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

雨丝细密, 很快打湿了宗衍的头发。

濡湿的黑发搭在额前,衬着他肤色的白皙,更显五官棱角分明而深邃, 那种锋芒毕露的俊美, 在灰蒙蒙的雨雾中,愈发耀眼得摄人心魄。

他的衣服也湿了, 紧贴在身上,隐隐显露出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封窈赶紧提醒自己眼睛别乱看, 这是她未来的妹夫。

虽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 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过了, 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钱姝说的, 她只是被狗咬了一回而已,以后他该咬的是封嘉月。

虽然她想象不出他跟封嘉月拥抱亲吻、肢体交缠的画面——而且一往那个方向想, 心头就会有一股莫名的不舒服,类似胃酸倒流的感觉,肺腑中有种酸涩的烧灼感, 甚至有点恶心想吐。

……是她刚喝的奶茶里的奶盖太腻,反胃了吧?

雨点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封窈满脑子里杂念纷纷, 几乎没听清对面传来的话语。

“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

宗衍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骨节泛白。他想上前抱住她, 这样即便她不愿意听他解释, 他也可以将她禁锢在怀中, 不放她走。

只是封窈白皙精致的脸上, 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将他钉在原地,无法迈步。

“哪天的, 什么事情?”封窈平静地问,“什么误会?”

她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更不应该再跟他纠缠。只是看大少爷这三番两次的,连这里都找来了,不让他说完想说的话,怕是不会让她清净了。

那就索性让他说完吧。

宗衍薄唇微动,却没有出声。

他没法坦白地直接承认,是因为他以为她背着他,与钱昊勾搭有染,甚至钱昊在她心里比他更重要——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耻辱,所以他用那种方式,想证明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供消遣的玩物,无足轻重。

“要不你先回去组织好语言再说?或者写封信寄给我也行,”封窈的神情语气都透着嘲讽,“反正我的地址,宗先生都查得挺清楚。”

宗衍从来没有做过解释求和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平生第一次,他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误会了,我……听到了你说的一些话,”宗衍垂下眼帘,一滴雨珠落在他乌密的睫毛上,颤动着将落不落,“你说,只是跟我玩玩,不是认真的,很快就会腻了……”

哦,是朱婶手里的录音。

就这?

就因为听了这几句话,他就可以把她当妓.女肆意羞辱了?

就可以随随便便陷她于不义,让她成为家庭伦理戏码里令人不齿的角色了?

今天的奶茶可能真的有问题,封窈心想,不然她怎么不仅胃里翻江倒海,心脏也有种被烧灼的感觉,仿佛有火焰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通过血管流向身体的每一处——

“你又怎么知道是误会?”

封窈攥着伞柄的手微微发抖,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你听得没错,是我亲口说的话,就是我真实的想法,本来就是玩玩而已,成年男女你情我愿,你难道不也是?”

封窈抬起下巴,唇角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难不成,你还认真了?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腻了。”

宗衍一张俊脸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血色,苍白得可怕。

他预想过很多次封窈的反应,她可能会吵会闹会骂他,那都是他应得的,他全盘接受。

可是她说,那是她真实的想法,就是玩玩而已……

是了,她总是爱用“奸情”二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她的身世,黏在一起的时候,双唇用来接吻亲热的时间,总比聊天说话更多……

她根本,就没有动过心。

原来,只是他自作多情……

雨势渐渐的大了,雨点沉重打在身上,水沿着脸颊朝下淌,宗衍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仿佛灵魂被剥离了身体,只剩下一个干枯的躯体。

他的样子令封窈有些不忍,然而转念一想,她说的又没有错——

他不是也觉得她不够做他女朋友的资格,要跟她搞不清不楚不承诺不负责的男女关系吗?

双方达成共识的事情,现在干嘛摆出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好像她欺骗了他的感情一样?

这件事总是要了结的,他以后要娶封嘉月,她总不能贱到跟准妹夫纠缠不清,那成什么样子,又会惹出多少麻烦来?

