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发丝凌乱

“……你想看我穿泳装工作吗?”

宗衍差点脱口而出想。

好在及时反应了过来, 黑眸狠狠地瞪她一眼,“给你五分钟,还不快去换!”

“好的少爷, 马上。”

封窈在帮佣们复杂的眼神中, 回房换衣服去了。

她选了件真丝质地的无袖连衣裙,清爽的浅薄荷绿——根据色彩心理学, 由于绿色短波较长,会使人有平静的感觉, 看宗少爷今天火.药味不小的样子, 希望一抹清新的浅绿, 能给他带来一点冷静的心理暗示, 降降火气。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带点儿绿嘛。

拆开为游泳而绑得紧紧的丸子头, 重新梳了个简单的马尾。绑头发时发现皮筋用久了有点松,但是没办法,她只有这一根, 没带备用的,只能再凑合凑合, 多缠一圈好了。

……

几天不来, 宗衍一进书房, 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抬眸环顾室内, 目光落在角落的小桌上。

桌上多了一个花瓶, 瓶中插着一束鲜花, 香槟玫瑰与蓝色的绣球中间, 点缀三朵的金黄向日葵,正如夏日的午后,凭添几分生机勃勃。

看来他不在, 她这小日子过得确实滋润,很有闲情逸致。

宗衍轻哼一声,唤来帮佣,指挥道:“把那张小桌子,搬到这边来。”

……

踩着点踏入书房,封窈首先注意到的,除了帅得很有存在感的少爷,就是自己的座位位置变了。

原本在角落里的小桌子,现在被紧挨着摆放在大办公桌的旁边,两桌一大一小size对比鲜明,就像是行星旁边伴着卫星,又像是太子身边跟着伴读的未成年书童。

如同每回都坐在大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摸鱼的后进生,猝然被老师单独拎到讲台旁边特设的座位上,封窈一脸惊讶:“咦,我的桌子怎么长腿了?少爷你等一下,我找人帮我把它搬回原位去。”

“桌子本来就有四条腿。”宗衍无情地掐断她徒劳的挣扎,“别老想着躲在角落里摸鱼,从今天起你就坐这里。”

封窈:“……”X。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宗衍黑眸眯起。

……要不要这么敏感。

“怎么可能,我哪有那个胆子?”

封窈不情不愿地挪到小桌后,慢吞吞坐下。

坐下之后,那种身处老师的眼皮子底下的感觉就更强烈了。

比讲台下的压力还大——她的桌沿前方抵着大桌子的侧面,只要一抬眼,入眼便是宗衍英挺俊美的侧脸,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性感……

犯规,太犯规了。

“封助理一直盯着我看什么?”宗衍向后靠,姿态慵懒闲适,语声似笑非笑。

不得不承认,她明显透着痴迷的目光,真是让人心情大好。

“看你长得好看啊。”既然被抓了包,封窈索性大大方方地看,对于美好的事物,她从来不吝夸赞,“少爷你长得真的很……”

这熟悉的句式,让宗衍莫名紧张了起来。

“……闭月羞花。”

封窈指着花瓶里那束鲜花,今天没有换水,向日葵的花瓣略有些疲软,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害羞的模样。

宗衍磨了磨牙。

就知道从她嘴里出来没好话!

“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他警告地睨视她,上回是沉鱼落雁,这回就敢闭月羞花了,调戏他还上瘾了是吧?“再乱说话,马上开除。”

封窈想说因为一句赞美而开除她,可能还够不上正当理由,不过人在屋檐下,能退还是退一步吧。

“抱歉少爷,我下次会注意的。”

“……没有下次!”

“好的少爷,没有下次了。”

乖乖巧巧,认错麻利,挑不出毛病。宗衍眼风冷冷扫她一眼,冷哼一声,“好好工作,不许乱看!”

说完,他就埋首自顾自开始处理工作。

封窈被晾在一边,支着下巴盯着屏幕,百无聊赖地发呆。

不是她不上进——当然她也确实不怎么上进,只是,该做的工作她昨天下班前就已经做完了,大好的周末,他把她抓来,又没有指派什么新的工作给她,她根本无事可做啊。

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她听到周公的召唤,头一点一点地,开始慢慢滑向黑甜乡。

“——封、助、理、!”

宗衍简直难以置信,竟然有人敢在老板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打瞌睡!

要是在公司里敢有人这么干,他可以保证,那人这辈子都别想在跟宗氏有关的企业里找到工作。

封窈猛地惊醒,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在。”

她的眸中带着被呵欠憋出的泪花,晶亮中透着几分迷离,轻飘飘的眼神懒散又漫不经心,仿佛带着小勾子,勾得人心痒。

宗衍不想承认,他被勾到了。

“少爷,你还没有指派今天的工作给我。”封窈揉了揉眼睛,难得感到有几分心虚。好歹是日薪六百的加班,她多少得尽点责吧。

宗衍哪有什么工作要给她做,只不过是恰逢心情不好,撞见她开开心心想去游泳,觉得不爽罢了。

他面无表情,从桌边抽出一份文件,朝前一丢。

“你不是懂俄语吗?把这个翻译一遍。”

封窈拿起文件,这个厚度,估计有七八十页,翻开粗略地扫了一眼——唔,很专业,很学术,很有挑战性。

她很快做出了评估,这不是日薪两百……六百该耗费的脑细胞。况且这个东西应该已经有专业的翻译员翻译过了,她记得看见过整理好的摘要。

结论:老板在作妖。

封窈把文件放下,十分光棍:“我不会翻。”

“什么?”宗衍黑眸微眯,“优秀得简历上都列不下的封小姐,竟然说不会?还是你记性太差,忘了不久前,才声称偷听了宗清用俄语打电话?”

