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告状

李三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能替唐斯羡做什么, 他想说可以像上次帮秦浈一样帮她,可又想到这样的事情往后肯定很少会发生。

难道他就全无用处了?

唐斯羡只想早点将他打发走,便道:“其实有件事你确实能替我办。”

李三眼前一亮, 他的才能终于要被发掘了吗?

“你可以去看看这村子附近, 哪里还有水塘、湖泊, 最好是弄清楚这些水塘、湖泊的归属者,还有大小、方位、距离。”

李三有些失望, 不过打探消息还不容易?

他道:“我马上去!”

将他打发走后,唐斯羡也回了家吃早饭。秦浈问起她这事, 她便如实相告。一旁的唐清满听了, 略微犹豫:“思先,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交给他去做呢?万一他给你假的消息,那你岂不是要被坑害了?”

她没跟李三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基于他跟唐斯羡有恩怨,她实在不放心。

唐斯羡笑道:“阿姊,我防着他呢!况且,我交代他做的事情, 我早就亲自去问清楚了,可花了我不少时间呢!”

“那你还让他去?”

“这事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很花时间和精力。我让他去, 一来省的他整天在我面前晃悠,二来, 他如果办不好这件事, 我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拒绝用他。哪怕他心有不甘, 也无法指责我的不是。”

唐清满听完,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想了好会儿, 听见秦浈提了句:“听起来你像个无良的东家,故意戏弄他。”

她忙不迭地点头:“对!”

唐斯羡道:“我只跟有良心的人讲良心。他要是将这件事情办好了,与我所调查的别无二致,那我自然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可他若是敷衍了事,或者搞砸了,我总不能继续用他吧?与其说我戏弄他,不如说这是一次对他的考验。”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唐斯羡摆摆手:“不提他了。反正阿姊你只需谨记,这种人你交给我应付就好了,你们就离得远远的。”

说完这事,唐斯羡刚想跟秦浈说要找时间带她去饶州见唐妁,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大门并没有关上,唐斯羡从堂屋一眼看过去就能看见门前站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妇人,身侧是一位婢女,似乎还提着东西。

“昨日可是还有客人没来的?”唐清满问唐斯羡。

“应该没有了,我去看一看。”

唐斯羡往门口去,近了,她透过那层薄薄的帽裙看清楚了来者的脸,顿时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来:“哟,这不是表姑吗?稀客、稀客呀!”

哪怕隔着帷帽,唐斯羡都能看见薛凤的眉头似乎皱到了一起,神情复杂,但是又不得不让自己保持冷静,以维持她端庄优雅的模样。

“听闻你昨日大婚,表姑没来得及备礼前来祝贺你,今日才迟来地道声恭喜,希望你见谅。”

唐斯羡压根就没给她请柬,自然不会在乎她有没有来道贺。但俗语有言,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她虽然日常想弄死薛浩,但薛凤本身却没做错什么,如今还登门道贺,她若将之拒之门外,反倒显得自己咄咄逼人。

她笑嘻嘻地道:“表姑有心了,还请进来喝碗水,歇一歇。”

薛凤进院子后便摘了帷帽,又让婢女将礼物放在堂屋,才道:“这是你表姑父准备的贺礼。”

唐斯羡眉头一挑:“梁干事?”

薛凤顿了下,没在意她对梁珂的称呼,道:“嗯,并非什么厚礼,只是一些茶叶,聊表心意。”

“表姑跟梁干事客气了,来就来嘛,带什么礼物呢!”唐斯羡说完,扭头对秦浈道,“娘子,我记得你先前炮制了不少陈皮,待会儿给表姑拿些带回去吧!”

秦浈含笑应下。

薛凤细看秦浈,认出这就是上次被她错认为唐清满的那个女子,不过她们还未正式认识,故而她询问道:“这位便是你的新妇吗?上次见过。”

“哦,对,还未正式给表姑介绍呢,这是内子秦浈。”

秦浈配合着唐斯羡唤道:“表姑安好。”

薛凤朝她点点头,目光一转,落在了唐清满的身上。上次她派了人来赔礼道歉,但是唐斯羡不在,而唐清满不仅拒不接受道歉,还拒绝见她派来的人。

无法,她只能让人告诉唐清满,作为惩罚,薛浩一直被关在家里,半步都踏不出去。她也不求唐清满能原谅薛浩,只愿唐清满别因为薛浩,而将她也拒之门外。

如今唐清满仍旧未理她,她便问:“清满这是还怨表姑没有及时阻止薛浩?”

