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酒后

柳罗衣也停住了动作,她看着尉迟离,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这时,身后又是一阵水花四溅,那贺燃猛地浮出水面,一边扑腾着,一边抹去脸上的水大喊:“柳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尉迟离眼疾手快地将柳罗衣拉到自己身后,冷眼去瞧那人,开口道:“你是何人?”

那人没回话,冒了几个泡泡就往下沉,尉迟离无奈,只得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扯住他衣领,将他生生拖了出来,在草地上留下一串亮晶晶的水迹。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皆是听见动静前来瞧热闹的。

贺燃往地上吐了几口水,他抬头一看如此多的人围观,立马羞得掩面起身,伸出湿漉漉的手,指着柳罗衣道:“你这柳大人的长女,怎么生得如此刁蛮?”

他说着还往柳罗衣面前走,似乎试图去拉扯她,柳罗衣动都不动,只冷眼瞧着。

谁知他手还没碰到柳罗衣,就被尉迟离拿手臂挡住了,尉迟离左右看了看,朝着身后一伸手,一把重剑就递到了她手中,尉迟离将剑往贺燃胸口拍了拍,然后微微一扬下巴。

贺燃当即便不敢动了,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道男女有别吗,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尉迟离一副慵懒的模样,说话的语气却极其狠厉。

“是她推我入湖的!”贺燃气不过,指着柳罗衣道。

“手放下去。”尉迟离挑了挑眉,贺燃愣了愣,然后用手抹掉了眼睛上的水,乖乖地放在了身后。

“谁叫你手乱放。”柳罗衣冷哼一声,杏眼微瞪。

“哦?”尉迟离皱起眉头,她再转眼看向贺燃的时候,让他莫名打了个寒颤。

“哪只手,碰的她。”尉迟离说,她慢慢握住剑柄,那剑是把好剑,一出鞘便闪着寒光,晃得人眼生疼。

贺燃就是个文人,虽然有点不能摆得上台面的小心思,但到底还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当即便被这剑吓得差点坐在地上,他急忙避开剑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

“欺,欺人太甚!这般女子谁人能瞧得上。”他放了一句狠话,便提起袍子溜了,那速度之快,活像是只落水的山鸡。

尉迟离听见他这话怒了,抬腿便要追,柳罗衣急忙拉住她,摇了摇头。

“散开散开。”尉迟离呵斥退一边看热闹的人,然后转身看向柳罗衣,“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同柳大人在府中吗,怎么和此人来了这儿?”

“是他非要拉我来的,我便同他来,死了他这条心。可我方才问过他,他说他会水,我才推他下去,谁知却是说的假话。”柳罗衣低着头说。

尉迟离看着柳罗衣,心里有些不舒服,想着小柳儿还真是受欢迎,才短短几个时辰不见,便沾惹上这么一朵不知分寸的烂桃花。

她刚想同她说说,便看见方才还一脸冰山模样的柳罗衣,竟自顾自掉起眼泪来,尉迟离顿时便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她忙伸手替她擦。

“小柳儿,是不是方才那人还对你做了什么?你等着,我现在便去将他掳来,同你赔罪,好不好?”尉迟离放柔和了语气。

谁知柳罗衣却突然一把将她推开,她睁着一双泪眼,一边看着尉迟离,一边往后退。

她樱唇微抿,泛着粉红,脸色却看着十分苍白,看着十分脆弱,哭起来美得惊人,尉迟离被她这一下搞懵了,不知发生了何事,想上前将她揽住,又怕莽撞,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公主,你回北域吧。”柳罗衣突然说,她的声音十分冷静。

“回啊,但你得同我一起。”尉迟离说。

“我也不知该如何做了,莫叫我拖累了你。而且,我即便去了北域,又是什么身份呢,婢女,还是别的什么。”柳罗衣强忍住哽咽。

“什么叫拖累……”

“公主,我走了。”柳罗衣慢慢说完,突然转身向城中跑去。

尉迟离急忙上前追,却被一直躲在后面的尉迟蝶拉住,将她整个人拖了回来。

“姐姐,你拉我做什么?”尉迟离急道。

尉迟蝶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对安歌说:“快跟上去,在后面跟着别暴露,看她回府再回来。”

安歌点了点头,转眼就没了人影,尉迟蝶转身给了尉迟离一个爆栗,骂道:“你这憨瓜!”

尉迟离委屈地不得了,她揉了揉额头,郁闷道:“我也不知出了何事,她要说出这种话,应当是和她那爹有关系,我须得找那老头理论理论。”

“回来!”尉迟蝶翻了个白眼,又把尉迟离拉回来,“你去能理论什么。”

尉迟离叹了口气,暴躁地朝地上的一棵草跺了一脚:“那个柳大人,我原本就觉得会难对付,就凭他能将小柳儿关在家中,十几年不怎么出门此事便能看出,他有多独断专裁和偏激执拗,不然怎么会养出小柳儿那样的性子。”

“他因为周青害死了小柳儿的娘,而周青又是北域的人,故而对北域有种敌意,再加上害怕之后两国会起纷争,所以更加不同意小柳儿随我走。并且还害怕皇帝对小柳儿有歹念,所以我猜,方才那男的便是他找来的,为的就是早日给小柳儿寻觅良婿。”尉迟离一边说,一边将地上那根草踩得稀碎。

尉迟蝶听完,伸手擦了擦汗,道:“怎么这般复杂。”

“所以我不知如何是好,可方才小柳儿又说那种话,她是不是,放弃和我走了?”尉迟离说着,神情落寞起来,低头看着地上的泥土。

尉迟蝶看她是真的难受,于是难得没有骂她,而是轻轻叹了口气,说:“不会的,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恐怕让她离开你,都像是要了她的命一般。”

尉迟离仍然低着头,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急忙将眼泪憋回去,暗自念叨女儿有泪不轻弹,活了小半辈子都不怎么流眼泪,怎么能因为这一句话就哭呢,也太丢人了。

尉迟蝶眉头一皱,弯下腰去看尉迟离的脸:“你别告诉我,你要哭了?”

