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寒症

诏书很快便传至太平面前, 她欣然接旨,当晚便将武攸暨打发去了偏殿休息。武攸暨虽说心中不快,却也只能哑忍,只要殿下容他在留在府中继续当驸马, 来日还是有机会的, 是以也不必急于此时。

春夏给太平奉上了参汤,终是明白殿下为何要在清池沐浴那么久了。

太平手中拿着那道诏令, 慨声自语, “不愧是阿娘,心心念念的还是皇孙。”

春夏原以为公主得了此诏, 应该高兴才是,“殿下好像……不太高兴?”

“如何高兴?”太平原以为可以换来一道由她随心传召驸马侍寝的诏令,却没想到阿娘棋高一着,按着她的月事时间非要驸马每月初一奉旨同床。

得此皇孙, 阿娘高兴, 太平却并不高兴。一旦她真生了武氏的孩子, 他日就算起兵政变,光复李唐,她也洗不掉武氏之媳的身份。大婚之夜, 她故意以梅氏为人证, 和离书用纸选的也是今年最后一版的上好贡纸, 为的就是他日在李唐旧臣面前, 有凭有据地与武氏断个干干净净。唯有如此,李唐旧臣才能少猜忌她几分。否则,武氏之媳这个身份将会成为众臣心底的倒刺,不时剐蹭众臣的芥蒂之处,有些事可就没那么好办了。

威慑人心不难, 难的是去除芥蒂,收拢人心。

春夏也不知怎么劝慰太平,只得默默地伺候在太平身边。

太平蹙眉,望向殿外。

前些日子便收到张谡的回信,他应当这几日便能抵达神都。如今,他是破解阿娘此局的唯一棋子。

数日之后,张谡赶至神都。

太平迎入张谡之后,屏退了宫人们,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意图,“本宫不能生武氏的孩子,可有法子让母后信服?”

张谡面露难色,“殿下是想不孕子嗣?”

“现下孕不得,否则大事难成。”太平倒也不与他遮遮掩掩,毕竟是多年心腹,上次兖州一事办得不错,太平心底还记得他的一功。

张谡皱眉,“拖数月,还是拖数年?”

太平肃声答道:“数年。”

张谡认真想了想,恭敬道:“容下官给殿下先行诊脉。”

“有劳了。”太平对着张谡递过手去。

张谡静静地搭上太平的脉息,凝神把脉片刻后,正色道:“有一法可行。”略微一顿,他认真地继续道,“寒症。”

“寒症?”太平也听过此症,往往得了此症的妇人最难成孕。

张谡点头,“用药可使殿下出现体寒之症,即便宫中的太医,也无法觉察是药物所致,还是殿下本身如此。”

太平舒眉一笑,笑容明媚,“张谡,本宫没有白疼你。”

张谡听得心酥,连忙垂首一拜,“这本是下官应尽之责。”上次献上假死之丸,张谡便将性命交托给了殿下,自古开弓绝无回头箭,他也没想过自己的退路。

长安那几年,殿下的胸襟与仁德,让张谡心悦诚服,得君如此,自当生死相随。

“本宫体寒,驸马能行房事么?”太平问得直接。

张谡笑道:“公主体寒,最忌房事,得清心寡欲,好生调养,方能……成孕。”他故意点明后面两个字,戳中了太平的纠结处。

太平忍不住大笑起来,“张谡,给本宫开寒症之方吧。”

张谡迟疑了片刻,“此药甚苦,服用之后,月信大乱,下腹每月都会疼上数日。”

“疼数日也比与那莽夫行床笫之事好。”太平只要提到武攸暨,就想到他投来的灼灼目光。

贼心不死。

那日婉儿提醒她,要小心提防驸马与武三思,她便命李凌去暗查武三思。武三思向来好色,这几日流连烟花之所,向老鸨买了一包女子催、情之药。李凌起初还以为武三思此药是用来妾室身上的,直到昨日,武三思登门拜访武攸暨,李凌在暗处瞧见了此人塞了一包药粉给武攸暨。