封窈狠下心来,不再去看宗衍惨白的脸,再多看一眼,她怕又要被迷惑,开始心疼起他来了。

“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就不奉陪了。宗先生,慢走不送。”

……

封窈撑着伞从宗衍身边经过,开门进了院子。

关上院门时,宗衍还站在雨里,一动也不动。

紧闭的院门里,封窈背靠在大门上,紧咬着唇,阖眸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好半天,等到她心焦,快要忍不住开门时,才终于听见车子发动,渐渐远去的声音。

走了……

封窈的身体像是突然撑不住一般,顺着大门一点点地滑落下去,抱着膝头蜷缩成一团。

嘴唇上传来刺痛的感觉,她抬手抹了一下,指尖沾了一抹红,原来是刚才她紧咬着唇瓣,不小心咬破出了血。

小院里安安静静,远近都没有人声,只有密集的雨点噼啪作响。院里的花花草草被雨点打得连连点头,仿佛在肯定夸赞她做得好。

脸颊上有点湿湿热热的,可能是头顶的门廊漏雨,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了吧。

这雨水好咸啊……

半晌,封窈吸了吸鼻子,捡起仰翻在地上的伞,朝屋子走去。

这样才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平静简单的生活,无波无澜,才是她想要的。

***

天刚蒙蒙亮,一只灰羽白肚子的小鸟落在窗台上,发出一串婉转清脆的啾鸣。

歪在椅子上的朱婶猛地惊醒,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伸手去摸床上的人的额头。

宗衍昨天出了趟门,回来时全身湿淋淋的,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不知道在哪里淋得浑身湿透,又不赶紧换衣服,湿答答地坐着开了空调的车回来,能不发烧吗……

“窈窈……”

昨夜烧得神智不清,含含糊糊念叨的还是那个女人。

难道真是他命里的劫数?

朱婶揪着心,把在外面待命的医生叫进来,谢天谢地,医生检查过之后,表示烧终于完全退了,好好休息就无碍了。

“少爷就是最近太过劳累了,身体疲惫,休息不足,加上又受了凉,伤寒感冒了。其余并无大碍,只是这段时间需要多休息,充足的睡眠是最好的良药。”

没有大碍就好,朱婶双手合十,感谢各位过路的神仙佛祖:“求各位上帝圣母神仙佛祖,保佑少爷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信女愿意用阳寿来抵,让我少活几年都行……”

因为早产的关系,宗衍小时候体质很弱,动不动就头疼脑热,每每令朱婶心疼又担忧。

好在随着他渐渐长大,身体慢慢壮实了起来,到了成年后,高高的个子挺拔结实,已经鲜少再生病了。

乍然又发这一回高烧,可又把朱婶吓坏了。

同样蹲守了一夜的医生也松了一口气。太子爷身体金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就麻烦大了。

生病最是消磨人,宗衍仿佛一夜之间瘦了一大圈,俊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地睡着了,两道剑眉依然紧蹙着,仿佛在睡梦中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朱婶心疼得难受。

好在他还像小时候一样,生病的时候特别的乖,让吃药就吃药,让睡觉就睡觉,不折腾也不闹腾。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能力强。

烧退之后,宗衍又遵医嘱好好地睡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早上,差不多就完全恢复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伤寒感冒,算不上大事,只有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连老爷子都没惊动。

病愈后的宗衍一切如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朱婶没敢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注意到,属于封窈的那一箱子东西,连同那根他最宝贝的流苏,都不见了。

这是放下了吧。

放下了就好,阿弥陀佛……

***

封窈只在鹤镇待了两天,就接到导师的召唤。

导师掌握着她能否顺利拿到学位的生杀大权,学位关系到未来能不能留校,封窈分毫不敢怠慢,赶忙又回了庆城。

自那天之后,宗衍就消失了。没再打电话来,没再试图加她微信,也没有再突然出现在门口。

这是必然的——封窈心想,大少爷的自尊心那么强,哪里受得了她的那番话,没有恼羞成怒对她进行打击报复,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宗少爷人不再出现,不代表就销声匿迹了。最近上流圈子里最震惊最火爆的新鲜事,非宗氏与封氏的婚约莫属。

震惊的是宗氏真的认下了婚约,而且是太子爷宗衍本人,而不是推给其他房的同辈兄弟,可谓是一言九鼎,重信守诺了。

封家这回可赚大了!

邹美婷这几天走路都带风。

那天被封嘉月劝解过后,她虽然嘴上转过弯来了,然而本性难移,她的心里多少还是不情不愿的。

而且紧接着,那个贱种私生女竟然还敢拿乔,拒绝了嘉月的下午茶邀请,邹美婷当时就气得又摔了个杯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嘉月嫁进宗家,而且是嫁给宗衍,宗氏未来的家主夫人就是天上的云,像那个贱种私生女这种地底的泥,连给嘉月提鞋都不配!

人逢喜事精神爽,邹美婷又有心情做美容做spa,打扮得光鲜亮丽,跟贵妇姐妹们喝茶打麻将了。

前段时日,贵妇圈里多是看邹美婷的笑话的。

老公在外面的私生女都养到二十出头了,她竟然还一无所知,这个蠢的程度,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好吗!

