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图谋

“楼上出人命案子了, 听说是仇人上门报复。”

“哎哟,那手段太残忍了……手指跟耳朵都没了,身上不知道被捅了多少个窟窿, 还往耳朵、血窟窿里塞了一堆臭蛆……这得多大的仇!”

“这些人也真是猖獗, 大白天的就敢在小区里杀人!”

“嗐, 我们小区的治安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加上大白天的, 人都去上班了,就剩一些耳背、怕事又体弱的老人在家。哪怕传出动静来, 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就是可怜他的女儿, 放学回来看见她爸的惨状, 人都吓傻了。”

……

一阵刺痛,唐斯羡的意识回归,她掀开眼帘,入眼的便是蹲在旁边,掐她人中的秦浈。

秦浈松开手,吐了一口浊气:“你醒啦!”

暂时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唐斯羡目不转睛地看着秦浈, 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

秦浈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见她没反应,开始担忧她是不是刚才倒下去时撞到脑袋, 然后变傻了。

担忧和内疚之余,又觉得她呆傻的模样与平日里的嚣张、耍贱行为有很大的反差, 竟有些可爱。

唐斯羡眨了眨眼, 眼神和意识逐渐恢复清明:“我刚才——”

“你刚才被虫子吓晕了。”

唐斯羡:“……”

她掏了掏耳朵假装没听见。

心有余悸地从地上坐起来, 扶着自己的额头,故作虚弱地道:“估计是早饭没吃,有点低血糖。”

秦浈没听懂后面那句“低血糖”, 不过并不妨碍她看出唐斯羡不仅没说实话,还试图掩盖事实。

她“恍然大悟”,道:“因为没吃早饭,所以才被虫子吓晕了?”

唐斯羡摇头摆手,拒绝接受自己是被吓晕的事实:“我饿晕了多久?”

秦浈憋着笑,尔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继续拿这事逗她好像有点缺德,于是正经地关心道:“一盏茶的时间。你现在好些了吗,可需要吃点东西?”

“不用,我现在好很多了。”唐斯羡发觉背后有些黏糊,想来是刚才冒的一身冷汗将衣衫打湿了。

突然,她想起自己在短暂的昏厥中,隐约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她捂着胸口,防备地盯着秦浈,“我昏迷的时候,你没对我做什么吧?”

秦浈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反问:“掐你人中算对你做什么吗?”

“……算救了我。”唐斯羡衷心感谢,“谢谢!”

秦浈的神色有一丝不自然,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起身准备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既然你并无大碍,那我也无需再守在这儿,我先走了。”

虽然她努力维持端庄优雅的走姿,可行走时膝盖痛得她一瘸一拐。唐斯羡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处,看见原本干净的裙摆上此时多了一块污垢,还有血丝渗出。

唐斯羡心知秦浈这摔得也不轻,忽然就心生愧疚:“难道是被我连累的?”

她想,她平日有些磕伤碰伤,基本上洗澡时用灵泉泡一下就不痛了,若是将灵泉给秦浈用,想必伤口也能愈合得快些。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秦浈用到灵泉呢?唐斯羡沉思。

——

秦浈走后,果园里便静了下来。四周树影婆娑,每一个随着枝丫摇晃的橘子在唐斯羡看来都像是藏着一堆虫子的杀伤性武器,随时都要向她袭来。

晚秋的凉风从她的脸上拂过,她打了个寒颤,顾不得去视察池塘,匆匆离开秦家果园,直追秦浈而去。

如今这果园算是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了,往后便是打死她,她都不会来这边的!

到了秦家门外,她发现秦家似乎因为秦浈受伤而有些兵荒马乱。秦雩紧张地要找郎中,秦浈道:“爹,我也略通医术,这点小伤口,抓些车前草回来敷伤口,很快便可止血。”

“哪里是小伤口了?膝盖和手腕都肿了!”苏氏叫道。

秦浈无奈:“爹、娘,我并无大碍,这只是小小的擦伤,至于手腕,明儿就消肿了。”

秦阮伦也加入了“讨伐”她的队伍中,“你上回擦伤便感染了风寒,你忘了?”

“那次本来便受了凉,又凑巧摔伤。”

“哪儿来这么多巧合!”

