一起回到了正殿。

太平命春夏传膳, 没过多久, 春夏便领着宫人们把午膳端入正殿。

张谡将熬好的汤药也一并送了过来,这些寒凉之药, 须在正午用膳前饮服。

太平端起汤药, 忍着苦涩喝了三口,便将汤药放下, 示意张谡把汤药端下去。

“诺。”张谡端着汤药退下。

春夏识趣地命宫人们退下,候在殿门之外,等待公主传唤。

婉儿给太平舀了一勺小天酥,温声道:“殿下, 请。”

太平知道婉儿定是心疼了, 笑道:“今日我少喝了一半。”说完, 她也给婉儿舀了一勺小天酥,“婉儿放心。”

婉儿哪里能放得下心来?可要瞒过武后打发来请脉的太医,太平就必须饮服三年这种汤药, 捱三年这样的罪。

“会好的。”太平保证。

“嗯。”婉儿低头夹了一点小天酥碎末入口, 即便是上好的鹿肉, 她也觉苦涩。

太平悄无声息地往婉儿身边挪了挪, 笑问道:“好吃么?”

“殿下觉得好吃么?”婉儿反问,这才发现太平与她坐得极近,急道,“君臣有别,臣不可与殿下同坐一席。”虽说她是奉旨入府照料太平, 今日与太平同坐用膳已是莫大的恩赏,若是被人看见殿下与她同坐一席,那可就是大大的不敬了。

“坐好。”太平按住欲起身的婉儿,另一手把自己的碗推向婉儿,笑道,“本宫服了汤药,身子乏得很,拿不稳筷子,所以……”

婉儿对上那双小狐狸似的眸子,便知她打了什么主意。

“可是……”

“母后让你来照顾本宫,你就得听本宫的!”

太平得意地否了婉儿的疑虑,“上官大人要伺候本宫进食,自当与本宫同坐一席!”

“霸道!”婉儿拗不过殿下只得端起碗来,拿筷子夹起鹿肉的碎末喂向太平,“殿下请张口。”

太平乖顺地张口,由着婉儿喂她用膳。鹿肉入口,她一边细细咀嚼着,一边赞许道:“今次的鹿肉烹得恰好,够鲜。”说完,指了指甘露羹,“婉儿,我要吃那个。”

婉儿忍笑搁下筷子,拿了勺子起来,舀了一勺,吹得微凉,这才喂向太平。

太平似是故意的,这一口吃得慢条斯理,明明含咬的是小勺,那眯眼品味的模样却似曾相识,像极了年少时她舔舐婉儿手指的模样。

婉儿只觉心猛地一跳,便有一簇火在身体里烧起。她脸颊微红,故作镇静地缩回手来,笑问道:“殿下还想吃什么?”

太平杵着腮,支在几案边,“婉儿现下想吃什么?”眸底洋溢着一簇得逞的笑意。

婉儿绷直了身子,放下勺子,拿起一张水晶饼,咬了一口。

“好香的水晶饼。”太平鼻翼微动,忽然凑了过来,不等婉儿反应,便在婉儿咬口之处,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嗯!好吃!”

殿下就是故意的!

婉儿看破却不能戳破,否则以殿下的性子,定会变本加厉,不知会胡闹出什么事来。她放下水晶饼,被太平撩起的热意一时半会儿难以平息,她扫了一眼午膳的菜肴,清淡之物甚少,她只能端起甘露,接连喝了好几口。

“噗嗤。”

太平骤然笑出了声来。

婉儿正色问道:“殿下笑什么?”

“夏日炎炎,确实热得慌。”太平明知故问,“婉儿可是想吃凉物?”

被太平说中心事,婉儿选择了默认。

太平眨眼一笑,扬声道:“春夏,把冰鉴抬进来。”

春夏闻声,命宫人们把准备好的冰鉴抬至几案边。每逢夏日,宫中总会把鲜果放置在冰鉴中保鲜。

婉儿起身去给太平拿鲜果,可才开启冰鉴,便迟疑地回头看向太平,“殿下似乎不宜吃寒凉之物。”

太平扶额,叹息道:“确实如此,可这鲜果今日若不吃了,明日可就不鲜了。”说着,她期待地望着婉儿,“要不婉儿代本宫尝尝?”

婉儿认真道:“这些鲜果可是贡果,臣岂能……”

“大人就放心吃吧,殿下经常在府中命奴婢们尝果子。”春夏小声提醒婉儿,殿下待人温和,整个镇国公主府就没有谁不喜欢殿下、没受过殿下的恩赐。

只是,宫人们都不知道——昔日太平的破例恩赏,为的就是如今殿下宠溺婉儿的合情合理。

既然见怪不怪,便不会乱嚼舌根。

婉儿听到春夏的话,瞧向太平的时候,笑容变得极是温柔。她的殿下,总是悄悄地为她做那么多。

“臣,谢殿下恩赏。”

“本宫还没吃饱呢,婉儿快过来伺候本宫用膳,本宫还想喝甘露羹。”

太平可不想婉儿在府中如此拘谨,说完,便将目光投向了甘露羹。

春夏窃笑着领着宫人们退了出来,殿下这些小把戏,可真不是寻常人会的。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往红蕊那边瞄了一眼,若有机会,她定要学着殿下的把戏,好好逗一逗那个木鱼脑袋。

