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术式副作用？
瑛纪有些诧异地看着夏油杰。
虽然他和夏油杰认识快三年了, 但说实话，两人都没有说过各自的术式。
瑛纪是觉得自己目前处于伪装状态，连外貌和名字都是假的, 不适合自曝术式，等将来上高专时, 他向夏油杰道歉后再正式介绍自己。
夏油杰见瑛纪不提，以为瑛纪没术式。
黑发少年接触了一些辅助监督，知道咒术界有不少有咒力但没术式的人, 所以体贴地不问瑛纪。
但种种迹象都表明，瑛纪应该出身咒术家族。
瑛纪有咒具，还掌握着非常全面的咒术技巧, 对咒术界这么了解，甚至他的弟弟也要上高专, 夏油杰就想试着从瑛纪这里打听点消息。
夏油杰的术式咒灵操术有副作用，或者也不叫副作用, 就是吃咒灵玉的时候……啊，那滋味真的太销魂太恶心了，每次夏油杰吃的时候都要做好久心理建设。
虽然向同学咨询怎么规避那种味道有点难为情, 但是吧……夏油杰想, 瑛纪都见过他输给普通人的丢人样了，那再怎么丢人好像都无所谓了。
瑛纪犹豫了一下说：“夏油, 我先和你说几个常识。”
夏油杰立刻认真听：“你说。”
瑛纪：“一般咒术师是不会将自己的术式说出去，更不会说明具体细节和弱点，因为这在战斗中容易落入下风，我之前也强调了, 咒术界并不安全。”
夏油杰点头：“我理解这一点。”
瑛纪继续说：“但有种提升实力的办法, 叫术式公开。”
夏油杰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遇到势均力敌的敌人, 可以通过公开自己的术式，短暂地提升自己的实力。”瑛纪解释，“一般术式公开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你干掉了敌人，要么你被敌人干掉了，在这个前提下，术式细节曝光出来也无所谓了。”
夏油杰拉长语调：“哎~还有这种说法。”
学到了。
瑛纪继续说：“术式公开之所以可以提升实力，其实是遵循了咒术最基础的原则：等价交换。”
夏油杰若有所思：“我懂了，我将自己的术式内容告诉你，你获得了优势，那么为了平衡这种优势，我的实力也会得到提升。”
瑛纪笑着点头：“想要得到什么，必须先付出什么。这个铁则适用于所有的咒术、术式、符文和结界术。”顿了顿，他的声音略微放低，“也适用于咒术师之间的亲缘关系。”
“所以你说你的术式有副作用，首先要弄清楚，你这副作用是得到力量而付出的代价，还是你使用术式方法不当而对身体造成的损害。”
瑛纪委婉地提醒夏油杰，“如果这是你为我保密的交换条件，我当然乐意帮忙，但我希望你先考虑清楚利弊，再来找我。”
夏油杰微微侧脸，他思考了一会，冷不丁问瑛纪：“在咒术界，类似我这样的、术式有缺陷的情况的人多吗？”
“这不好说。”瑛纪犹豫了一下告诉夏油杰：“一般人不会暴露自己的术式缺陷，倒是身体上的……据我所知，总监部最近接到了求助，有一个孩子出生起就具备非常可怕的咒力量，但他是天生的天与咒缚，身体非常脆弱，甚至只能生活在培养皿里，连最微弱的风都会让他受伤。”
瑛纪解释了天与咒缚的含义，又说：“还有人天生0咒力——你知道的，哪怕是普通人也会具备最低微的咒力，尽管他们看不到咒灵——那家伙是0咒力，换取了最强大的身体素质，是地下世界的暗杀王者。”
“夏油，如果你的术式缺陷真的很麻烦，你不如试着给自己下束缚。”
瑛纪提了个不是主意的主意，“比如绝对不做什么，以换取弥补缺陷的可能。”
夏油杰突兀笑了起来，他看着瑛纪，神色温和极了。
“……一歧，你说了这么多，却从没问过我，我的术式是什么。”
瑛纪平静地说：“这是你的秘密，我们又不是敌人，何必知道这个？”
夏油杰微微蹙眉，有些生气：“只是不是敌人吗？我以为、我是说，我们好歹是队友。”
瑛纪抬眸看夏油杰，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宛如小溪底部被无数水流冲击而过的鹅卵石，清澈透亮，泛着粼粼的光，却又莫名冰凉。
“夏油，我以前就说过了。”
“咒术师是一条只有一个人踏上的旅途。”
瑛纪敛眸，他微微低头。
“即便知道你的术式，你死亡的时候，我依旧无法帮忙，而我死的时候，我即便知道也没意义。”
夏油杰震撼地看着瑛纪，他动了动唇，忍不住说：“只能这样吗？”
“咒术师的未来，就只是这样吗？”
瑛纪轻轻笑了，他缓缓点头：“对啊，只是这样，每一个踏上这条路的咒术师，都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夏油，你呢？”
拥有常人难以匹敌的力量，并非能得到鲜花和赞赏、感激和尊重。
竟只有孤独的死亡吗？
夏油杰有些无法接受。
“咒术师只是一项工作，是人生的一个选项，如果不喜欢了，就别做。”
瑛纪看着夏油杰似乎很受打击的样子，想了想，拿自己举例子：“我明年去上高专，所以冬天出完本子，以后就不画黄油本了。”
夏油杰慢了半拍，理清楚了瑛纪的逻辑，他惊呆了：“你是将咒术师这个职业和黄油漫画家画等号了吗？”
瑛纪反问：“有区别吗？”
