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亲我了

康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睡的,亢奋状态到昏昏沉沉仿佛只在一瞬之间。

他整晚没睡踏实,隔半小时多醒一次。有时迷糊地刚跌入梦乡,又不知怎么搞的,好像只有一个呼吸稍微重点就会惊醒了。以至于几个小时过去,康辞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只有印象他辗转反侧却混沌不清。

然后某个时刻开始,他就再也睡不着了。

康辞放弃抵抗地睁开眼。

视线离天花板变得远了许多,床也更宽一些,空间广阔,没了日夜吵闹的寝室走廊。一切都昭示着不同寻常,这里也并非他当成半个家的宿舍。

但不知怎么的,回想起刚过去的夜晚,康辞还感觉像在做梦。

他没带手机出了宿舍,回去时吃闭门羹,没有办法,正准备搭晚班地铁回家,陆朝南握住他的手,问:“你要不要在我宿舍住一晚?明天早上还有课。”

然后他干什么了?

在一起的第一个夜晚就飞快把进度条拉到了同床——虽然只是物理意义——陆朝南给他拿了套自己不常穿的T恤和家居裤当睡衣,坐在床边点了个灯,用他打游戏的音效当BGM,看一本德语专著看到了他上床睡觉。

他打游戏去了,陆朝南看文献去了,到点儿,他们就各自睡了。

而且是很礼貌地各自占据半边床,背对背地睡了。

……怎么会这样!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康辞突然怨念了起来,他翻个身,注视陆朝南的枕头。

清淡的洗发水香气几乎完全消散了。

陆朝南今早有课,七点多已经起床离开,现在他身边半截枕头上,连温度都冷却。

所以迄今为止十个小时不,他一点“我是陆朝南的男朋友”的实感都没有。这么想着,康辞睁开眼,躺平,望向寝室那盏陌生的顶灯。

有点点惆怅。

还有点点不满足。

因为不能第一时间看手机么?

陆朝南睡觉不打呼不乱动,规规矩矩地侧躺,他每次醒来,对方都保持原样。后来他好不容易快入睡,依稀记得陆朝南喊了自己一声,至于后续问了什么、自己答了什么,康辞意识不清,多半也做不出什么有效回答。

唯一有印象的是陆朝南朝他贴过来,视野半秒钟看不不太清,然后他就重新关了灯。

“那你再睡一会儿。”陆朝南说,“我上课去了。”

这句话需要凑那么近说?

他掐我了?

康辞皱起眉摸了摸额头,右边眉毛往上一点的位置还有肌肉记忆。

好像并不是掐,触感不一样……

打我了?!

或者……

亲我了?

很软,很轻,羽毛一样地擦过……

靠,真亲我了!

还是乘人之危偷偷亲的!

……陆朝南!怎么敢做不敢当!

康辞无声地张了张嘴,然后“噗通”一声栽倒在床。

被窝里,他的脸急速升温,全身像瞬间出了一层热汗。捂着嫌热,康辞坐起身,不由自主地举起手掌扇风,可惜无济于事,本就不清醒的思维越发糟糕——恐怕现在拿道小学数学题,康辞都做不出来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啊啊啊——”

薛定谔的早安吻让他心神不宁,康辞再次起身时,床头那盏小闹钟已经指向了8点50。他心头一慌,再顾不得其他了,径直起身出门。

当代大学生上课不带手机堪称噩梦,他冒着迟到的风险跑回宿舍,来不及看电量,抓起就跑。去楼下扫了辆共享单车,抵达教室时将将卡住上一堂课结束,于是鬼鬼祟祟地潜入最后一排——甚至早到了。

“记错上课时间了,靠。”康辞暗骂一句。

兵荒马乱。

康辞望向窗外,赫然想起了这四个字,再贴切不过了。

还有十分钟才真正上课,康辞难免忍不住骚扰陆朝南。正准备问问那位敢做不敢当去哪儿了,对方却好似和他心有灵犀,抢先一步发来了问候——

小南瓜:起床没?

KK:。

KK:我不得不说你这个无缝切换还真是顺口

KK:起了,教室了

小南瓜:在那等我

说完,涂山少女的头像即刻变灰,匆匆忙忙地又成了隐身状态。

康辞盯着手机愣了片刻,没反应过来陆朝南这句“等我”是指等他做什么。他眨眨眼,抬起头,右边传来一道炽烈目光,他没好气地问:

“干什么,一晚上没见这张脸你不认识了啊黄家新?”

黄家新单手托腮,用扭曲的姿势转向康辞,趁着没上课,争分夺秒地连环拷问:“你也知道你一晚上没回宿舍?说,干什么去了?和谁在哪睡了什么觉?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康辞:“我……”

我刚才回宿舍了啊。

黄家新没给他浑水摸鱼的机会:“康康你脸很红啊,说实话!快!”

被狠狠噎了一把,康辞无言以对。

他是不怎么撒谎的人,朋友相处久了都会阅读他的表情。康辞哪怕嘴硬,脸上直接地表现出内心所想。喜欢,厌恶,犹豫,紧张,从没想过隐藏,所以前一晚才那么担心与陆朝南真谈了恋爱后露出马脚。

可现在容不得他多说什么了,黄家新满脸写满了“快告诉我吧”,康辞如坐针毡,“我”“你”了好几下,心一横:“不关你事——”

“诶你这人!我今天……”黄家新夸张地翻了个白眼,一转脸又马上收敛了,“……陆学长!你怎么来了?”