李凌即刻回报太平,太平对武攸暨的厌恶更多了几分。原以为武攸暨是木讷之人,没想到竟也有这样脏污的心思。

再留他在公主府中,只怕迟早是个祸害。

太平正缺一个理由把他打发了,这次便借着这个寒症,先把他打发回府,让公主府清净几日。

既然计定,便兵分两路,张谡准备汤药,太平准备戏文,定要在武后面前好好演这出戏。

武攸暨每个月最期盼的,莫过于每月初一,奉旨与公主独处一室,共枕一夜。

七月初一,他满心欢喜地早早沐浴,换了一身干净圆襟袍衫,等候公主听经归来。他想,这可是武后的特旨,太平一定没有任何理由搪塞。

黄昏之时,太平带着随侍从白马寺归来。才踏入寝殿,便瞧见了里面起身相迎的武攸暨,太平掩去眼底的厌恶之色,笑道:“驸马可真急啊。”

武攸暨被戳中心事,连忙道:“殿下若是累了,今晚臣还是睡偏殿吧。”

“来都来了,驸马今晚就留下吧。”太平故意把这话说得极大,生怕殿外的宫人们听不见。

武攸暨暗喜,上前欲牵太平的手。

太平顺势挥手,避开了武攸暨的牵拉,“都退下吧。”

“诺。”春夏还是担心公主,自从公主开始服药后,手心脚心总是凉冰冰的,一点暖意都没有,整个人比先前瘦了一圈。

太平走近内室,便闻到了当中的菜香味。

竟这般急不可耐。

太平暗暗嘲讽武攸暨,蹙着眉头在桌边坐下,倦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酒菜,“本宫今日才听了经,不宜吃这些油腻之物。”

武攸暨似是早有准备,将当中一碗八珍粥端起,殷勤笑道:“殿下尝尝这个,臣今日专门命厨子给殿下烧的。”

太平轻笑,“可是本宫在白马寺用过斋了。”

武攸暨的笑意微僵,“那……那殿下饮一盏甘露,润润喉也好。”

“本宫乏得很,就不陪暨哥哥用膳了。”说完,太平缓缓站起,打了个哈欠,径直往床边行去。

武攸暨忽然燥了起来,他兴冲冲地跟了上来,“那殿下先休息。”

“嗯。”太平坐在床边,正欲除去鞋袜。

武攸暨急忙蹲下,一把捉住了太平的玉足,“臣来。”

“暨哥哥,你又不是本宫的婢子,不必做这些的。”太平拂开了他的手,认真提醒他,“梅氏下个月便要生产了,暨哥哥若是有空,多去密室陪陪她。”

武攸暨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涩声道:“我每日都去书房看她的。”

“暨哥哥果然是好夫君,唉。”太平笑了起来,语气之中颇有失落之意。

“我也可以待你好的。”武攸暨冲口而出,觉察太平的笑意略敛,急忙辩解道,“臣下对公主那样的好。”

太平低头除了鞋袜,钻入被下,背过身去,“暨哥哥还是早些休息吧,榻上已经放了被子,若是不够,可以直接……”

太平的话还没说完,武攸暨便顺势倒在了床上,伸臂拥住了太平,明显感觉到太平的身子颤了一下。

“殿下莫怕,臣今晚绝对规矩。”不等太平骂他,武攸暨已抢先开口,“既是奉旨,明日若是让婢子们瞧见臣睡在榻上,传至太后耳中可不是好事。”

竟还会威胁了。

太平这下是真的厌恶至极,冷声道:“你可真为本宫着想啊。”

武攸暨没有被太平推开,他得寸进尺地贴得更紧了些,“每月就一日,自然要帮殿下好好演这场戏。”他此时离太平的颈窝极近,情不自禁地深嗅了两口,殿下身上的香味儿,果然撩得他如痴如醉。

忽然,武攸暨只觉后颈上似是被什么叮了一口,他反手欲打,可刚一抬手,就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我这是……这是怎么了?”武攸暨语声模糊,只来得及说完这句话,便昏了过去。

李凌自窗外跃入,恭敬地对着太平一拜,“殿下无碍吧?”

太平早就知道武攸暨会不规矩,却没想到脸皮竟会厚到这个份上,厌恶地狠狠踢了一脚,硬是把武攸暨给踢下床来。

“厚颜无耻!”

李凌看见太平已是盛怒,垂首道:“殿下息怒。”

太平从床上下来,走至桌边,“李凌,查查,这些菜肴当中,有没有药物?”