“会听,不代表会读会写嘛,”封窈态度诚恳,“少爷你知道,旧社会的劳苦大众,都是会听会说能交流,但是斗大的字不认识半筐。我们一般管这种叫——文盲。”

“……”

宗衍气笑了:“堂堂庆大毕业生,说自己是文盲?”

封窈耸耸肩:“俄语是小语种,我会听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文盲也不算很差啦。”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能养出脸皮这么厚还大言不惭的女人!

宗衍眼神蔑视:“怎么叫你干什么你都不会?”

“也不至于吧?”日常那些收发邮件、整理文件的工作,她不是干得挺好嘛。封窈想了想,“我也就两样东西不会而已。”

“哦?”宗衍挑眉。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

“……”

他应该现在、立刻、马上,开除她!

“我看你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敢用这种工作态度,还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她进入社会能生存下去吗?

“确实没有。”封窈诚实道,“不过反正我也没有进入社会的打算。”

难不成她还打算一辈子被老男人养着?

宗衍俊脸阴沉下来,“你不觉得自己很可耻吗?”

“不觉得啊,赖在学校里有什么好可耻的?”封窈莫名。

“……赖在学校里?”

“对啊,我打算读完博士就留校任教,从讲师做起,最好能苟到终身教授,一直到退休。”封窈信心满满,“只要我不进入社会,就不会被社会毒打。”

“……”

想的挺美。

“你以为学校是什么单纯的地方?”作为庆大的校董,宗衍比谁都清楚,学校系统里的人事关系之复杂、权力利益斗争之激烈,一点也不比校外简单半分,“你难道没听说过么?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

“你也说是‘小’社会嘛。”封窈不以为意,“反正都是注定要被毒打,比起两米高的巨石强森,当然是挑一米二的小学生啊。”

“小学生你就一定打得过?”宗衍冷冷地挖苦。

封窈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也对,如果是死神小学生,那就另当别论,只能自己躺平了。”

宗衍:“……”

这个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

宗衍自五岁起便跟在祖父宗宏深身边,说起来是由老爷子亲自抚养长大,但事实上老爷子执掌整个宗氏,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亲自教养他?

宗宏深性格严苛,不够优秀的子孙完全入不了他的法眼。宗衍在外人、乃至宗家人眼中都是顺风顺水得天独厚的好命,然而事实上,他从高中的时候起,每个假期都在工作,一步步得到老爷子的认可。

所谓的宠爱,从来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不要祖父的宠爱,他想要母亲和兄姐乘坐的那架直升飞机,不要从空中坠落。

话说回来——像这女人这种毫无上进心,摆明了就是要混吃等死还不以为耻的人,真是他平生从未见过!

然而奇异的是,她这一通不知所谓的插科打诨下来,他原本极度不爽的心情竟然好转了许多。

“行了,你就给我闭嘴乖乖坐着。”

宗衍抬手继续翻看文件,想起什么,又冷眸横过去一眼,“不许睡觉!”

……所以他出三倍的工资,就是要她坐在旁边看他工作吗?

有钱人的癖好还真是独特啊。

“——也不准盯着我看!”

好嘛,不让看就算了,封窈只好移开视线,将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日光明媚,泳池金光闪闪,才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封窈赶紧闭上眼睛,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还停留在视网膜上的光点晃散。

脑后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摇曳,突然只听一声轻微的“啪”。

封窈感到头皮一松,乌黑的头发旋即如瀑布般披散了下来。

她有一把好头发,散开来到蝴蝶骨的长度,浓密又顺滑,在通亮的光线下泛着幽暗的光泽,让宗衍想起小时候见过母亲戴过的一套黑珍珠首饰,那些价值连城的黑珍珠表面润泽的氤氲。

浓黑的青丝垂落,披散在肩头,夏荷般浅绿的衣裙,衬着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不点而朱的殷红唇瓣,色彩鲜明的对比,构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

崩开的皮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地上。

“少爷,我的皮筋掉在你脚边上了。”

宗衍的目光凝在女人一开一合的唇瓣上,完全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唉,果然不能指望大少爷屈尊降贵弯腰帮她捡一下。

不过他腿脚不便,弯腰可能也没那么方便吧。封窈站起身,绕过桌子,自己动手。

宗衍眼神追随着她,视野中她一步步走过来,他不由自主地将椅子略微转向,正面向她,看着她朝他弯腰俯身。

心中隐隐有股期待在升腾,一股燥热在身体中蔓延,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向她伸出手——

然后便见她蹲了下来。

“少爷,能挪一下您尊贵的脚吗?你踩到我的皮筋了。”封窈仰起脸,十分怀疑他是故意的。

都看到她蹲下来捡了,他偏偏转过来一脚踏上去了可还行?

宗衍充耳不闻,白皙修长的手抚在她披散的乌黑长发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起一缕发丝,和他想的一样柔顺软滑,带着微微的凉,从指间穿过,撩起一阵令人心痒的酥麻。

欲望如浓云在乌黑的眼眸中翻腾,他正要开口,正好这时,只听门口一声:“少爷,下午茶——”

朱婶端着托盘推门进来。

看清眼前的情景,她猝然呆愣在原地,托盘上的茶点朝一边滑落。

少爷坐在那里,封助理发丝凌乱,蹲在少爷的腿间……

这这这,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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