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知道疼你还戳

仿佛被全速狂奔的高铁迎面飙到了脸上, 这场面,对于朱婶的老心脏来说,委实太过刺激了。

“哗啦”一声, 茶壶落地, 摔了个粉碎。

封窈一惊,条件反射地回头, 却没注意自己有一缕头发还攥在宗衍指间,随着她猛地转头, 头皮被骤然一扯, 顿时疼得她嘶了一声。

宗衍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柔滑的发丝从指间滑落,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油然而生, 只是来不及去体会,便见封窈要站起身来。

宗衍抬手欲扶她, 封窈瞥见他伸手,以为他又手欠想来揪她的头发,慌忙闪身想躲开, 一面还在扭头关心朱婶……和朱婶手里的下午茶,“朱婶, 你没事……哎呀!”

到这一刻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这姿势有多引人误会、又在朱婶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 而且她也严重高估了自己的运动神经——

站起和躲避和扭头这三个动作, 想要同时进行的结果, 就是她的身体根本协调不来, 连站都没站稳, 便伴着一声惊呼, 一股脑朝前扑去。

突然世界就变得漆黑了。

……

但是两秒钟以后,她知道了这一团漆黑的是什么东西。

是宗衍的裤子。

……裤.裆!

朱婶只不过是犹豫了一下,是去捡茶壶的碎片还是该避出去, 接着就看见这更加刺激的一幕。

这可不是老人家能看得的东西,朱婶大力地倒吸一口气,抱着歪七扭八的托盘后退两步,然后慌不择路地转身闪了出去。

话都没敢说一句。

“嗷……”与此同时,膝盖狠狠磕到地板的痛觉,终于传达到了神经中枢,封窈登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太突然,饶是宗衍也反应不及,半抬的手僵在半空中。

封窈扒着他的大腿,挣扎着迅速将脸抬起来,回头猛得差点扭到脖子,“朱……”

却只来得及看见朱婶的背影火急火燎般消失在门口。

完蛋了……

虽然就短暂的几秒,但是她绝望地意识到,这个姿势,可能一辈子也解释不清了……

“你,还不,起来么?”

宗衍紧攥着扶手,手背上青筋直爆,短短的几个字从发紧的喉间挤出来,暗哑得一塌糊涂。

全部的感官中,整个世界仿佛如潮水般褪去,只余下趴在他腿上的女人。她海藻般浓黑的长发铺陈在他膝头,隔着薄薄的布料,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温软的身体,软得不可思议……

“我……”封窈也想赶紧站起来,可是,“我的膝盖,好疼啊……”

外婆总说她是个娇气鬼,冷不得热不得饿不得,还一点疼都受不得。

还记得小时候,有段时间,她被同学霸凌孤立。他们说再难听的话,她也没有哭过。只是有一回,她被人推搡摔倒在地,胳膊肘蹭破了一点皮,她足足哭了一节课。

刚才她的膝盖可是“咚”的一声,没有任何缓冲,结结实实地跪倒在了坚硬的木质地板上。

不能承受的剧痛让她泪腺失守,封窈怀疑自己的膝盖骨是不是已经碎成渣渣了,大滴大滴的泪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我我我站不起来了……呜呜……”

“……”

如果半个月前有人告诉他,会有个女人抱着他的腿哭泣不止,还能不被他一脚踹开,宗衍一定会觉得那人是疯了。

“你这个女人,真是蠢死了。”宗衍绷着脸斥了她一句,探身手臂穿过她的肋下,将她捞了起来,“能站住吗?”

“呜呜呜……”

封窈陷在疼痛和膝盖碎了的恐慌中,根本没听他说了什么。她完了,她是不是以后也只能坐轮椅,然后慢慢地会变得跟宗衍一样,阴阳怪气颐指气使不可理喻?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几分钟前,她一定不去捡那个皮筋……捡个毛线的皮筋啊,呜呜呜……

“……”

女人软绵绵像没骨头似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眼泪仿佛洪水决了堤。宗衍叹了口气,环着她的纤腰,将她揽坐在腿上。

然后伸手掀开她的裙摆。

一回生二回熟,封窈甚至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裙摆被撩了起来,她才婆娑着泪眼,蓦然反应过来,“……你干什么?”