“诺!”李凌领命,查探完毕后,如实禀告,“回殿下,只有这道菜掺杂了些许药粉。”

太平冷嗤,看向床下大字昏睡的武攸暨,恨声道:“心机不浅啊,还知道循序渐进,一步一步地来。”

李凌忧声道:“此事有一必会有二,殿下还是早做打算得好。”

“是该早点打发他了。”若不是念及往后少不得武攸暨这枚棋子,她恨不得今晚就要他的命,让他死在这儿。

“李凌,你先将他抱上床。”太平先吩咐李凌。

李凌领命,将武攸暨扔在了床上。回过头时,只见太平正在低首松解衣带。

“殿下!”李凌俊面飞红,连忙背过身去。

太平松了衣带,绕至李凌正面,冷声下令,“撕扯本宫的衣裳。”

“这……属下不敢!”李凌哪敢这样动太平,在他心中,太平就是大唐最耀眼的小公主,如神明一样的人物。

“撕!趁着尚未到宵禁之时,本宫还来得及进宫告状。”太平说得坚定,“下手!”

李凌听懂了太平的意思,对着太平再拜之后,颤然揪住了公主的衣领,“属下僭越了。”一句话说罢,“滋啦”一声,便将太平的宫袍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他不敢顾看公主胸口,连忙闭眼,再次背过了身去。

“喂他吃几口掺杂药粉的菜。”太平紧紧揪着撕烂的衣领,“看好他,本宫回来之前,不要让他醒太早。”

李凌领命,从他后颈上拔下了刚才偷袭他的银针,“此迷药药效足有好几个时辰,他醒不过来的。”

“李凌,狠狠捏本宫手腕一下。”太平静默片刻,又将手腕递了过去。

李凌哪敢再僭越一次,“殿下金枝玉叶……”

“若不能一次收拾了他,这样的事,你能护本宫几回?”太平反问。

李凌无奈,刚握住太平的手腕,便听太平道:“方向不对,该是这样,高高把本宫的手举起来捏住。”

李凌喉结滚动,他必须承认,此时此刻的公主实在是太过娇媚,他的心已经为公主疯狂地跳动了好一阵子。

“下手!”

听着公主的命令,李凌有如魇住,事事遵从,重重地在太平手腕上捏出了一个通红的手指印记。

太平忍痛倒嘶一声,李凌慌乱跪地,“是属下出手没个轻重……”

“你做得很好。”太平高高睨视李凌,笑容暖如朝阳,“今日这一功,本宫会记在心上,来日重重有赏。”

太平交代完这边后,走至殿门前时,眼圈一红,便是楚楚可人之态。

殿门突然打开,吓了候在殿外的春夏一跳。

春夏从未瞧见过这样狼狈的殿下,心疼地迎了上去,“殿下这是怎么了?”

太平张口欲说什么,眼泪先流了下来,泣声道:“春夏,备车,我要去见阿娘!”

“诺。”春夏哪敢怠慢,当即吩咐卫士把马车赶至公主府门口。

她原想拿件大氅来,罩住殿下狼狈的身子,太平却将她推了开来,“我就要让阿娘瞧瞧,她给我选了个什么驸马!”说完,太平头也不回地钻上了马车,“回宫!”

武后今日政事烦杂,正忙得不可开交。

候在万象神宫殿门口的裴氏瞧见公主来了,急忙提灯迎了上去,她记得今日应该是驸马与公主共寝的日子,怎的公主会这个时候入宫?

她提灯走近公主,看见公主身上的宫袍撕裂,满眼泪水,便知今日是出了大事了。

“殿下这是……?”

“本宫要见母后!”太平悲戚大哭,脚步加快,很快便跑上了宫阶,不等通传,便冲至武后面前,大声呼嚎起来,“阿娘要给儿做主啊!”

厍狄氏大惊失色。

武后震惊无比,匆匆搁下了朱笔,扬声道:“快给太平抱件大氅来!”说完,起身上前,心疼地扶起了太平,急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娘,呜呜,驸马欺负儿!”太平顺势投入了武后的怀中,紧紧地拥住了武后的身子,埋首呜咽大哭,不论武后问什么,只是哭。

武后心烦意乱,问向殿门口的春夏,“你说!殿下怎么了?”