秦浈没吱声了。

唐斯羡终于见识到秦浈在秦家人的眼里到底有多娇弱了。与此同时,秦家人对秦浈的疼爱呵护,让她的心底有一种名为“羡慕”的情绪生出来。

秦雩出来找车前草,看见门外的唐斯羡,眉头皱得老高:“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我忙着呢!”

唐斯羡不敢说秦浈受伤跟她有关系,她心虚道:“乡书手在忙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秦雩狐疑地看着她:“你何时会这般热心了?”

忽而明悟了,“哦,你耍诡计的时候最是热心,这会儿肯定有阴谋!”

唐斯羡反省自己之前似乎作孽太多了,以至于老实敦厚的张虎见了她就跟见阎王一样,连秦雩都不相信她是一个热心向上的新时代好青年了!

“我能有什么阴谋?只不过是见惯了人情冷暖,深知热心助人的重要性,所以决定当一个热心肠的好人。况且,乡书手你也没什么可以让我图谋的了呀!”

秦雩刚想说,他家还有个黄花大闺女呢!不过念头一闪,就收住了。

呸!我在想什么呢!

秦雩不理她,在路边摘了两株车前草就回去了。她跟在秦雩后面,为了找机会将灵泉滴入草药中给秦浈用,便殷勤地道:“这草是止血之用的,秦家可是有人受伤了?要不要我帮忙舂草?”

秦雩忽然智商猛增:“你这么殷勤,浈娘摔伤之事与你有关?”

唐斯羡猝不及防,陷入了“答”与“不答”的两难境地中。好在这时候秦浈出现在门口,替她解围:“爹,我摔伤之事与她无关。”

唐斯羡趁父女俩说话,偷偷滴了些灵泉在车前草里。

秦雩回头,“既然跟你没关系,你这么殷勤让人看见了会说闲话的。”

“哦,好像里正找我有事,那我先走了!”唐斯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麻溜地出了秦家。

秦浈看着她欢脱的背影,抿唇笑了下,忽而笑容微微收敛,又陷入了沉思。

——

池塘到手后,唐斯羡的养鱼大业算是跨出了第一步,她找人清理了一下池塘周围的杂草和淤泥,然后准备到鄱阳湖那边买鱼苗。

她的这番动作,也让镇前村的村民知晓,如今那池塘是属于她的了。当即有一些村民跑去找秦天发泄不满:“唐思先在那里养鱼后,我们的庄稼如何浇灌?”

秦天道:“他说过,你们若需要浇灌,尽管去找他取水。”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者倔强地反对:“不行,万一他不给我们取水怎么办?这本来是大家的水塘,里面的水人人皆可取用,怎么突然就成了他的了?!”

秦天没有耐心跟他们讲道理,骂道:“谁说这是你们的水塘了?这是官府的水塘!唐思先花了钱从官府那儿买到,那便是他的!既然他已经保证允许邻近水塘的农田取水,那他是要在那里养鱼还是养虾都跟我没关系,你们也管不着!”

他一旦凶狠起来,年老的村民都不敢倚老卖老。

“九月底了,你们都拿到凭由了吧?秋税备好了吗?别到时候要我抬着棺材去收税!”

老者心里骂他这是在诅咒他们,但是都不敢跟他对着干,只好愤懑地离开。

李三得知这个消息,便嘲讽他们:“先前我被那小子和秦家刁难,你们都不肯出面帮我说话。如今他动了你们的利益,你们才来着急,未免太晚了些!”

“哟,你脸不是消肿了吗?怎么又肿起来了?”他们反讽回去。

李三闻言,又黑了脸。那两个闲汉记恨他当初打他们,所以在他的脸养好后,又趁机抽了他几巴掌。

要不是秋收将近,眷长加强了村子的治安管理,那两个闲汉也收敛了许多,他肯定要被毒打一顿的。

他近来都不敢在村里闲逛了,一来是没脸见人,二来也怕遇到唐斯羡。

他虽然躲着唐斯羡,但并不妨碍他见缝插针地挑起唐斯羡与村民的对立。

然而在唐斯羡有秦天等人撑腰的情况下,这些村民还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他们商议了一番,决定先礼后兵,去找唐斯羡让她也写什么保证书。

不过他们扑了一场空。等他们到王家时,廖三郎的两个儿子跑出来跟他们说:“唐大郎跟我爹去饶州了,不在家。”

“他去饶州做什么?”