宗衍修长的手捞起她的腿弯,眼眸低垂,仔细查看。

她的小腿雪白得好像一截玉藕,膝盖骨纤巧玲珑,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泛起两块红肿,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很疼吗?”宗衍以指腹轻轻触碰。

封窈瑟缩了一下,声泪俱下地控诉,“知道疼你还戳,呜呜……”

……他只是碰了一下,根本就没有用力,哪里就戳了?

疼成这样,不会真的伤到骨头了吧?

宗衍面色凝重了起来,不敢再动她,伸手按铃召唤蒋时鸣。

蒋时鸣拎着医药箱火速赶到。

他以为是少爷的腿出了问题,完全不敢大意,飞奔而来。只是到了书房,见到的画面,令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愣着做什么?过来看看封助理的膝盖,是不是伤到骨头了。”

宗衍透着不耐的嗓音令蒋时鸣回神,眼睛和耳朵总不可能同时出问题,所以他没看错,确实是封助理坐在少爷的腿上哭……

蒋时鸣木着一张脸,绕过地上的茶壶碎片,走上近前,将医药箱放在桌上。

“……是磕碰摩擦造成的淤肿,”一番检查后,蒋时鸣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敢看这对男女,更不敢放任思维飘向“什么姿势会造成膝盖红肿”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甚至连放置医药箱的桌子他都有些难以直视,“接下来会转为淤青,过几天就会消散了。”

“骨头没事吗?”宗衍好看的剑眉紧皱着,“那她怎么疼得一直哭?”

蒋时鸣:“……有的人可能,疼痛耐受度比较低。”

宗衍:“……”

“好了别哭了,”宗衍拿纸巾给她擦眼泪,语气很不耐烦,动作却十足的轻柔,“一点点磕碰而已,也值得哭成这样?”

说老实话,这点程度的伤在部队上,连看一眼都不值得。蒋时鸣想来想去,翻出一罐云南白药气雾剂,对着淤肿处喷了两下,把罐子放在桌上。

“每天喷个三到五回,好得快一些。”

气雾剂含有镇痛成分,渗透进去,那股难耐的疼痛渐渐感觉不到了。

痛感关闭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饶是封窈脸皮再厚,出走的理智一回笼,席卷而来的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冷静一点——

切,不就是脸埋在宗衍的【哔——】里被朱婶撞见,又跪在他腿间大哭不止,坐在他身上哭了有……有不知道多久,又被蒋时鸣围观了么。

不过如此,也就是换个星球……不,换个星球生活可能已经不够了,也就是本方宇宙重启的水平罢了!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封窈强自镇定下来,吸了吸鼻子,“我……我没事了。”

女人真是麻烦,他以为林如栩已经够能哭了,没想到这个只是不哭则已,一哭决堤。

“不哭了?”宗衍捏着她的下巴,语气凉凉,“你是没事了,我有。”

封窈:“……”

他的衬衫袖口湿了一大块,明晃晃的就在眼前,罪魁祸首是谁,显而易见,“我不会洗衣服,但是我可以赔你一件。”

宗衍淡淡地哦了一声,“这是定制的,你知道去哪儿定吗?”

“……”

日薪两百的封窈马上改口:“那我还是给你洗一洗吧。”扔进洗衣机,听天由命吧。

宗衍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能用洗衣机,必须手洗,还要熨烫。”

……没事,大不了丢给帮佣做,反正他又不会知道。

“也别想着叫帮佣帮忙,我会吩咐下去,谁帮谁走人。”

“……”

“听懂了吗?”

“……懂了。”

她这副眼睛红红,忍气吞声的小可怜样,全无平日里皮厚天下无难事的怡然自得,令宗衍心情大好。

伸手拂开她的发丝,在她粉嫩的脸颊上捏了两把,“去洗洗脸,这里不需要你了。”

主要是再让她在怀里蹭下去,他快要忍不住了。

封窈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站起身,出门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闲闲的吩咐:“去叫朱婶再送一份下午茶过来,我饿了。”

……可恶!!

明知道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朱婶了,他肯定是故意的!!

“……顺便叫她再拿套衣服来。”

封窈咬了咬牙,“好的少爷明白了少爷我马上去办少爷!”

说完拔腿就跑,生怕跑晚了他追加吩咐没完没了。

女人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宗衍收回视线,须臾倏然轻笑出声,心情一扫刚回来时的郁躁,一片大好。

跑得比兔子还快,看来膝盖果然是没什么事。

不知道她打算怎么跟朱婶解释?