唐斯羡笑道:“表姑这是哪里的话?当时表姑与我在屋里谈话,而事发突然,自然阻止不了。”

唐清满与秦浈侧目,仿佛难以置信她竟然会站在薛凤那边。

岂料唐斯羡话锋一转,脸上的笑容不变,可说出来的话却戳薛凤的心窝,“但是,从根源上来说,错还是在你们唐家与薛家。因为你们一个生而不养,一个养而不教。若是肯教养他,他就不会是这种胆大妄为、调戏良家妇女的货色,如此一来,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薛凤觉得自己过来就是自取其辱。但她理解唐斯羡的愤怒,所以忍了又忍,道:“这是薛家的错,是我这个身为长姐的没有尽教导他的责任。”

唐斯羡早就打听清楚了。薛凤嫁给梁珂的时候,梁珂还只是一个举人,五年之后才中了进士。只不过中了进士后,还只是“选人”,还得等待官职空缺才能补官。

于是在这期间,梁珂一直靠薛凤去做些活计,以及她的嫁妆养家。一直到三年后,梁珂补官监应天府粮料院,身上才算正式有了官职。后来又出任别处的县令,直到四年前回饶州出任坑冶司公办干事。

也就是说,薛凤至少有十多年时间不在饶州,而薛浩养成那德性,全是他那亲爹以及养母娇惯出来的。

薛凤丝毫不提其母的过错,显然如传闻所言,她对其母很是孝顺。以至于哪怕她想责罚薛浩,可只要其母偏袒薛浩,她最终也会高举轻放。

所以说,唐家以及整个薛家,其实都有问题。

唐斯羡道:“表姑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想知道薛浩是否反省、悔改了,我只知道我不喜欢他,我阿姊反感他,不希望他出现在我们面前。”

薛凤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这是多虑了,如今他怎么还敢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说他的事情,就是来给你贺喜的。既然贺礼已经送到,那我也该走了。”

“且慢。”唐斯羡从秦浈手里接过包好的陈皮,递给薛凤,脸上又堆上了和煦的笑容:“我送送表姑。”

薛凤凝视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唐斯羡,最终道:“不必相送。”

她接过陈皮出了门,唐清满便跑到唐斯羡面前,锤了她的上臂一下,嗔骂道:“思先,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临阵倒戈了呢!”

虽然不痛,但唐斯羡还是委屈巴巴地拽着秦浈的衣袖告状:“娘子,阿姊她打我!”

秦浈瞥了她一眼,抽回衣袖,气定神闲道:“你活该。”

“我怎么就活该了,我阿姊我不向着,那谁向着?是你们不信任我!”唐斯羡控诉道。

唐清满略愧疚:“好了,是我的错,疼不疼?”

“我看她皮厚,理应不疼。”秦浈斜睨唐斯羡。

唐斯羡:“……”

她还以为新婚燕尔是的是秦浈跟她阿姊,秦浈那护她阿姊的模样,她见了都要酸上一酸。

秦浈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护着唐清满,而是转移了话题:“表姑今日过来仅仅是为了道贺?”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薛凤也来了,而且表面上是为了唐才厚来的,实则在旁敲侧击“姐弟”二人是否清楚唐妁的消息。

唐斯羡道:“我想,她今日过来目的有三。一是真心地道贺,二是替梁珂经营人脉关系。”

“三呢?”唐清满问。

“第三个目的,她没问出来,我如何知道?”

唐清满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秦浈解释:“第三个目的估计与她上次过来的目的一样,不过这次被某人气跑了,所以还未问出来。”

唐清满细想了下,浮出一个念头:“姑母?”