红蕊觉察了春夏投来的目光,她惑然对上春夏的目光,春夏像是被踩了小尾巴似的,慌然躲开了红蕊的目光,故作无事地平视前方。

红蕊哑然笑笑,悄悄地往春夏身边挪了两步,肩头抵住她的肩头,不必说什么,便让春夏满心雀跃。

春夏心跳得极快,她不得不承认,有时候红蕊真的比她胆儿大多了。

太平与婉儿用过午膳之后,太平便命人去了一趟冬官官署,命冬官侍郎把现今当职神都的冬官官员名册整理一份送过来。

至少,在正式接手工部之前,太平必须对工部的官员们有个认识。

冬官侍郎不敢怠慢,傍晚时分,便将名册整理妥当,亲自送入了公主府。

暮色渐深,春夏点亮了灯烛,便退出了寝殿,不敢打扰公主与大人谋划正事。随后不久,红蕊送来了热水,婉儿示意她放在盆架上,便让她退下歇息。

“今晚我来伺候殿下,你们都下去歇着吧。”婉儿说完这句话,便从几案边站了起来,拿了干净帕子浸湿拧了拧,走近太平,给她擦了擦脸。

红蕊退出寝殿之后,将殿门亲手合上。

婉儿走近门后,拴好了木栓子,回头重新把帕子打湿,拧干之后覆上了太平的手腕,那儿的红印子已出了淤青,婉儿每看一次,都觉得心酸。

太平侧脸看她,笑问道:“又心疼了?”

婉儿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隔着帕子揉着淤青处,“殿下应该上药的。”

“上药好得太快,母后会少见几日。”太平覆上她的手,复杂开口,“母后越是心疼,我便能仗着她的愧疚,多谋点实权。”

自那晚夜审之后,太平便不再直呼武后“阿娘”,婉儿心知肚明,太平与武后的母女之情只怕已生罅隙。

婉儿低头摸了摸帕子温度,觉得凉了些,便将帕子拿起,放回了盆架之上,把话题转了,“殿下看完名册了么?”

太平看着几案上摊开的名册,后面还剩两页,“尚未。”

婉儿走了过来,坐在太平身边,匆匆地扫了一眼,认真问道:“可有能拉拢之人?”

“有。”太平在上面看见了不少熟悉的名字,那些名字她还记得,皆是当年参与东宫谋逆的旧人。要拉拢这些人并不难,纠结的是用“德”,还是用“威”?

婉儿见太平面露难色,“殿下疑虑何处?”

“立德需时,立威难久。”太平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武后的猜忌,即便武后一时不会多想,只要举报者多了,武后也会重新思忖这个女儿究竟会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帝王允的,那才是应得的,自己谋的,那是僭越的。

天下没有哪个帝王允许臣下悄悄坐大势力,帝家真情也是最经不得考验的奢侈品。

婉儿沉眸思虑片刻,舒展眉心,提笔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德”字。

“君王当重德,术乃双刃剑,驾驭不好,便是徒劳无功。”婉儿的眸光明亮,“工部掌营造、水利、屯田、官办行、天下交通,虽说比不得其他五部在朝中的影响,却是为百姓谋利的好地方。”

“皇爷爷曾说,‘君者,舟也:人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平的眸光也明亮了起来,“若能借着利民之功,收敛民心……”

“民望是殿下帝业的最稳固根基。”婉儿牵住太平的手,“高楼总要从最底层开始修筑,殿下只须办实事,太后即便受人蛊惑,也拿不到殿下的把柄。”

太平五味杂陈,“我希望她能信我多一些。”

婉儿欲言又止,太平知道她不便劝慰,“母后是母后,我是我,我的道肯定与母后的道不一样。”

婉儿紧了紧太平的手,“臣会一直陪着殿下。”

“我知道。”太平挑了一下婉儿的下巴,忽然撩拨问道:“爱妃今夜侍寝么?”

婉儿脸颊一烫,羞嗔道:“殿下!”

“有些事,总要习惯的。”太平张臂从背后拥住了她,轻咬婉儿的耳垂,“婉儿你说,是不是?”滚烫的气息擦过婉儿的耳翼,激得婉儿不禁轻颤了一下。

婉儿不得不承认,不论平日她如何冷静自持,都会在太平的撩拨之下溃不成军。

太平的小指悄无声息地扯开了婉儿的衣带,婉儿按住了她放肆的手,侧过脸去,报复似的反咬了一口太平的耳垂,便从太平怀中挣了出来。

只见她抬手摘下盘着发髻的簪子,青丝一瞬流泻满肩。她羞咬下唇放下簪子,逆着温暖的烛光,面对着太平坐到了几案之上,满面通红的撩开了衣摆。

“殿下。”她忽然软糯轻唤,这样的上官大人,天下只有太平一人能见,“妾,遵旨便是。”

心神俱酥。

太平含笑贴了上去,眸光已被浓烈的春色染透,她的唇温柔地落上她的唇,手指抵上,一笔一划勾勒出一朵鲜艳欲滴的红梅,终至绚烂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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