夏油杰茫然了很久，又问瑛纪：“那你为什么当咒术师呢？”
“因为我家是做这个的。”瑛纪老实回答：“我弟弟是家主，虽然他挺支持我做别的，可我想回家帮他。”
夏油杰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种说法就仿佛回老家继承家业一样，好吧，事实也的确如此。
“……我以为，咒术师是保护弱者、挫败强者的，咒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咦？谁告诉你的？咒术师只是能祓除咒灵的人，宽泛一点的话，不用术式，依靠咒具和符文祓除咒灵的人也算咒术师。”
夏油杰有些失控，他语无伦次地说：“那如果我厌恶咒灵的味道，不再吸收咒灵，不再祓除咒灵，那也是无所谓的了？”
瑛纪有些懵逼，咒灵的味道？夏油杰的术式需要吃咒灵？好可怕。
他额了一声，小心地说：“对啊，我都说了，咒术师只是一种职业，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你不想去高专，那就升学呗。”
瑛纪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提醒夏油杰：“对了，野崎说他高中不打篮球了，正好你可以带着咱们学校的高中部校队称霸全高中。”
夏油杰没注意瑛纪的话，他只是喃喃地说着：“可这样一来，咒术师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能看见呢？不就是因为我们能看见，所以才要去做点什么吗？”
否则一直以来，他因为能看到咒灵而遭到的流言蜚语、冷漠排挤以及父母的不理解……他承受着这些，是为了什么？
瑛纪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夏油杰的逻辑。
“你是不是搞反了？”
夏油杰直勾勾地看着瑛纪，眼神骇人而可怕。
瑛纪不以为意，他说：“先有能看见咒灵的人，才有咒术师的出现。正因为我们能看到咒灵，我们更容易被咒灵杀害，我们为了保护自己，才开始研究咒术，才有了专门用咒术祓除咒灵的咒术师。”
“你问我咒术师有什么意义？那我问你，人活着，需要意义吗？”
“我们这些看见咒灵的人，想要活着，需要意义吗？”
“我们这些能看见咒灵、掌握了击退咒灵方法的人，用咒术祓除咒灵，赚取日常所需费用，从而维持自己的生活，需要意义吗？”
夏油杰：！
他的脸色灰败极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人活着不需要意义，那么咒术师的存在何必需要意义？”
最后瑛纪总结说：“我早就告诉你了，在你保护他人之前，要先保护自己。”
夏油杰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他被瑛纪的逻辑绕到沟里，完全走不出来了。
是啊，人活着不需要意义，那咒术师的存在也不需要意义。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破碎了，夏油杰只觉得前路混沌，找不到任何方向。
就在夏油杰陷入迷茫之际，这天，有人突然登门拜访。
这是一个用白色绷带缠着一只眼睛，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啊呀，别这么警惕地看着我。”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青葱稚嫩的夏油杰，仿佛在看韭菜：“咱们还是老乡呢，我可是横滨人哦。”
太宰治满嘴跑火车，三言两语就搞定了夏油杰的工作合约。
“你是即将上高专的咒术师，未来前途无量，这就和公司提前签约未毕业的大学生一样，我也想提前给自己收拢点人手，工资好说，待遇从优，工作内容需要保密，工作时间……唔，先签五年怎么样？”
夏油杰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看着太宰治递来的名片，表情裂开了。
虽然名片上印着M的标记，可是出身横滨的夏油杰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港口mafia的标志吗？
“当然，鉴于我们这一行具有特殊性，我会帮你做一些岗前培训，最近我这里有两个吃饭不干活的外国佬，一个擅长用式神，一个擅长近战，俩人都在地下世界混出了名堂，现在打算退休，很适合当老师。”
太宰治露出的那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夏油同学，你想要找到生命的意义吗？”
夏油杰心神巨震，他定定地看着太宰治。
“我向来认为，生和死是一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人们畏惧着死亡，渴望着生命，所以我来到港口mafia，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生命的意义。”