唐斯羡默认了。她对秦浈道:“提到姑母,她虽然未能回来主持我们的大婚,但她也想见一见你,所以我们改日便挑个时间去一趟饶州吧!”

秦浈对唐妁之事知之甚少,虽然心中也好奇,但此前她从未想过去打听。如今唐斯羡主动提及,她自然不会拒绝:“好。”

——

薛凤离开唐家后,马车途径唐家田庄,她想起唐才升在此当副庄首,心中一动,便吩咐车夫道:“停车,我想去探望一下我的一位表兄。”

马车在田庄门口停下,薛凤唤醒了那正在打瞌睡的守门的唐氏子弟,告知了来意。那唐氏子弟将她迎入田庄里,才去找唐才升。

唐才升得知后,眉头紧锁,神情看起来亦颇为纠结:“我的表妹,还是姓薛的?”

“对,她就在堂上。”

唐才升连忙赶到堂上,看见薛凤时,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冷淡道:“薛氏,你来找我作甚?”

薛凤朝他欠了欠身,道:“多年未见,大哥一向安好?”

“别这么喊我,我受不得这个称呼。”

话虽如此,唐才升的脸色终归是缓和了许多,问她,“你三年前便回乡了,除了刚回来那几天过来寻过我两次之外,便再也不曾踏足镇前村,今日怎么会来这儿?”

“给你们的侄儿送新婚贺礼,路过此地,想起我们也有三年未见了,便想来叙叙旧。”

“你认识思先?”唐才升微微一惊。

“他们姐弟二人带着二哥的遗志回乡,想回唐家被拒,这种事即使我不去刻意打听,也总有人会传到我耳朵里来。”薛凤轻描淡写道。

唐才升觉得这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道:“这么说来,思先那孩子当官的事,你都知道了?”

唐斯羡被封官的事情也在唐家传开来了,原本态度十分坚定地反对那对姐弟回归唐家的族人们也动摇了不少。

有不少家族掌权者认为唐斯羡既然在这么小的年纪里就立下大功被封官,说明年轻有为,将来还能更上几层楼。族中有这样的子弟,也能起一个榜样作用。

况且当年脱离唐家的是唐才厚,他们完全可以让“唐思先”回到族里,为家族的发展壮大而出力。

虽然还有唐泰等人反对,但唐赟也透露出了希望唐斯羡能回唐家的意思,并让唐才升再跟唐斯羡谈一谈。

不巧遇到唐斯羡大婚,唐才升便打算过几日再与唐斯羡谈。

薛凤答道:“知道。我先前见过他,不过因为一些误会,我对他们姐弟心中有愧,便有留意他们的消息。”

“误会?”唐才升都不知道薛凤与唐斯羡此前曾见过面!

“不提也罢。”

唐才升道:“你今日来,就只是想叙叙旧?依我看,你是想知道妁娘的下落吧!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比你更想知道她的下落。”

薛凤摇摇头,道:“我今日便未想过向你打听她的下落。她恨我,恨唐家,躲着我们,又怎会轻易让我们找到她?所以我已经不奢望能从你这儿获得她的消息了。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二哥究竟将她摆在了什么样的位置上,竟然从未向两个孩子提过她。”

唐才升抿紧了嘴唇,他同样不清楚自己这个弟弟在想些什么。

须臾,他接话道:“可思先还是知道了妁娘的存在。”

薛凤一愣,忽然问:“他知道自己有一位姑母?何时的事情?”

“去年冬至前,他来跟我打听过妁娘。”唐才升说完,觉得薛凤的态度有点古怪,“你问这个做什么?”

薛凤回神,面不改色地扯谎道:“没什么,只是她也同样向我打听了。”

“你没跟他说什么吧?!”唐才升紧张道。

薛凤低声笑了,反问他:“你希望我跟他说什么?”

“算你还有廉耻之心!”

薛凤脸色一变,起身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唐才升依旧没什么好脸色:“恕不远送!”

出了唐家田庄的门,薛凤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唐思先既然去年冬至便已经知晓自己有一位姑母,那为何要骗我?”薛凤心说,“除非,他已经知晓了她的下落,并且在刻意隐瞒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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