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碰瓷

唐思海头戴幞头, 身穿一身白净的襕衫,乍看之下像个温文尔雅的士子。而他身旁的唐思悦则身穿灰色的长衫,虽然干净, 但也有些发旧。谁的日子过得好, 高下立判。

唐思海找了个位置坐下, 笑道:“仪式还未完,不宜吃酒, 所以我请你喝茶!”

唐思悦深知他吝啬的本性,此时既然跟他出来了, 也不好再跟他计较这些。勉强笑了下, 道:“茶也好。”

“薛浩也真是的, 这都是外人的集市有什么好逛的,还不如来我们唐家自家的茶坊,坐下来吃茶。”

“他好像也很久没回来了吧,许是想再重温小时候在这边生活的感觉。”唐思悦道。

“他有个好姐夫,不必跟我们一样下地,还不受族规约束, 肯定乐不思蜀。”

唐思悦心想,唐思海羡慕薛浩,但他自己又何尝不令人羡慕?虽然调去了社令村, 但是那边的庄首是他祖父唐泰当年提拔的人,他如今在那边, 粗重的活少, 逾时不回田庄也不会受到惩罚……

想到这儿, 唐思悦心里也酸得冒泡,可谁让唐思海的祖父唐泰是上一任家长呢?

虽说族规定了家长、主事皆是由德高望重、德才兼备者担任,可是人无完人, 每个家长都会有私心。

这几百年下来,有些规矩早就变味了,唐泰不甘不愿地从家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后,依然留恋权势,为此拉帮结派,拉拢了一些主事和庄首跟现任家长争夺家族掌权。

他唐思悦身后并无人支撑,又见唐泰的气势压现任家长一筹,他才不得不忍受唐思海一些臭毛病。

热茶上来后,唐思悦收敛心神,又附和起唐思海来。

二人聊得专注,并未注意到角落那一桌的唐斯羡与秦浈。

唐斯羡知道自己来这儿必然会碰到很多唐家的人,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快遇上唐思海。

秦浈见她不动如山,便问:“你不去找他?”

“我这人很安分守己的,从不主动挑事。”

秦浈抿笑:“可你不是说,你跟他感情好吗?”

唐斯羡噎了下:“也对,我跟他是老交情了,你若准许我去找他,那我便去了。”

“去不去找他,你自己决定,何须经过我的同意?”

秦浈嘴上这般答,可想到唐斯羡竟然会在与她自身有关的事情上,征求自己意见,仿佛自己不让她往东走,她就绝不会往东走。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可……”唐斯羡眨着明亮的眼睛,不知不觉地将秦浈装了进去,“是你不让我惹是生非的。”

秦浈一怔,目光相触的一霎,似细软的鹅绒在心尖拂过,似糖浆倾泻而下将心肝包裹,似夏日的暖阳将她笼罩,似一朵花悄然盛放……仿佛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在一瞬间浮现在眼前。

唐斯羡见她原本几近苍白的脸颊忽然变得粉扑扑的,下意识就想伸手掐一把,看看是不是嫩得能滴出水来。

当然,她还没动手,就听见唐思海提及了薛浩,秦浈的目光也随着关注点的偏移而挪开了。

唐斯羡眉峰一挑,道:“跟唐思海玩到一块儿的人打听我跟阿姊的事情,能有什么好事?果然不安好心。”

“按照梁二郎君的说法,薛浩已经被过继出去了,照理说他已经不是唐家人了,他不受唐家的族规约束,可他在唐家享受的待遇似乎也不差。”秦浈思忖。

“本身唐家这么大,这么讲究团结一致的家族,竟然会将族中的子弟过继出去,这听起来就挺不可思议的。除非那个外嫁的唐氏女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边的唐思海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问道:“哎,最近唐思先那小子有什么动静?”

“听人说他将王家的房屋买下来了。”唐思悦道。

“他哪儿来的钱买房屋,肯定是偷的!村里的人都不盘查她的钱的来历吗?”