……

封窈根本就没打算跟朱婶解释,她抱着破罐破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找到朱婶,直接转达了宗衍的要求。

朱婶的目光扫过她红肿的膝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她本来不应该插手,上回那通广播,封窈解释之后,她原本信了有七八成,只是今天不小心撞破那刺激的一幕,又让她不确定了起来。

如果只是玩玩,你情我愿,倒还罢了。怕只怕万一少爷陷进去了,认真起来,到时候老爷子那一关,可没那么好过啊……

如果万一真的演变到那一步,那岂不是会重蹈少爷的父亲宗庆山的覆辙?

当年宗庆山也不是没有闹过,想要娶那个黎韶华,可最终是拗不过老爷子,还是跟大小姐结了婚。朱婶无论怎么想,都觉得那就是造成日后诸多祸端的根源。

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在少爷身上,她不能任由着这个封小姐肆意勾引迷惑少爷,否则,她就是有负大小姐的嘱托了。

朱婶将衣服和下午茶送到书房,犹豫良久,敲响了封窈的房门。

敲门声响起时,封窈正在看钱姝发来的娱乐八卦总结帖。

这两天娱乐圈最沸沸扬扬的新闻,莫过于影后苏冉深陷代孕丑闻之中。

起初是有爆料贴,含糊不清地意指有影后级人物未婚有子,隐瞒公众多年。

当吃瓜群众列出有嫌疑的人名,其中苏冉最符合时,坐不住的苏冉粉丝甩出了证据——苏冉入行多年来,堪称劳模,比作品从来没有输过,营业一直在线,这样繁忙的行程,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怀孕生孩子。

按理说时间线是非常实锤了,但架不住现代科学发达,生孩子还有一条人尽皆知的灰色途径——代孕。

没有时间不算什么,有钱就够了。

只要付出一笔金钱,就可以租用其他女人的子宫,让对方来承担怀孕分娩的痛苦与风险,自己只用坐等胎儿坠地,轻松提货就行了。

这种让一部分女性沦为生育机器的产业链,天理难容,但又确实存在着,甚至是有产阶层心照不宣、见怪不怪的做法了。

以苏冉的国民度和影响力,如果坐实了代孕丑闻,被封杀退圈是必然的结果。风声一起,便立刻闹得沸沸扬扬,而截止到目前,苏冉还没有做出任何官方的回应,更引发了诸多“是不是心虚”“不否认就是默认了”的猜测,一时间甚嚣尘上。

这里面肯定少不了有对家下了水军在浑水摸鱼,只是封窈一看,就怀疑这根本就是苏冉自己放出来的。

这是一种公关策略,原理大概就是像鲁迅先生说的,你直接说要在屋里开一扇窗,肯定会有很多人逼逼赖赖的反对,你要是主张把整个屋顶掀开,他们就会觉得开窗也可以接受了。

代孕就是那个屋顶——现在群情激愤,回头苏冉出来回应,没有代孕,但确实有个女儿,大众就会觉得,哦,起码是自己生的,也还好嘛。

唉,都是套路……

封窈感慨着放下手机,起身开门,“……朱婶?”

将明显透着不自在的朱婶让进门,封窈苦中作乐地想,她如果跟朱婶说刚才是在捡皮筋,那么“捡皮筋”在朱婶心中,可能会跟失败公关里的“做头发”之类……划个等号吧?

“我想跟你说说少爷的事情。”

朱婶左思右想后,觉得封助理好歹是个庆大毕业的高材生,应该懂得权衡利弊,所以决定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路线。

封窈在床上坐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朱婶的嘴巴很紧,平日里很少提宗家的八卦,对宗衍的事情也讳莫如深,总之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最省事的做法应该是直接拒听,毕竟她就在这里打两个月的工,都已经过去一小半了,结束后她回去继续读她的书,宗衍继续当他的大少爷,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他的事情,跟她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拒听的话没有说出口,“什么事情?”

日光明朗从窗户透进来,她红肿的膝盖格外醒目,让朱婶不自觉别开了眼睛。

“少爷的父亲宗庆山,对少爷恨之入骨,因为大小姐当年算是强迫了他,才怀上的少爷。”

封窈一下子就被镇住了。

孟女士,真猛女也……

可是之前听起来,宗衍他爹不是个挺差劲的人吗?孟女士的眼光未免有点不太行吧……

“大小姐之所以需要生少爷,是为了取脐带血,给小姐治病。”

“怀上少爷四个月,检测了可以匹配。不想后来,小姐的情况突然恶化,急需手术。少爷还不足月,才七个月,就被提前剖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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