那些天邹美婷也不出来走动,贵妇们在茶余饭后,牌桌上搓麻间隙,总要提起这事,很是感慨嘲笑了好几轮。

然而风水轮流转,现在宗氏和封氏的婚约提到了明面上,邹美婷眼看着要成为宗家太子爷未来的丈母娘,这下什么感慨嘲笑都歇了。

甚至大家都默契地绝口不在她面前提私生女的事情,仿佛那事没有存在过,免得惹了晦气。

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完的恭维话:

“我早看啊,咱们这一圈人里,就属你最有福气了。看面相就知道,鼻头有肉,福泽深厚!”

“可不是嘛?美婷你也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大的好事儿,硬是一点儿风都没透过,咱们还是不是好闺蜜了?”

一个阔太手里摸着牌,表情佯怒,“该不会等往后太子爷接了班,他的丈母娘,咱们再高攀不上了吧?”

“哦哟,那我今天可得多喂她两把牌,”另一个太太凑趣道,“给宗少的丈母娘留个好印象,免得往后上门把我赶出来。”

邹美婷被捧得心花怒放,“嗐,什么跟什么啊,还不是嘉月那孩子争气。”

“哦哟?”有人听出味儿来了,眸光闪亮,“这意思,还是宗少对嘉月动了心思啊?那可怪不得……”

怪不得宗少肯认这个婚约呢。

原来是这样,倒是解答了不少人心中的疑惑。

宗少动没动心思,邹美婷哪里知道,不过不妨碍她往女儿脸上贴金——女儿脸上有光,就是她脸上有光嘛。

“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可不懂,嘉月这孩子害羞,也不跟我多说,我知道的也不比你们早多少呢。”

邹美婷这话说着,脸上的得意却是掩盖不住,翘着尾巴嘚瑟上天的模样,让满座的贵妇们又羡又妒。

靠,这个蠢货,怎么命就这么好!

难道真的是蠢人有蠢福?

……

封嘉月感觉像飘在云端上,有种踏不到实地的感觉,但又轻飘飘的感觉好极了。

那天听封季同说,宗家打算推宗澜出来接那个婚约,宗澜跟宗衍虽然都姓宗,可地位权势差得太远太远,封嘉月当然心有不甘,想再努力争取一下。

想是想,然而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宗家太子爷的行踪,哪是那么容易能够打探到的?她弄不清楚宗衍什么时候会在哪里,连制造偶遇的机会都没有。

连人都见不到,还争取个什么?

总不能寄希望于巧合的偶遇——那跟枯坐等死有什么差别?

然而柳暗花明,封嘉月还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正焦心着急的时候,没想到封季同喜气洋洋地告诉她,宗衍那边点头了。

想到这里,封嘉月不禁微微一笑。

所以啊,该是她的就是她的,命中注定的缘分,是不会错过的。

“……这是Amanda,家里做的是纺织生意;这是Emily,新舟制药的千金;这是……”

河畔的一家私人画廊里,今天有一场小型艺术展,封窈到了现场,被封嘉月拉着一一介绍在场的名媛千金。

介绍完一堆Linda、Alice、Grace……封窈已经眼晕了,完全没记清到底谁是谁,家里又都是干嘛的。

这就是上流社会的信息量吗……竟恐怖如斯!

最近封嘉月约了封窈好几回,封窈都推拒了,再拒下去就真的不好看了。封窈虽然做人的水平很一般,基本的社会常识还是有的,所以这次封嘉月再约她看艺术展,她就欣然赴约了。

“这是窈窈,”封嘉月最后向众千金们介绍封窈,“我的sister。”

这个介绍语挺巧妙,换一种语言,“一半血缘的姐妹”——听起来就高大上多了,一点都不尴尬呢。

众千金们客套地笑笑,并不主动跟封窈搭话。

异母兄弟姐妹间的那点子事,谁心里还不清楚么。封嘉月把人带来,无非是做个大度的样子,真去跟私生女结交,才是自降身价。

更何况,大家现在巴结封嘉月还怕来不及呢——

“嘉月你这裙子是新做的吗?好仙啊,特别衬你。”一个千金——封窈想不起来是叫Bellla还是Bonnie——撅着嘴巴,“高定周我刚好过敏起了疹子,没去成,气死我了。”

封嘉月落落大方,“这条还是去年做的,之前高定周定的那两条,还得再做一次fitting,只是我抽不出时间来,就一直拖着呢。”

看个艺术展穿高定小裙子,其实是大材小用了,搁在平时,可能会有人阴阳怪气,嘲讽她overdress——穿得比场合隆重,那是暴发户的味道。

可谁让人家马上就要嫁入宗家,还是嫁给宗家太子爷呢?