太宰治的神色在某个瞬间变得冰凉淡漠，但随即又柔和下来，“虽然在这个泥潭里，我只看到了更深沉的黑暗和腐烂，可也是在这里，我找到了一点活着的理由，所以你要来试试吗？”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怎么说呢，我其实是来找一歧先生的，顺手查了查他现在的同学们，这才注意到你。”太宰治心想，果然不愧是开启了easy模式的王者，跟着瑛纪先生有肉吃！
夏油杰警惕地看着太宰治：“你找一歧做什么？”
“你在担心他吗？”太宰治的眼中闪过夏油杰不理解的揶揄和调侃之色，“放心吧，我以后还打算请一歧先生帮忙呢，说起来……”
黑发少年周身气势陡然阴冷下来，如一把尖锐的利刃，又仿佛来自地狱的死神。
“若不是你认识一歧先生，我也不会这么温柔，毕竟，你父母还有不少横滨的朋友，他们还会定期回横滨和朋友聚会，对不对？”
夏油杰的脸色刷得白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父母回横滨找朋友聚会，却被港口mafia抓走当人质的后果。
“世界是很危险的，想要获得保护自己的力量吗？想要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吗？”
太宰治对夏油杰伸出手：“欢迎来到肮脏卑劣的地下世界，夏油同学。”
夏油杰签了一份五年工作合约，太宰治承诺的老师很快到岗了。
这是个有着灰黑色长发、面容忧郁的外国人，对方自称兰堂，是专门来教导夏油杰关于式神使用的基础、在火拼时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快速探查融入某个地区的灰色场所等等堪称是间谍基础的知识。
夏油杰大开眼界。
兰堂也大开眼界：“太宰那个小鬼给你的合同条款这么优惠？他脑子被中也砸坏了？”
在濒死之际被迫签了卖身契的兰堂羡慕不已，夏油杰只要干五年就行了，他可是要给太宰治干一辈子的！
夏油杰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太宰治忌惮同学一歧希云的缘故。
但夏油杰也不是傻子，他理所当然地隐瞒了这个原因，只是温和地说：“可能我们投眼缘吧。”
兰堂：你骗鬼呢！
很快夏油杰又见到了第二个老师，那是个有着浅金色长发、面容俊美的外国人。
据说这个老师和兰堂是搭档，叫魏尔伦。
对方使用的是重力异能，体术攻击套路大开大合，揍夏油杰像是揍沙包一样。
夏油杰第一次和真正意义上的高手对战，虽然被揍得很惨，但他进步神速，并迅速将这两年学会的咒力技巧融会贯通。
在咒力的加持下，夏油杰甚至能勉强承受百倍重力的攻击，并利用咒灵和魏尔伦打得有来有往。
魏尔伦这才正眼看夏油杰，紧接着他知道了夏油杰的合同不仅有五年时限，等夏油杰升学高专后，只需要在暑假和寒假去港口maif打工，金发男人的表情也裂开了。
“太宰治那个死小鬼扶贫呢？”
然后魏尔伦打得更狠了。
这反而激起了夏油杰的逆反心理，他暂时顾不上什么存在意义和生命价值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打败这两个外国佬！
但很快，夏油杰顾不上自己这点意气之争了。
横滨的龙头战争爆发了。
在这场无数地下世界团体投入的、疯狂的战斗之中，夏油杰人生第一次见到了成片的尸体和杀戮，也看到了人类最丑陋的一面。
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也是有人逆流着枪炮和死亡，试图拯救那些在残垣断壁中奄奄一息的人类的。
夏油杰突然就明白了。
以前的自己想要保护弱者，只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不是脑子有病，也不是有什么幻觉，他只是看到了世界的真实。
过往人们对他的指责都是错的，他是正确的。
所以当他听同学说，咒术师只是一种职业、只是有咒力的人用咒术保护自己时，他才会陷入混乱之中。
可现在的他，依旧想要保护弱者。
但这一次不再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只是单纯觉得，人的生命太脆弱了，不管是普通人的，还是咒术师的。
“也许有点愚蠢，可是总要有人去做的。”
在又一次帮助一个被钢筋压着、无法逃命的人脱离交战区域后，夏油杰福至心灵地明悟了该如何规避自己的术式缺陷。
“……设置一个束缚吧。”
“我吞噬着人类最丑陋的负面情绪而成的咒灵，但我会用咒灵去竭尽所能帮助需要救济的人。”
“我……永远不会用咒灵伤害任何一个人。”
清亮的咒力缠绕在夏油杰身上，化为最热烈的火焰，继而消失。
从此以后，夏油杰再也没有尝到苦涩的抹布味了。
少年脱胎换骨，如悲悯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