“这倒没什么可疑的。他前阵子捕到一条十几斤重的鮰鱼,被梁家二郎君以六千七百钱买走了,另外县城的一户大户人家办寿辰好像找她要了几十斤鱼丸与桂花鱼,这加起来,买下王家的房屋也就足够了。”

唐思海气得咬牙切齿:“他怎么运气这么好?先是卖鱼遇到团练副使,然后又有秦天帮她将水塘买下养鱼。好不容易等他要栽梁家手里了,结果又出来一个梁二郎君!”

唐思悦心想,“唐思先”可不就是运气好吗?“他”一个一穷二白,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的穷酸破落户,若是运气不好,能过上如今有屋有地,又有贵人赏识的好日子?

唐斯羡乐呵道:“小娘子你听听,这才叫酸,酸味都飘到我们这儿来了。”

秦浈微笑着,没接话。

临近中午,进茶坊喝茶的人渐渐变多,声音也越发嘈杂。

唐斯羡与秦浈已经听不清楚唐思海他们在说什么了,倒是听见邻桌的人讨论:“今年冬至祭祖,怎么好像唐家的人比往常少了?”

“嗐,听说今年回来祭祖的族人才五百多人,其余人要么太远了赶不回来,要么说身子不舒服,还有的干脆用‘事务繁忙’来搪塞。唐家安排的房间还有很多空的呢!”

“祭祖这么大的日子都不回来呢!”

“依我看啊,唐家这人心都开始涣散了。”

他们才说完,唐思海便拍案而起,怒骂:“哪儿来的人在这里胡言乱语,我们唐家上下一心,怎么可能人心涣散!”

二人面面相觑,考虑到这里是唐家的地盘,他们即使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也不敢理直气壮地反驳唐思海。

不仅如此,他们都选择了服软:“我们都是听来的。”

“道歉,必须给我们唐家道歉!”唐思海道。

维护唐家的唐氏之人很多,二人见状,腿肚子都开始哆嗦,忙不迭认错:“对不起,我们错了。”

说完,狼狈地逃出了茶坊。

唐思海大喝一声:“看见没有,我们唐家上下一心,什么人心散了,都是妖言惑众!”

“对!”唐思悦附和他。

唐斯羡嗤笑了一声,跟秦浈说:“欺负外人时,倒是挺同心协力的。”

邻桌没了人后,唐斯羡与秦浈二人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唐思海的视线中。他又惊又喜,——惊讶她竟敢出现在这儿,高兴她主动送上门让他报复。

“唐思先,你竟然在这里?!”

唐斯羡转身,看见他脸上克制不住的兴奋之情,也“惊喜”道:“对啊,我来了你高兴吗?是不是很想念我?其实说实话,自从你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便一直觉得很孤独寂寞,发现果然没有你不行。这不,我与你重逢来了!你感受到我的喜悦之情了吗?”

若是以往,秦浈知道她是在恶心唐思海,肯定会被逗笑。可这会儿不知怎的笑不出来,甚至觉得唐斯羡不仅要克制她搞事的心思,还得封一封这嘴!

唐思海被她的无耻之言给气得脸色涨红,这种话说出来,定会让人误以为他是断袖。以前也就罢了,如今这里都是唐家的人,若是他们信了,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我呸,你个死断袖,滚出尖山里,滚出唐家的地盘!”

“你怎么翻脸不认人啊?刚才还那么高兴,如今又不高兴啦?”唐斯羡也“气呼呼”地叉腰。

“我!”唐思海留意到周围的唐家人都拿异样的目光看他们,心下一急,喊道,“你们不要听信他胡言乱语,他是唐思先,那个被逐出唐家的不孝之人的儿子!”

他这么一喊,大家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而看向唐斯羡的目光也开始不善。

“他是不是那个想要回唐家的唐思先?”

