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出了这个门就……

关夫人和易闲君的眼光犹如四道舞台灯光射来,直直把关初弄成全场最焦点的super star,山顶山脚的朋友们都举着荧光棒屏息等着他开麦!

关初不自然地嗽了两声:“咳咳……”

旁边的佣人赶紧递茶和手帕,一边给关初扫背,说道:“少爷呛着了?”

“咳咳。”关初摆摆手,示意佣人无事,“没什么的,阿姨。”

佣人知道现在场面尴尬,便岔开话头说:“厨房今天特地要做春鸡,少爷和易大人要不要留下用饭?”

关夫人哼一声:“春鸡数量不多,肉也少,份量也不够几个人吃的,怕是招呼不来。”

“既然是这样,我们就回去吧!”易闲君站起来,又把关初一并拉起来,脸色带着几分骄傲,“我们易家,多买几只春鸡的底气还是有的。”

说着,易闲君踩了踩地毯,只说:“这儿的地毯也太扎脚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羊毛。这样吧,我让人送一套细羊绒地毯过来。”

关初家属于关家旁支,关初父亲官职不高,因此用具确实不精细。细羊绒对他们来说,是拿来做订制高级大衣的,哪里像易闲君这么奢侈,只说是用来做地毯,只求不扎脚?

关夫人虽然没什么里子,但面子还是要的。听易闲君这样口气,关夫人自然觉得他是有意奚落,便冷哼着反唇相讥:“没想到易大人作为一个ALPHA,脚也这么细嫩,隔着袜子踩羊毛地毯都嫌扎!”

易闲君讶异说:“关夫人不觉得扎脚吗?那可能该做做足部保养了。”

关夫人当然不认为“易天凡”这个大ALPHA脚底皮肤那么细嫩,只觉得他是故意找茬讥讽自己。

关初自认自己倒不是想偏袒易闲君,他只是怕易闲君这个人发起癫来什么都干得出,到时候倒是不好收拾了。

他便对关夫人说:“我该回去了,易公馆那儿还有些工作要做。”

关夫人当然知道关初并没有工作,只是为了拉走易闲君,要与易闲君回去。关夫人便十分不悦,只说:“什么工作那么紧要?连饭也不吃就去?好歹先留下把晚饭用了,也不急在这一回。今天厨房备着的春鸡正当时,肉质极好。”

关初只推说不必了。

回了易公馆,易闲君又十分忸怩,不肯跟关初说话。关初也当无事发生,只忙自己的事情。及至第二天,餐桌上竟然摆着蒜香脆皮烤春鸡、花椒烤春鸡、法式红酒炖春鸡、海盐胡椒蜂蜜香烤春鸡、照烧春鸡等等,堪称一桌惨绝人寰的春鸡屠村惨案!就这一桌,不知演绎了多少春鸡的悲欢离合!多少春鸡的血泪和流!

关初不忍说:“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吃不完就打包送去给关家好了。”易闲君撕下一边鸡腿,放到关初面前的瓷盘上,“免得关夫人嘴巴闲着,非要叨叨。”

关初这个吃鸡的瘾头也不大,吃了两口就推说饱了,准备起身离开。易闲君却不肯让他走,一手按着关初的椅背,一脚踩在关初的膝盖上,耍流氓似的说:“问题都没回答呢,怎么就想着走?你以为我是你母亲那么好打发的?”

“什么问题?”关初有些迷糊了。

易闲君便说:“什么问题!我告诉你,什么问题,就是昨天在你家问的那句‘如果家中长辈反对,你会和易闲君在一起吗’这个问题。”

关初没想到易闲君憋着这个这么久,讶异说:“你还记着这个?”

“我当然记着,你昨天怎么不肯回答?这话有这么难回答吗?”易闲君问道。

关初只得回答:“这道题对你而言是不难的,因为你从不把长辈和家规放在眼内。而我却不是这样。”

易闲君闻言便有些生气:“这是什么意思?”