心脏仿佛被谁攥紧又放开。

康辞没来由松了口气,听见某三个字的称呼时应声望过去。

“学长好。”他说,尽量显得端庄真诚。

裹在一身板正的驼色大衣里的陆朝南不知何时进了他们的教室,站在最后一排旁边,单手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朝他们轻描淡写点了个头。

接着陆朝南对上康辞的视线,眼角不易察觉地一弯:“出来下。”

康辞“哦”了声,尾音居然是欣喜的上扬。

离上课还有五分多钟,康辞无视黄家新看他的目光充满怜悯,把桌肚里的手机往兜里一揣,乖乖跟着陆朝南一路从教室走到了尽头的教师休息间。

没有其他老师在,陆朝南虚掩上门:“吃早饭了吗?”

“哪来的时间吃……”康辞随口说。

陆博士日理万机,早晨他还没醒就去上课,为了表示关心,康辞以为这就是礼貌询问。但陆朝南卸下背着的单肩包,从内中拿出一盒牛奶、一个煮鸡蛋以及半屉还冒出丝缕热气的小笼包,放在了桌面。

“还有会儿就上课了,快吃。”陆朝南说得理所应当,顿了顿,“不过也不用太急了,吃不完就剩在那儿——牛奶拿到教室去。”

康辞看了看那枚煮鸡蛋:“……食堂买的?”

“出学校门口买的。”陆朝南说,帮他开始剥鸡蛋壳,“蛋黄蛋白挑吗?”

“都吃。”康辞条件反射,“我不怎么挑食的。”

陆朝南抬起头,眼中有温柔的光,对他笑了笑:“挺好。”

像哄小孩,或者哄什么小动物?可康辞平白感觉被安抚,暂且把“快上课了”的慌张放在一旁,真就听话地把煮鸡蛋和小笼包都吃了点。

牛奶揣进兜里,康辞原地站着没有立刻走,问:“学长,你有安排吗?”

“想去图书馆查资料。”陆朝南说。

康辞喉头艰难地动了动:“那个,你能不能……”

他说不出口。

他想陆朝南陪自己上课,但这样太耽误人了。

陆朝南不像他学习任务不重可以觉得压力大了就划个水,他要准备开题,要积累原始资料,要发更多的文章——让本来就很累的人抽空陪他上早烂熟于心的基础课程,只因为他们刚刚确定关系。

因为他缺失一些陪伴就要让别人为自己让步么?

康辞不可能不懂事。

“你有其他安排?”陆朝南问。

“没什么。”他对陆朝南笑了笑,藏起沮丧,“那中午一起吃饭吗?我下课去找你。”

陆朝南收拾鸡蛋壳,目光沉了沉,没立刻说“好”。

“康辞。”陆朝南喊他时连名带姓,但没有一板一眼的严肃了,两个字从舌尖滑过时总留着点缱绻尾音,听不真切,却让人耳根发痒。

“啊……啊?”

“走吧,我陪你去上课。”

陆朝南站起身,拿好自己的东西。

他经过康辞时伸手带了对方肩膀一把,拉开门,几乎是半拖半搂让康辞和他一起出门。陆朝南全不在意,康辞却要挣脱。

“学长,不是,在教学楼——”

“没人会看我们,来,目视前方不要乱想。”陆朝南说,保持着友好的“勾肩搭背”和他往教室去,“康辞,从今天开始你希望我做什么就要直接开口,我不会一直惯着你,所以你的需求一定要表达。”

康辞:“不是,我没有……我……”

“喜欢的不喜欢的,禁忌话题,兴趣爱好……你说给我听,我会记住。”陆朝南说完正好停在教室门口,他轻轻一推康辞的肩,“到了。”

直到落座,康辞转过头见陆朝南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打开电脑。

“你不去图书馆了?”

“用电子数据库一样的。”陆朝南提示他去看老师的PPT。

康辞慢了不止半拍,现在频道才切进“陪你上课”。而本该坐他旁边的黄家新不知何时挪到了前一排,美滋滋地挨着钟岁岁,此刻正对女神献殷勤。

可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学长。”康辞挪了个位置,和陆朝南相邻,“有个事儿……”

“嗯。”陆朝南鼻腔里哼了一声。

康辞把声音压得只剩一点气息动静:“你今早,是不是亲我了?”

陆朝南头也不抬:“今天陈教授讲负担行为和处分行为,你现在不听,期末复习时别哭着求我帮你划重点——”

“你今早是不是亲我了?”康辞打断他,“是吗?”

陆朝南:“……”

康辞双手捧脸,诚恳的略下垂的狗狗眼不依不饶地凝视他。

讲台上,年过五十的教授拖着声音分析基本概念,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牢牢地攥在手心,惟独最角落的两个人,怔怔地对视。

课堂走神,这是陆朝南念书二十年来从未遇见过的事。

挺得笔直的后背放松片刻,被那种委屈又无辜的目光凝望着,陆朝南很快不挣扎了。

他重新看回屏幕:“你睡得太可爱了,没忍住。”

“……”

“怎么,”陆朝南眼眸一垂,飞快地说,“我不能亲自己男朋友?”

这话多少带点调戏意味,但良久,他都没等来某人激情反抗或者胡乱撒娇。

是说得不妥当么?白纸黑字都看不进去了,陆朝南下滑文献的手指停了停,偏过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哭笑不得——

康辞捂着脸,面对他的方向,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

“就不能等我醒着再亲吗……”康辞小声哼哼差点被教授的大嗓门淹没了,“你第一次亲我,但我一点印象都没!”

教学楼外香樟树绿得发黑,被阳光一晒,透出春夏不曾见的生动。

陆朝南干咳两声,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

他怎么也开始觉得热了?

作者有话说:

俺现在是无存稿裸奔选手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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