尉迟离被她这句话一激,突然将她搂住,然后嗷一声嚎了出来,然后用力拍着尉迟蝶的后背。

尉迟蝶被她这几下差点拍吐了血,又挣脱不得,气得直摇头,大骂道:“尉迟离你给我滚开,装什么装!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至死都不会流一滴眼泪!”

尉迟离拿手偷偷擦掉已经流出眼眶的泪水,然后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面色如常地松开尉迟蝶,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十分到位。

尉迟蝶自然不知晓,她嫌弃地推了尉迟离一把,无奈道:“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柳罗衣吗?”

“那是自然。”尉迟离没有犹豫。

“那便让她感觉到。在感情上,柳罗衣可比你要勇敢多了。你好好想一想,再去找她。”尉迟蝶摇摇头,没再多说。

尉迟离低头沉思着,但是潜意识告诉她,尉迟蝶此话十分有理。

她思虑太多,担心的也太多,有时候又真的不敢表达,很多话都不敢说,自然会让心思细腻的小柳儿伤心。

说得对,柳罗衣比她,要勇敢多了。

尉迟离叹了口气,转身问道:“我们今晚,去一趟柳府吧。”

“我们?尉迟离,我可不同你去,何况我们明日还得提早同皇帝辞行呢。”尉迟蝶白眼一翻。

一个半时辰后,夕阳熔金,踏着落日余晖,尉迟蝶一脸怨念地站在柳府门口,叩响了门环。

“好妹妹,我又看中一套头面。”尉迟蝶凑到尉迟离耳边说。

“成。”尉迟离咬着牙道。

门开了,她们被开门的婢女恭敬地迎了进去,一进门便听得一阵吵闹,有人哭,有人叫,还有桌椅板凳摔在地上的声音。

尉迟离心猛地一跳,急忙大步跑过院子,冲进屋中,只见里面乱成了一片,一进屋便是一股酒气,熏得尉迟离都差点打了个喷嚏。

只见屋中围着许多人,应当都是柳儒的老朋友,还有一些家眷,此时都吓得不敢往前走,躲在角落里伸头看着,尉迟离急忙朝里面看了一圈儿,没看见人。

她心里一沉,又往一群人围着的那里定睛一看,好家伙,那正抱着柱子不撒手的,正是柳罗衣。

只见她头发微微有些凌乱,脸颊微红,嘴唇也红得像是染了血,眼神迷迷蒙蒙地,整个身体扒在那根柱子上,看着十分羸弱,又十分诱人。

还有点好笑。

“别碰我!”柳罗衣突然大叫一声,一脚踢开了上前扶她的柳儒。

柳儒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一边搓着手,一边苦着脸道:“罗衣,是爹爹,爹爹不是坏人,你快下来!这孩子,怎么学会喝酒了,一人喝了一坛,若是喝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柳罗衣压根儿就不理他,而是摇摇晃晃地抱着那根柱子,满意地将脑袋靠在上面。

一旁沈初竟然也在场,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柳罗衣瞪了回去,同样也是一脸苦相,对柳儒道:“柳大人,这样不行,不然,找两个丫头强行将她弄下来?”

尉迟离见状,急忙挤开人群上前,看都没看柳儒一眼,只低声喊了一声:“小柳儿。”

柳罗衣便抬起眼来,努力地将困顿的眼睛睁睁大,然后突然甜甜一笑,松开了柱子。

她蹒跚地挪了几步,一头栽进了尉迟离怀里,抱着她的腰拱了拱。

尉迟离一愣,顿时觉得心都化成了一滩水,柳罗衣喝了酒,身子比平时还要软,在尉迟离怀里动来动去的时候,让人心痒得不行。

一旁的柳儒和沈初都长大了嘴巴,他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弄不下来,尉迟离就这么一句话,便将人骗了下来,还这么温顺,当真是不可思议。

“诶呦,下来就好。”柳儒说着,伸手要将柳罗衣扶过来,谁知道柳罗衣突然将身子缩成了一团,极力躲避着柳儒。

“你们,别,别碰我。”她嘟囔着,然后抬起头,伸出粉色的舌头,无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唇,对尉迟离道,“公主,你来了。”

小巧的舌尖一闪而过,尉迟离猛地挪开了眼神,心砰砰直跳。

“真是对不住,尉迟公主,让您见笑了。不知公主可否帮忙,将她送到屋中去。”柳儒也是急了一头汗,他一边擦着,一边说。

“不要。我要出门,我要看河灯。”柳罗衣跺了跺脚,她摸索着抓过尉迟离的手,又摸索地找到了她的袖子,这才攥在手中摇了摇。

像是恳求,又像是撒娇。

“公主,带我出去,好不好。”她带着哭腔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