“买——”年纪小的廖小竹话还没说完,他兄长廖小毛便插话道,“说是给什么荣副使送鱼!这些日子,那副使三天两头就派人来买鱼……”

众人一听,唐斯羡真的攀上荣副使这棵大树了,难怪秦天怎么也不肯帮他们!那他们还有能耐要求唐斯羡写保证书吗?

廖小竹回家后问兄长:“哥,你为什么打断我的话?”

廖小毛白了他一眼,道:“说实话也得分清楚重点。你跟他们说咱们爹是跟那唐思先去买鱼苗,他们不得将咱们爹也怪罪了去啊?若说他们是去给大官送鱼,他们哪里还敢怪咱们爹!”

廖小竹恍然大悟:“哥,你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

“都是跟唐思先学——咳咳,你哥我本来就聪明!”

——

唐斯羡不知她离开了村子后发生的事情。此时的她和廖三郎已经到了饶州城外,正找地方投宿。

她此行本打算孤身前来的,不过廖三郎得知她的打算后,对她道:“饶州虽不远,可是一个人要将鱼苗运回来却不容易,你可以借一辆驴车,我与你一同前去,将鱼苗运回来。”

唐斯羡不会驾车,便接受了他的建议。

临出发,她又装了几条鱼和鱼丸,顺道给荣副使送去。

前些日子荣副使家的仆役来买鱼时,她先告知了对方自己的打算,并打听到了荣副使的住处。这次到饶州,她找到地方落脚后,便立马登门拜访了。

荣副使没有住廨舍,而是另外购置了一处二进的宅邸安置。虽然这里头住着六品官员,可看起来却门可罗雀,可见这个冷板凳官职在饶州城官场中不怎么被人待见。

她跟门房说明了来意后,没多久便被门房从后门引了进去。他指着一位衣着打扮颇为朴素的妇人道:“那是后厨的管事,你将东西交给她就行了。”

妇人年约四十,鹅蛋脸,脸上不施粉黛,虽然没有芳华女子的艳丽,可看得出来早那么十几二十年也是一个美人。

唐斯羡左看右看,总觉得她的眉目有点眼熟,可仔细想来,却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她。

正在晒鱼干的唐妁见厨院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少年,“他”没有说话,只盯着自己瞧。她心中顿时不悦,但自身的教养到底没让她即刻发作。

她走过去,语气有些生硬:“你是何人,怎么进来的?”

唐斯羡道:“我是来送鱼跟鱼丸的。”

“鱼丸?”唐妁听她这么一说,便知道她是谁了。

周氏从乐平县回来后,带了一些鱼肉丸子给她,让她料理。可她此前从未见过这些食材,压根就不知道如何烹饪。

为了不浪费食材,务求一次煮好,她找周氏了解了这些食材的来历,自然就知道了乐平县有一个少年渔夫卖的鱼以及制作的鱼丸十分美味,以至于荣副使时常要让人跑去乐平县买鱼跟鱼丸的事情。

后来在烹饪时品尝到了这些鱼、鱼丸,她还差点以为自己的厨艺突飞猛进了。

唐斯羡笑道:“我这回带了两条两斤重的鲫鱼,一条两斤的鳙鱼,还有一条三斤重的桂花鱼过来。鱼丸则带了两斤,就看贵宅要多少了。”

“都要了。”唐妁道。

唐斯羡就喜欢这么“壕气”的顾客,当然,如果对方没跟她砍价,她会更欢喜的。

最后,她以“亲自送货上门,省了荣副使的人力”为名,按原价卖给了对方。

清点了钱,唐斯羡就直接去和廖三郎汇合了。

唐妁将鱼放入缸中养着,就去了前院。周氏见到她,道:“今日好像会有人送鱼过来,你若是见了对方,就将鱼都收下吧!”

唐妁斟酌了下词句,道:“那人已经来过了,这次还带了一条桂花鱼过来,我都买下了。”

“这个时节的桂花鱼可不好捕,那唐思先还是一如既往地能耐。”周氏笑道。

唐妁眸光一凝,“他叫什么?”

周氏对她的反应有些疑惑,道:“唐思先,你可是认识?”

唐妁轻轻摇头:“只是觉得对方姓唐,又跟唐氏的‘思’字辈一样,所以还以为……”

又自嘲道,“但是唐氏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的子弟在外卖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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