“对,就是他!”唐思海一下子不怵了,他仗着这里是唐家的地盘,而周围肯定很多跟他一样讨厌“唐思先”的族人,所以哪怕“唐思先”巧舌如簧,也敌不过这么多唐家人!

果然,有唐氏子弟站了出来,轻蔑地看着唐斯羡:“喂,你来我们唐家的地方干什么?”

“你想回来祭祖啊?做梦呢!唐家的祖先已经不是你的祖先了,你的祖先都是什么孤魂野鬼吧,哈哈哈哈……”

唐斯羡跟着笑:“哈哈哈,竟然说自己的祖先是孤魂野鬼……祖先们,你们听到了吗?你们的子孙不孝啊,竟然骂你们是孤魂野鬼!”

“谁跟你同个祖先了,少放屁!”

“就是,你这人满口胡言,无耻至极!”众人站出来跟她辩论。

越多人出来羞辱唐斯羡,唐思海便越发得意,他就像是出了一口恶气,心道:“以前我没机会找你报仇,如今你自己送上门来,我不让你如丧家之犬一般离开这儿,我绝不甘心!”

唐斯羡充耳不闻,只看着唐思海:“你该不会想让我如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滚出这儿吧?”

唐思海心里一突,不知唐斯羡是如何知道他的想法的。他恼怒道:“我都没说话!”

唐斯羡扯了扯嘴角:“你脸上都写着呢!再说了,我们什么关系,你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喂,我们跟你说话呢,不到底懂不懂礼节?!”有一个少年见唐斯羡无视他们的存在,顿时火冒三丈,上前推了她的肩膀一把。

唐斯羡借着他的力道顺势倒地,然后开始演绎碰瓷三大口诀:“哇,打人啦!救命啊!好痛啊!”

这里的动静本来就不小,她突然被人“推”倒在地,闹出了更大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外姓的人过来凑热闹。

“唐家子弟,仗着人多势众,围殴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小百姓啦!我的骨头都要断啦!”唐斯羡继续哀嚎。

众人没想到她这么不禁推,面对众多异样的目光,那个少年顿时慌了:“我只是轻轻一推,是他自己没站稳!”

秦浈起身指证道:“就是你们打人!”

她绕到唐斯羡的身边,关心道,“你放心,我会医术,我帮你看伤。若是伤的严重,我们去报官!”

“秦浈,你们是一伙的!”唐思海急忙辩解。

“又不只是我看见了你们打人,这里这么多人呢!等官府来了,让官府定夺吧!”秦浈道。

话刚落音,便有一队身强体壮,手持棍棒与弓箭的人赶了过来,呵斥道:“何人敢在唐家的地盘闹事?”

唐斯羡痛哭流涕:“就是你们唐家的人,仗着这儿是你们的地盘,欺负我这个来看热闹的外人,他们几人欺负我一人,还打伤了我,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为首的中年男人环顾众人,面容严肃地问:“他说的可是真的?”

“这、这……”唐家子弟支支吾吾不敢直言,倒是围观的人道,“这是真的,我们看见他们动手打人了。”

唐思海忙道:“是他挑衅在先的!”

“我如何挑衅了?我与你久未相见,如今见了面,跟你打声招呼,你便斥责我,骂我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这一点,大家也都可以作证的!”唐斯羡可怜兮兮地道。

“对!”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尤其是刚才被唐思海一番羞辱的人,也去而复返借此机会举证他们,“还有,他们辱骂自家的祖先是孤魂野鬼!”

这里是唐家的地盘又如何?当着大家的面,他们敢包庇自己的族人,那传出去名声便不必要了!

刚才是他们有错在先,不敢与之对峙,可如今可是唐氏子弟动手在先,他们可一点都不怵!

面对黑了脸的中年男人的注视,包括唐思海在内的唐氏子弟都慌了,他们有心将矛盾往唐斯羡的身份上引,但是中年男人不给他们机会,吩咐道:“统统拉回刑杖所审问!”