春夏如实回答:“殿下今日听经回来,本就身子困乏,可依旨意,今晚驸马应该与公主同寝……”说到这里,春夏迟疑地咬了咬下唇。

武后神色阴沉,眼底已经聚满了怒色,“然后?”

“然后驸马备了酒菜,在寝殿等候公主用膳,不知怎的,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公主就这样出来了……”春夏发誓,她没有一个字是胡诌的。

“儿疼……”太平哭得伤心,从小到大,武后还是头一回瞧见哭成这样的太平。她心疼极了,本想握着她的双手,先好好安慰,可才牵住太平的手,便发现了她手腕上的指印。

武后心中积压的怒意彻底爆发,怒喝道:“来人!把武攸暨押来!哀家要好好收拾他!”她知道这个侄儿是莽夫,却从未想过侄儿在房事上竟是这般粗鲁,全然不顾太平是公主之身。

“可是现下已是宵禁时分。”厍狄氏适时地凑了一句。

“哀家的命令,便是皇命!拿他来!”武后似是更怒了,她如珍似宝的太平,岂容这小子如此糟蹋。

想到她这几日收到的密报,怪不得太平一直不宣驸马共枕,原是洞房花烛那晚确实伤到了,也吓到了。武攸暨这莽夫,憋了快一个月,今晚又要故技重施,这是想要太平的命么!

“阿娘……阿娘……呜呜……”太平猛地抽泣两下,竟是两眼一番,顿时昏厥过去。

武后彻底急了,“来人!快传太医!”尾音嘶哑,谁都听得出来,武后今晚心疼公主到了骨子里,也盛怒到了极点。

婉儿听闻太平今晚出事了,虽说今日是单日,不该她当值,可她还是忍不住来了。

她一直知道武攸暨靠不住,没想打这才第一个月的初一,武攸暨竟让太平遭了这样的罪。她不心疼,谁人心疼?!

“太后。”婉儿自知必须通传,得了武后允准,才能踏入武后的寝殿。

武后一看是婉儿,知道她与太平素来亲厚,得知公主出事,也该来看看。况且,由她照看公主,武后也安心一些。

“婉儿你来,今晚好好照顾太平。”武后当即下令,命婉儿近床照顾。

婉儿趋步进来,跪在了武后床边,紧紧盯着正在诊脉的太医,低声问道:“殿下身子如何?”

太医刚好诊脉完毕,捻须一叹,又望诊了一回太平苍白消瘦的脸,起身对着武后一拜,“回太后,公主今次晕厥,只是悲极攻心……可是……”

婉儿紧张地竖起耳朵,她在乎这句可是。

武后也同样在乎这句可是,“如何?!”

“公主体寒,不宜成孕,否则胎儿不保,性命也难保。”太医如实交代。剩下的话他实在是不宜多说,公主娇弱,驸马正值壮年,如此索求,公主只怕要伤及寿元。

武后的脸色极是难看,眼底闪过不甘、憎恶、愤怒,最后在瞧见太平手腕上的手印时,全部被浓烈的心疼之色掩盖。

她坐在床边,温柔地轻抚着太平手腕上的红印子,哑声问道:“寒症可治么?”

“回太后,此症可治,只是需要经年调养。”太医说完这句话,连忙补充,“照殿下的情况看,三年之内,不可行房事。”

三年……

武后看着太平年轻的脸,只要太平能养好身子,她等个三年又如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武后挥袖道:“去给太平熬药吧。”

“诺。”太医叩拜,退出了万象神宫。

武后心绪复杂,“婉儿,好生照顾太平。”

“诺。”婉儿垂首。

武后自床边站起,锐利的眸子看向裴氏,“人来了么?”简简单单四个字,透着一股浓烈的杀意。

“回太后,已经在殿上跪着了。”裴氏怯声回答。

“很好!”武后咬牙说完,便领着裴氏退出了寝宫,径直往殿上去了。

武后走后,婉儿终是可以放肆地覆上太平的手腕,哑涩地轻唤一声,“殿下……”她心疼太平,心底却生出了一个疑问——武攸暨素来怕死,怎会突然行事这般鲁莽?

