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热恋

秦浈在与人交往时, 一如当初在镇前村那般表现得身子孱弱、弱不禁风,故而大部分邻里都很自觉地少谈些敏感的话题。

当然,在得知唐斯羡在茶场任监当官后, 有些街坊邻里便找秦浈旁敲侧击:“你们家还有位年轻漂亮的小娘子, 平日怎么很少见她出门?”

“那是我的姑子, 平日要忙内务,出来得便少些。”

街坊恍然大悟:“还未出阁吧, 那确实不宜常出来走动。”

秦浈反问:“怎么,这饶州城还有未出阁女子不宜出门的规矩?”

那街坊愣了下, 道:“没有, 只是……还未出阁, 若是出去抛头露面,日后怕是很难相看人家。”

秦浈笑眯眯地道:“总归不会看上你们家的,且放心。”

用最温和的表情说最毒辣的话,唐斯羡都觉得她的段位更上一层楼了。

那街坊被怼,又愣了下,不明白秦浈怎么突然“翻脸”。

“我说你这娘子, 你——”她刚要指责秦浈,却被在暗处围观了这一切的唐斯羡直接吓跑了。

“你做什么指着我娘子?你不知道她身子差吗?你想对她做什么?万一她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这身官服一亮相, 那街坊便熄了说教秦浈的心思,赶紧溜了。

唐斯羡忙喊住她:“哎, 别走啦, 我还没说完呢!”

那街坊压根不给她机会, 直接回家关上了门。

“这儿的人战斗力都是渣渣。”唐斯羡颇有种“难逢敌手”的寂寞感。

秦浈见她回来了,便没再在意方才发生的事情,问道:“你今日怎的回得这般早?”

唐斯羡牵着她的手往家里去, 道:“田监官晚上请茶场的官吏吃酒,算是为他践行,所以我回来换一身衣裳,免得被酒水洒了身,弄脏了官服。”

“你已经接手茶场的事务了?”

“嗯,那田监官也要调任了,他想尽早启程,途中还能回家探探亲。”

秦浈沉吟片刻:“我给你调了些解酒药,你若是喝得不舒服了,便用温水兑开这些解酒药喝下。”

唐斯羡其实早就找到了应付酒局的办法,每次喝酒时,她只喝一口,随后用食指沾酒水,将其收入空间内。这样一来,她的酒杯里便空了。

以前用得少是因为她还未能完全熟练这样的操作,经常不小心连同杯子也一并收了进去。若是大庭广众之下失了手,未免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她反复练习了很久,才学会如何精准地操作的。

不过她不想浪费秦浈的一番苦心,便没有拒绝。

“行,不过我发现这茶场的事务果然多,要检查货物,不让茶商有偷税漏税的机会,政绩勘磨还得看税收的提高,可又必须按照朝廷给出的税额来收缴茶税。”

“我以前便听说,商贩们为了逃税,诡计百出。若你能识破他们的诡计,在不加收赋税的前提下,政绩想必也不会太难看。”

唐斯羡对此倒是颇为从容自信:“我已经打听过了他们最常用的手段,比如将茶装在瓮中,用一些便宜劣质的东西覆盖,以降低税收。所以那些小手段是瞒不过我的。”

这样的手段就跟她前世遇到的那些毒贩使出来的手段一样,更巧妙的伪装,以及诡计,她都见识过。

秦浈就喜欢她这份跟年龄不相符的从容自信,看着她,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她们回到家,恰好遇到唐清满出门,虽然二人的牵着的手很快便松开了,可她还是看见了。

愣了下,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唐斯羡跟秦浈的关系似乎越发亲密,有时候唐清满都觉得她们的眼中仿佛只有彼此,无形中有缠绵的情绪在流淌。

唐清满也不清楚二人是否假戏真做了,为了避免尴尬,她也一直不去想、不去过问。

“思先、浈娘,你们回来了呀!”

“嗯,今日回得早些,阿姊这是准备出门?”唐斯羡问。

“只是做好饭了,准备去喊浈娘回来吃饭罢了。”唐清满笑道。

“阿姊,听你这话是没准备我的晚饭?”

“这些天,你哪天不是忙到天黑,在外头吃过了才回来的?准备你的晚饭怕是要浪费了。”

唐斯羡:“……”

说可怜还是她可怜,加班不说,回家还没有热饭菜吃,最亲近的两人都没有给她留饭菜的想法!

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唐清满又笑了,摸了摸唐斯羡的脑袋:“好啦,骗你的,我有为你准备晚饭。”

唐斯羡也没说自己待会儿还有个酒局,她高高兴兴地吃了点饭菜,这才换衣服出门去。

唐清满还有些疑惑:“思先难得回来这么早,怎么又出门了?”

秦浈道:“她要去为前任监当官践行。”

“那她怎么还留在家中吃饭,也不怕吃撑了!”

秦浈笑道:“这不是不想让你失望嘛!”

唐清满笑逐颜开,跟秦浈商量道:“浈娘,你明日若有空闲,陪我去街上逛一逛如何?来了这儿这么些天,我还未去逛过呢!”

“好呀!编造账簿的纸不够了,我也要去买些纸。”

翌日,二人做完了手上的事后便戴上帷帽出了门。

饶州城的街道比乐平县要繁荣和热闹,且景致、道观和寺院也多。二人走走停停,买了些灯油和盐,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陈氏经籍铺来。

“浈娘,这好像是你表兄工作之处,你……要进去看看吗?”唐清满有些犹豫地问,尤其是云昌杰想向她提亲之后,她感觉他们若是碰了面,那必然很尴尬。

秦浈摇摇头:“不了,待我有空了,我再前来寻他吧!”