又看了唐斯羡一眼,“带他去医俗院治伤!”

唐斯羡躺在地上不肯起来:“我现在浑身痛,起不来,你们拿担架抬我过去。”

“你少装蒜了,明明我就只是轻轻一推!”那唐家子弟气恼道。

“可我倒下来的时候,撞到了桌椅,还有这地面,这么硬!我现在有些头晕,我严重怀疑受到了内伤,万一我心情不顺,重伤不能治愈,暴毙了,你可就背负了一条人命了!”

中年男人也看不下去了,道:“找块木板,将他一并带去刑杖所,再去医俗院找郎中过来给他看!”

唐家人还真的给她找了块木板,她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然后对秦浈道:“阿姊他们还未回来,你在这儿等他们吧!”

“可你一个人……”秦浈饶是猜到了她的打算,也忍不住替她担心。

“我不打紧的,谅他们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也不敢对我下手。”

中年男人听见她们的对话,脸更黑了:“你将我们唐家当成什么人家了?”

“不要问我将你们唐家当成什么了,你们若是能好好约束底下的子弟,我会有此质疑吗?所以质问我之前,你们先好好反省一下自身是否给予了世人信赖感。”

中年男人发现她讲歪理倒是挺厉害的,也不再理她,将他们都带回了刑杖所后,又去请主事过来主持这事。

唐斯羡被推倒这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故而按照唐家的家规,动手的唐氏子弟便被按家规处置。至于如何处置其余参与闹事的子弟,则还有争议,因为双方就唐斯羡的身份以及言行举止,展开了议论。

有人认为唐斯羡的身份敏感,这时候跑来唐家不安好心,不应该为了她而处置唐思海等人。也有人认为唐斯羡说话确实有挑衅的嫌疑,唐思海等人反驳她的做法也没错。

当然,无论他们对唐斯羡的身份带有何种偏见,她只说了一句话,他们便哑口无言了。

她道:“我又不是你们唐家的人,你们觉得唐家家规这一套放我身上适用?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还不稀罕你们唐家呢!”

她跟秦浈交流过了,她们对唐家了解还是太少,而对敌人不了解,便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故而应该主动出击。

虽说她这么做,会让更多人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可同样的,她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唐家,顺便将这滩浑水搅得更浑浊一些,然后她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好大的口气!”刑杖所涌来了更多人,其中的老者冷哼。

祭祖这样的日子里,原本正在休息,准备进行下一步仪式的唐家家长、主事等人都被这件事惊动了。他们听说这事牵扯了唐思先、唐思海等,都坐不住了。

唐泰自然是要为他的孙子撑腰的,唐才升心里也替唐斯羡感到担忧,家长唐赟见状,便道:“那我们都过去看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他们过来的时候,恰巧听见唐斯羡在大放厥词,唐泰便忍不住出言呵斥。

唐斯羡哈了口气,道:“口气大吗?我才喝完你们唐家茶坊的茶,看来你们唐家口气确实大,连茶都有口气。”

唐才升瞪她:“你住口!”

唐斯羡重新躺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行吧,我惹不起你们唐家。我只想出来逛逛集市,跟家人过个冬至,没想到会被人挑衅、羞辱以及殴打。现在我落入你们的手里了,你们要怎么羞辱我,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在场的都是沉得住气的家族掌权者,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气得跳脚。可她说的话也有道理,他们若是跟她争论下去,只会显得他们仗势欺人。

唐赟微笑道:“我们没有羞辱你的意思,还是先让郎中给你看看伤吧!”

“大叔,你在这儿说得上话吗?”

“我是唐家家长,唐赟。你说呢?”

唐斯羡没想到他竟然就是唐家真正的“一家之主”,不过看样子年纪也不算太大,真的应了“唐家家长是由德才兼备者担任,而不安年龄来排辈”的话。

她坐了起来,笑嘻嘻地道:“真不愧是家长,还是你说话好听,我听完后,立马就身心舒畅了,好像呼吸顺畅了,头也不晕了,胸也不闷了,腿脚都灵活了!”