若是今晚武后处置了武攸暨,再选驸马也只能是武氏的人,要拿捏那几人,可一点也不容易。

倏地,太平的手动了两下。

“殿下你终于醒了!”婉儿激动地看向太平。

太平先对她眨了下眼睛,以示无恙,故作虚弱道:“婉儿……”

“殿下要什么?”婉儿顺势贴近太平,听她低声耳语。

“催、情药粉一事……若遇机会……给阿娘敲个警钟……”太平的话说得简短,婉儿却已明白,太平今晚想收拾的,并不仅仅是武攸暨。

婉儿仔细想想,很快便能想明白,为何武三思总喜欢登门造访驸马,原来他跟驸马谋的是这种事。

若是真让他给谋成了,在武后面前可是大功一件。公主有孕,可是武后一直期盼的大事。

婉儿只觉后怕,若不是公主今晚先下手为强,驸马与武三思狼狈为奸,殿下如何防得住他们这些小伎俩?

再往深处想,公主体寒一事,想必就是太平上次用红纸说的对策。

婉儿心疼极了,想要瞒过宫中太医,殿下这些日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才将身体折腾成这样。

“殿下你……”婉儿认真看她,她知道这些话不能问,否则今日功亏一篑。

太平却笑了,眸光坚定,瞳光之中只剩下了一个婉儿。

婉儿苦笑,这会儿的心疼,就像是有人在她心房上刮了一个口子,又洒了一把盐。

太平握住她的手,无声唇语,“别怕。”

婉儿怎会不怕?殿下受了这么多罪,铺出了这样一个局,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让武三思付出点代价。

万象神宫大殿之中,武攸暨瑟瑟然跪在殿中,不断叩首求饶,“姑姑,侄儿真没有对公主用强,你要相信侄儿……”

“住口!”武后怒喝,顿时殿上鸦雀无声。

武攸暨只觉今晚是完了,他只记得自己抱了公主,突然就晕过去了,后来发什么,他一概不知。

“太后,下官有事要奏。”张谡是公主府的医官,本来不该与武攸暨同行,可太平吩咐过这场戏应该如何演,是以他说服了羽林将士,跟着驸马同入了皇宫,“此事,也许与驸马无关。”

武后呼吸深沉,“无关?难不成有凶徒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潜入公主府邸,轻薄公主?”

“羽林军抵达公主府时,亲眼看见驸马一人倒在床下,昏睡不醒。”张谡先陈述事实,“驸马向来对公主敬爱有加,照理说,不该有这样的举动。”

武攸暨见有人敢给他求情,急忙插口道:“姑姑,侄儿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公主用强啊!”说到急处,他忽然想到后颈曾经痒了一下,当即回禀,“侄儿只抱了公主,便只觉后颈一痒,侄儿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武后看武攸暨从小长大,谅他也不敢这般不知分寸,听张谡这样一说,便觉当中定有蹊跷。

“张谡,你说下去。”

张谡对着武后一拜,继续道:“但凡性情失常,要么是遭逢大变,要么是中了药物。下官斗胆,先行验过公主殿中的菜肴,其中一碗里面放了催、情之药。”

听见这话,武攸暨只觉背心一凉,霎时瘫坐在地,不敢再多说一句。

武后瞥见他这样的举动,便知这催、情之药定与武攸暨有关。

“是你放的?”武后凌厉问道。

武攸暨不敢说谎,虚声解释:“臣……臣只是想与公主多些……闺房之趣……”

这个侄儿向来木讷,怎会突然有这样的邪念?若不是有人教唆,他绝对想不到这种事。

“还不说实话!”武后大声怒喝,吓得武攸暨瑟瑟发抖。

武攸暨这会儿只能一五一十地招了,“药……药是三思兄长送我的……我只敢放一点点,就怕伤了殿下的身子……”

武后眼底暗流涌动,此事居然还与武三思有关。这个侄儿最喜欢依着她的好恶来行事,想来是想成全皇孙一事,才出了这样的损招。

太平体寒,若怀上皇孙,性命堪忧。

此事若是武三思知晓,他还教唆武攸暨如此行事,那便是居心叵测;若是武三思不知晓,那便是好心办了坏事。

罚与不罚,罚轻罚重,这才是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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