关初又说:“与你不同,我一直很尊奉长辈,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要求,我都是无不依从的。”

易闲君又要爆炸似的:“所以说,长辈叫你不能和我在一起,你也会依从?”

关初缓缓回答:“我说了,太过分的要求是不能依从的。”

易闲君闻得这一句话,炸起的毛一瞬间变得柔顺服帖,甚至还愿意拿脑袋蹭蹭关初:“确实,如果不让你我在一起,那确实太过分了。”

关初却有些害羞,因此他的表情看起来更是冰冷。

他把易闲君推开一些,说:“我要出门了。”

“你去哪里?”易闲君拉着他的手问。

关初答:“我母亲生病了,我要去看望她。”

“哪里来的病?”易闲君瞬间收回娇憨的痴态,也变得冷冰冰的,“我看她是装病,骗你回去相亲的。”

关初只好回答:“母亲生病,不论真假,我都该回去看望。至于相亲的事,是没有影儿的。即便有,我也会回绝。”

“总之我不准你去!”易闲君扯着关初的衣袖。

关初轻斥道:“别胡闹。”一边说着,一边把易闲君的手拿开。

易闲君抓紧关初的衣袖如同电视剧里要跌下楼的主角抓紧护栏的边缘那么的紧,而关初则如同电视剧里要把主角弄下楼的邪恶反派一样用力地把易闲君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易闲君登时如同电视剧里要跌下楼的主角那样眼神迸发出狠劲儿,恨恨看着关初,咬着牙,嘴巴却说出了家庭伦理剧的台词:“你要是出了这个门,以后就不要回来了!”

关初无师自通地作出直男发言:“你这是气话,我不信。”

易闲君被气得要死,却只能看着关初走出门口。

关初回到家中,果然见母亲精神不错,看起来不太像是卧病的模样,床边又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ALPHA,确实像易闲君说的“假装生病骗你回家相亲”。

关初却只作不知,仍在床边坐下,问母亲病情。

母亲咳了两声,又指着床边的ALPHA,说:“这孩子叫做孙惠,是工部员外郎。”

孙惠朝关初点头微笑:“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母亲又道:“孙惠也是青年才俊,家里人口也简单。”

孙惠露出一种游走在自信和害羞之间的笑容,非常适合出现在相亲场合。

关初心想:确实像母亲说的,现在当了官,在东宫露了脸,相亲对象的质量确实是上去了。只不过,他已有河东狮,亦无心考虑这些花花草草。

孙惠又道:“听说你最近不在东宫,被借调到了易府当差?”

关初说:“看来你的消息也是很灵通的。”

孙惠说:“确实听说了一些话。”

关夫人赶紧打岔:“有些人就是爱说闲话,但都不是真的……”

孙惠笑道:“确实,想来可笑,实在是太离谱了。”

“什么离谱?”关初问,“说来听听?”

孙惠意思意思地拒绝:“这样无谓的传闻,不要污了尊耳。”

关初最烦这些社交推拉,但仍不得不奉陪,只好说:“但说无妨,我也想听听。”

对话进行到这一步,孙惠又抛出那句耳熟能详的:“那我说了,你听了可别生气。”

关初也只得回答:“怎么会?”

孙惠如得了尚方宝剑,便开始乱砍:“竟然有人说关先生十分喜欢易闲君,易闲君死了他也要替他操办丧礼,在这个过程中,关先生却被易家主看中,现在拘在公馆里……”

听到这些,关夫人的脸都绿了,得了肺痨似的狂咳起来。

孙惠忙收住话头,一边替关夫人递茶,一边赔笑说:“你看,这些话不但可笑,还很可气!这么气人的话,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关初深沉地看着孙惠,并不说话——这样不说话,往往是最吓人的。孙惠心里“咯噔”一下,又尴尬干笑道:“总不会是真的吧?”