唐赟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明知道她的伤是假的,仍旧包容道:“真的不用郎中看一看?万一留下隐疾怎么办?”

“不用,我年轻,好得快!还是别占用医疗资源了,留给那些头发都已经发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准备灵位的人吧!”唐斯羡说着,瞟了唐泰一眼。

唐家众人想,当初要是让她回了唐家,那家规不得罚的她脱几层皮!

他们隐约后悔没让她回唐家了,——就该让她回来,然后他们好找理由修理她几顿,否则都对不住她那张欠抽的嘴!

唐赟笑道:“你年少轻狂,我们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这张嘴若是不学会好好说话,万一哪天被人报复了,那吃苦头的最终还是你自己啊!”

“家长,你这话就没道理了,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若是没人来招惹我,我自然会与人和气,毕竟大家无冤无仇,我主动去得罪别人,那对我没有好处啊!”

唐赟道:“男子汉心眼不该这么小,阔达些。”

唐斯羡看向唐思海:“听见了吗?别那么小心眼,每次见了我都跑来招惹我。”

唐思海愤恨地瞪了她一眼。

唐赟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不听说教,决定放弃跟她讲道理。对众人道:“时辰快到了,既然他没事,那我们先去祭祀,等仪式完成了,再来谈处置的问题。”

“那唐思先呢?”有人问。

“既然不是他主动惹事的,那让他走吧!”唐赟道。

“不行!她并非无辜,今日扰乱了我们的祭祖仪式,还让我们唐家在外人面前丢了脸,必须要个说法!”唐泰沉声道。

“事有轻重缓急,祭祖仪式为先。”唐赟道。

“不处置他,却处置我族子弟,这手肘往外拐的做法未免太伤族人的心了。”唐泰寸步不让。

唐赟脸上没了笑容,向来以温和著称的他,第一次展现了他的脾气:“我说了仪式后再谈论处置的问题!”

唐泰一怔,一时半会儿也没了话语,只是一张老脸臭的吓人。

唐斯羡对他们的针锋相对视若无睹,问唐赟:“你们这里,外人能逛的吧?不会以什么‘这是唐家的地盘,不欢迎外人’等理由驱逐我们吧?”

唐赟回过神,摇头:“我们唐家向来不拒绝任何外人进入尖山里。”

“那我放心了。”

唐斯羡被唐才升亲自“送”出了刑杖所,到了外头,唐才升才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你到底何时才能安分一些?今日这事闹的这么大,你又口无遮掩,不管是家长,还是主事,他们该对你多失望!你这样想回唐家,那是绝不可能的!”

“我说了,我不稀罕唐家。”

唐才升不信:“不稀罕你跑回来干什么?”

“大伯父,做人不能自信过了头,你们唐家真的没什么可以吸引我的。我原本以为,唐家这么牛掰的大家族,应该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存在。可是经此一事,我发现,它真的老了。”

她笑问,“大伯父难道真的没看出来吗?唐家从内部开始,已经散了。”

唐才升没反应,她也不在意,转身就走。

忽然,唐才升道:“族里不愿意承认你爹,因为你爹当年也是这么说的。一个家族要发展壮大,团结是必须的,而动摇人心的做法,是族里最不能容忍的。你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你这辈子都没法再回到唐家。”

唐斯羡叹了一口气,懒得再跟他多言。

她回到茶坊,不过却因为刚才的事情,茶坊的掌柜似乎并不怎么欢迎她。她见秦浈已经不在里面,干脆也四处去逛一逛,顺便找找人。

没过多久,她便在一池子边的亭子里发现了秦浈以及唐清满她们。而在她们面前还有一个衣衫亮丽的男子,他道:“别用看登徒浪子的眼神看我,我可是很真心地在询问小娘子的芳名的!”

听见这油腻的话,唐斯羡的心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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