她们打算就此离去,却碰巧遇到云昌杰出来。他看见二人,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在认出那道熟悉的身影后,他的血液都微微沸腾了,忙开口:“唐小娘子、表妹?!”

二人驻足。既然已经被对方看见了,再视而不见有些不礼貌。

秦浈微微一笑,道:“云表兄。”

唐清满则只是点头示意。

云昌杰也不在意这些,他有些惊喜:“你、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搬来饶州城住了,刚才逛街路过这儿,担心表兄在忙,便不敢叨扰。”秦浈道。

云昌杰拍了拍脑袋,有些高兴地道:“舅、舅父好像提过表妹夫的差、差遣下来了,没想到还是在饶州,这可太好了。”

说完,担心唐清满误会,又解释道,“饶州离镇前村近,回家方便。”

“嗯。”唐清满见他看着自己,便应了一声。

眼见这么聊下去,话题便要终结了,云昌杰又问:“你们买、买到想买的东西了吗?”

“还有纸没买。”秦浈道。

“那大可以在这、这儿买,一刀书写用的纸才、才一百文,我跟掌柜说一说情,能八十五文一刀。”

若是能便宜一些自然最好,毕竟雇人种田,以及来这儿租宅子、置办物什等已经差不多花光了积蓄。所以不管是秦浈还是唐清满都会精打细算,能省一点是一点。

云昌杰在陈氏经籍铺做了这么久,且装裱的手艺不错,在掌柜面前还是有两分薄面的。他拿了两刀纸,然后让掌柜从自己的工钱里扣去,末了将纸交给秦浈。

秦浈拒不肯收:“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让表兄破费呢!”

“咱、咱们表兄妹,客气什么?你若实在是不好意思,那、那一刀你自己用,剩下的一刀有空了去州学,给阮伦表兄送去,他、他平日也要用到这些纸。”

秦浈只好先收下,准备日后再给他回礼。

云昌杰看了看唐清满,欲言又止。过了会儿,他终于还是鼓足了勇气,跟秦浈道:“表妹,你能、能否让我与唐小娘子单独说两句话,我、我有些事想与她说。”

秦浈看向唐清满,见后者有些紧张和茫然,便要拒绝。岂料唐清满在紧张迷茫过后,鼓起了勇气:“浈娘,可以。”

秦浈相信以云昌杰的为人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对唐清满做什么,况且这是唐清满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可见她也是带着某种决心的。

她稍微走开,也背过身去,但是偶尔会回头留意一下两人的情况,以免再次发生唐清满落单被薛浩骚扰的事情。

云昌杰确定秦浈走的距离够远后,便趁着她没有看过来,赶紧将腰间的香囊解下,还给唐清满。

他无需言语,唐清满便明白他的意思了。她顿时头皮发麻:“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云妮瞒不住秘密,告诉了他?

“我一开始就发现了,云妮她做不出这么好看的香囊,但是我当时没有告诉你我猜出来了,是因为我的私心。”

至于是什么私心,已经不言而喻。

唐清满不知如何评说,只觉得脑子有些嗡嗡作响。

“我本来还奢望能提亲成功,但是,我知道我还是不够资格的。这次遇到你,我想,既然、既然我没有机会了,那我还是将它还给你为好,若一直在我的手中,有朝一日被人发现了,会影响你的清誉。”

云昌杰心里也是十分纠结的,一方面他舍不得这个香囊,另一方面也是放不下。可事已至此,唐清满跟自己也再无可能,他留着这东西,最终也只是虚空一场。

唐清满听了他的话,下意识就想收回来,可是手伸出去后,又缩了回去。

这香囊已经是云昌杰佩戴过的,她收回来又能如何呢?她已经不可能将它转交给唐斯羡了。

犹豫了那么会儿,云昌杰眼里也闪过一丝挣扎,他道:“唐小娘子,你若是不收回去,我怕是会放不下。”

唐清满道:“你扔了便是,何必还要交回给我呢?”

“这个香囊很好看,我舍不得扔,这样太糟蹋它了。所以物归原主,只有你才有资格决定是否扔了它。”

唐清满最终还是收回了这个香囊,她紧紧地抓着它,须臾,转过身将它扔了。

云昌杰的目光黏着那香囊,心里嘴里都是苦得很。

“好了。”唐清满说完,匆匆地跑了。

云昌杰张了张嘴,想跟她道别,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转身回了经籍铺,没一会儿,他又匆匆跑出来,找了好会儿才将那个香囊寻了回去。

他努力擦走香囊上的污垢,呢喃道:“既然她不要了,那捡到的便是我的了。”

——

回去的路上,唐清满有些心不在焉,但秦浈没问她跟云昌杰说了什么。毕竟她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再过两日,官人便休沐了,我们到外头踏青如何?”秦浈忽然提议。

唐清满回过神,道:“可思先不是要回镇前村吗?”

“她可以提前将鱼料交给大哥,若无意外,大哥是十天一休,那日刚好跟官人休到了一起,让他代为送回家就好。”

秦阮伦回乡的危险性远远低于秦浈,所以唐清满没有异议。

“啊啾——”

唐斯羡打了个喷嚏,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秦浈想她了。

虽然这么想有点自恋,可谁让她跟秦浈正在热恋中呢!大白天发下情,也是人之常情嘛!

“下一个!”旁边的小吏的叫声让她回过了神。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后面排了很长的茶商队伍。这些都是要入茶场买茶的茶商,要先来她这儿先汇报买茶的数量,做个登记,方便提早算好赋税,届时离场时再核对茶叶的数目等。

走过来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男子,他朝唐斯羡露出谄媚的笑容:“官人好!”

“什么名,哪儿来的,户贴可带着?”唐斯羡循例问了下。

“有带着,我是歙州来的,叫郑经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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