高定还不是当件普通衣服,想穿就穿呗。

封嘉月今天穿的这条裙子确实好看,轻纱飘飘的小裙摆,刺绣配色粉嫩,仙气满满,与白皙纤弱的她气质很搭,平时穿着也不显得过于隆重。

漂亮的东西谁都爱看,对美的追求是人的本性,封窈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千金堆里,有人嗤了一声,压低声音细声细气,“瞧她那副眼皮子浅的样子,一双狐狸眼都快黏在嘉月的裙子上了。”

“就羡慕呗!她穿的那是什么玩意,DVF吗,还是过季的?”

“胸大还穿裹身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她的事业线吗……”

“嘻嘻,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封窈看完封嘉月的裙子,就开始看墙边长桌上的点心了,没有注意到千金们的窃窃私语。

如果听见了,她说不定会纠正一句——

她身上这件DVF可不是普通的过季了,而是过了好多季了,她都穿了好几年了呢。

至于为什么穿,那肯定是因为布料柔软亲肤,穿着舒适啊。

至于胸大……她妈生她就这样,不服憋着。

封嘉月倒是听见了,不过只当没听见。把封窈带来,本来就是做她的陪衬,效果达到了,岂不是很好。

其实单论起长相来,五官美艳的封窈比清秀挂的封嘉月更引人注目,谁做谁的陪衬还不好说。然而,谁让这不是一个光看脸的世界呢?

封嘉月抬着下巴,被众千金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角落里将手伸向点心盘子的封窈。

她们的出身,是天堑之别,未来更是——她会是宗家掌权人的太太,站在封窈架着□□也摸不到的高度。

封窈永远都没法跟她比,甚至连弟弟封嘉文,也不能。

……

封窈不是很懂艺术,这些展品说实话,大部分她都不怎么看得懂。

尤其是当她端着点心盘子,看着一堆人围着墙角地上的一副眼镜拍照的时候。

“你猜,那件作品叫什么名字?”

身后传来一道男声,嗓音清澈舒缓,有种暖风拂面的温柔味道。

封窈转过头,看见一个眉目俊朗的年轻男人,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地上那副眼镜,以及蹲在地上围着拍照的人群。

“我猜,是有人不小心把眼镜掉在那里了。”封窈实在看不出这哪里就是一件艺术作品了。

不就是一副很普通的黑框眼镜,掉地上了么?

人群中,有个中年男人刚拍完照站起身,听见她的话,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不懂艺术的俗人,呵。

只是那眼神落在封窈的脸上,又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惊艳,原本的鄙夷飞速地收了起来。

看脸的世界,就是这么俗。

中年男子凑了过来,笑着正要开口搭讪,这时封窈身后的那个年轻男人走到她身侧,笑着说道:“让我猜的话,是有人故意丢在那里的。”

中年男子扫了年轻男人一眼,笑了,“今天的艺术家丸隆折也,最擅长用生活中常见的物品制造出看似平平无奇,细思之下却涵义及其丰富的艺术效果。”

“譬如地上的这一副黑框眼镜,看似非常普通,好像是来哪个看展的人不小心遗落在地上,而为了制造出这种效果,丸隆特意没有在旁边放置艺术品介绍标签,然而仔细观察,眼镜腿却折叠得一丝不苟,摆放的位置和角度也有……”

中年男子滔滔不绝,分析起这件作品,从解构主义谈到反现代性,从艺术谈到反艺术,围过来听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点头附和,深以为他分析得精深到位。

最后连以封嘉月为中心的千金姐妹们都过来了。

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封窈身边俊秀儒雅的年轻男人身上,封嘉月的心头微动。

封窈这个人,真是不容小觑,刚才一副馋嘴吃点心的样子,没想到只是虚晃一枪,这么快就搭上了今天全场最有价值的人——宗澜?

宗澜若是跟宗衍比,地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但无论如何,他也是宗家人,是宗老爷子的亲孙子。

只是宗澜平素很低调,不怎么参与家族生意,存在感不高。封嘉月能认出他,也只是因为,她曾经在一场艺术品拍卖会上见过他一回。

中年男子讲得口干舌燥,见宗澜带着微笑,笑而不语的样子,不知怎么的有点恼意。他斜着宗澜,“这位先生有什么高见,不妨跟大家分享一下?”

“哦,”宗澜嗓音舒缓,不紧不慢,“高见谈不上,我还是认为,这副眼镜是有人故意丢在那里的。”

众人反应各异,封窈侧目看向这个年轻男人,总觉得他的眉眼轮廓,似曾相识,有点眼熟。

察觉到封窈的视线,宗澜回望了她一眼,接着继续对中年男子,认真地道:

“那个人,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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