关初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是易闲君在这里的话,恐怕已经声泪俱下演出一场大戏。而关初却不然,他只是那么深沉地一叹息,就已经说尽无数话,一句台词都不用讲,已够让观众迅速入戏。

这也许就是沉默寡言者的好处,一般人总喜欢放大这些人的沉默。

孙惠立即脑补一场了不得的大戏,又想到眼前这位冷淡症、毫无OMEGA味的高瘦男人在易家居然拿了玛丽苏剧本,实在是大为震撼。更重要的是,这个OMEGA是入了易天凡的眼的。易天凡这样的人物,孙惠怎么惹得起?

孙惠立即告辞。

见孙惠要走,关夫人是拦都拦不住的。待孙惠走了之后,关夫人满脸愁容,拧着关初的胳膊说:“你、你还真的是……?”

关初仍是无师自通地作直男发言:“你别多想,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那是怎样?你倒是说啊!”关夫人气急了,咬牙切齿道,“我们虽然只是旁支,但好歹姓关,如果是做权臣的情夫,我们关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关初只说:“怎么就是情夫了?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怎么不是?”关夫人急起来也有些口不择言了,吐字机关枪似的突突突,听得人耳膜疼,“如果他是真的把你当成正经交往的对象,就不会一声不吭地把你弄进他家里,没名没分的留你在那里!更别提,他上次上门的时候那么倨傲,对我毫无对长辈的敬意。那个什么钟蛋糕,八成也是他捣鬼,给我下马威呢!”

关夫人连珠炮一般的控诉大多都是不靠谱的,然而到了最后一句,却又跟事实沾边,这使得关初都不知该怎么回应,只好尴尬地说:“您别多想,好好休息要紧。”

关夫人又要发作,关初则打着岔问她的病情。

因为关夫人的病是装的,被问及病情,也有几分心虚,气弱了一点,佯装咳嗽了几声,说:“你早点安定下来,我的病就好了。”

“母亲切勿忧虑。”关初恭恭敬敬地说,又道,“我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哪儿?回去易府吗?”关夫人的气又上来了,拉着关初说,“你不是东宫红人吗?你好歹央求太子或太子妃帮着你说两句、为你做主,别叫易天凡这么得意才是!”

关初感叹流言可怕,但又不方便跟母亲详细解释,只好拍拍她的手背,说:“我真的该走了。”

这儿子甚少有这么不顺从的时候——即便是当初分化失败,关初心情最差、最易产生叛逆情绪的时候,他对父母都是十分恭顺的。关夫人自然受不住关初“见色忘义”,恼恨得绞麻花似的绞手帕,一边气道:“你出了这个门,以后就别回来了!”

关初道:“您说的是气话,我不信。”

关夫人更气了,但无话可说。

关初出了这门,上了车去,刚设定了自动驾驶路线,电话就响了。他把电话接通,就听见对面是易闲君的声音传来:“你还真不回家了?”

关初也不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回家”,这答案很明显了:易闲君这主儿怕不是监视着自己的车载系统,看到他设定的路线,所以知道他不回家。

关初只说:“你不是说,我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回去么?”

易闲君道:“我哪有说?”

关初对他的厚脸皮十分习惯,也不和他分辩,只说:“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当然没有。”易闲君理直气壮,“那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事要忙,暂时不回。”关初回答。

“你忙什么?”易闲君的声音拔高,“有什么事比来陪我更重要?”

“办你的丧礼。”关初说。

不错,这个月月底就是“易闲君下土”的日子了。

关初办这个丧礼办了几个月,也该有始有终。

“如果你不打算诈尸的话,这个丧礼还是得好好办的。”关初说道。

易闲君十分感动:“办,当然办!”

关初却又说:“但你不在丧礼受邀之列。”

“没关系,我可以偷偷潜入,躺进棺材里,第一视角来观赏你亲自为我办的丧礼。”易闲君心神翩翩,“一定非常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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