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奚微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天色还很黯淡,他以为时间尚早,就又窝在杜淮霖的胸口沉沉睡了过去。等他从漂浮在云端的梦境中再次清醒,才意识到天色依旧黯淡的原因是外面根本没有放晴。

杜淮霖也醒了。幸而今天是周六,可以不用上班。他当然会有些琐碎杂事,可现在任何事都没有奚微重要。

“嗓子好点儿没有?”杜淮霖问。奚微咳嗽两声,试探着开了口:“雨还没停?”

声音仍然粗粝嘶哑,但比昨天晚上强多了。

“没停。”杜淮霖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他们这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

“肚子饿吗,出去吃点儿东西?”杜淮霖问。

奚微摇摇头。这样阴雨连绵的日子,可以不用上班,和恋人一起窝在舒适的被窝里喁喁低语亲密无间,听着窗外嘀嗒的雨声,实在太惬意了,让人根本舍不得起床。

“今天不打算出门了么?”杜淮霖问。

奚微突然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是之前买那只猫头鹰玩偶,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套在手上的。他拿猫头鹰把自己的脸挡住,冲杜淮霖摇头晃脑地卖萌:“下雨啦。猫头鹰最讨厌下雨,羽毛打湿了,飞不起来,只能窝在树洞里睡觉。”

杜淮霖侧身躺着,胳膊撑着脑袋,忍着笑配合他:“那树洞里有吃的吗?”

猫头鹰的翅膀在肚子上划圈:“有之前攒的松子,还有小鱼。”

杜淮霖失笑:“你又不是松鼠,为什么会有松子?”

“……这个树洞原来是松鼠先生的家,松子是他搬来的。”猫头鹰晃悠悠地爬到杜淮霖肩膀上,轻轻啄了又啄,“是不是呀松鼠先生?”

杜淮霖捋了捋猫头鹰的头毛:“对。你真可爱,我都要爱上你了。”

猫头鹰害羞地拿小翅膀捂脸:“奚奚也是,奚奚最喜欢松鼠先生和他的松子啦。”

杜淮霖实在被他可爱到了,忍不住伸出长腿,把奚微拦腰勾住,夹进怀里,劈头盖脸地乱揉一气。奚微浑身痒痒肉,笑得不能自已,慌不择路地去吻他。

杜淮霖的动作渐渐停下,本来玩笑似的吻逐渐深入,变质。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嘴唇时,杜淮霖的眼里浮现出一丝克制的危险。他的手绕过奚微的后背,在他略微红肿的穴口轻轻按压,小声问:“疼吗?”

奚微下意识地摇头,想了会儿,又小声说:“有点儿疼……”

他按住杜淮霖的手,押着他的中指,一点点往里挤进去,红着脸:“里面还软着呢……”

杜淮霖深深吸气,手指顺着他的引领深入,在他体内搅动片刻后抽了出来,低声道:“宝贝转过去。”

奚微听话地转过身。杜淮霖也侧着身,手绕过奚微的胸膛,将他拉近,让他整个后背都紧贴着自己胸膛,然后将硬热的阴茎抵住他微张的肛口,缓慢地插了进去。

历经过之前的拓张,奚微的甬道里确实柔软湿热,杜淮霖几乎没什么阻碍就探了进去,如同包裹着他们的被子一样,轻软舒服。

杜淮霖没有像昨晚那样激烈地动作,而是放缓了速度,极富技巧地,深深浅浅,变换角度地磨蹭抽插。奚微随着他的节奏摆动身体,有如荡漾在水波之上,偶尔发出几声低哑的呻吟。

杜淮霖从身后吻他的头发,手指揉捏他的乳头,下身有节奏地耸动着,将自己一次次送入那湿软的肠道深处。

“舒服吗,宝贝?”

“嗯……”

有别于急风骤雨的强烈快感,这样和风细雨般的节奏让他更加细致入微地体会到了性爱的奇妙之处。射精的时候奚微向后仰头,枕着杜淮霖的肩膀,闭起眼,好像在跟他撒娇似的,轻声呻吟。

又结束了一场温柔的性爱,奚微享受着高潮的余韵,懒洋洋地靠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稳。杜淮霖以为他又睡着了,奚微却突然动了动,语带犹豫:“爸爸,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这四年……你真的没跟别人做过吗?”

杜淮霖没有立刻肯定或否定,而是问:“你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当然是实话。”

杜淮霖沉吟片刻:“如果我说有,你打算怎么办?”

奚微贴着他的身躯不明显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他语气洒脱地说:“没打算怎么办,我就是随便问问。毕竟我们当初已经分手了,这些年你是单身状态,想找什么人,想跟谁做……都是你的自由。”

他相信杜淮霖对他的感情,可他们当年的分手是既定事实,他怕杜淮霖的负罪感真的压过了这份感情。虽然他决心等待时机成熟,变成更好的人,再回来向杜淮霖证明他的爱,可这决定归根结底和杜淮霖无关,仅仅是他对自己的承诺。杜淮霖并不知道他的计划,如果以此要求他为自己守身如玉,无异于道德绑架,这对他不公平。

四年时间不算短。看不见摸不着,除了无休止的想念一无所有,无数次濒临崩溃的边缘,只能靠着对过往的回忆和对未来的盼头咬牙坚持,他深知这种煎熬有多艰难。更何况对于杜淮霖来说,他们之间只有回忆,根本看不见未来。

他既然选择离开,就要有承担由此带来的风险的觉悟。

“小傻瓜。”杜淮霖揉着他的头发,“你是不是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

奚微垂着头不吭声。杜淮霖叹了口气,说:“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我跟别人做过,那么今天我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因为在我心里,我从来没放下过你,不是对儿子……是对爱的人。”杜淮霖紧紧拥着奚微:“以恋人的角度来说,这样的行为等同于出轨,这份感情也就打了折扣。我不会把一份不纯粹的爱伪装成多么深情的样子,拿到你面前,再毫无芥蒂地跟你亲热,这对你的诚恳而言,是一种践踏与轻视。”

奚微回头看着他,眼神闪动,悬浮于心的忐忑,如缓缓下降的飞机般踏实落地——他终于得以窥探杜淮霖的内心世界。这个爱得深沉内敛的男人,亲口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而不是像他之前刻意表现的那样,给予他的,仅仅是来自父亲的爱——父爱亲情必然是有的,这局限于他们的身份,就像自己对他也有类似对父亲的孺慕和崇拜一样。

可这些都不能掩饰他爱他这个事实。是的,原来他也如此深爱自己,爱了这么多年,始终未曾改变。

奚微红着眼,带着浓浓的鼻音问:“可是如果我真的放弃了怎么办?真有男朋友了怎么办?我把你忘了,去过我的新生活了,你呢?你就打算这么孤独一生吗?”

杜淮霖没有回答,笑着说:“你不是没放弃吗,所以这个假设不成立。既然不成立,就别想那么多了。”

假设的事情没有发生,奚微对他的感情深沉依旧,甚至变本加厉。这一次他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给了他热切的回应,就要负责到底,绝不能再患得患失,犹豫不定,给奚微造成二度的伤害。

从他下定决心抓住奚微的那一刻起,他就绝不会再放开手。

奚微从杜淮霖避重就轻的回答中,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也许他就是这样打算的。如果自己当真按他所安排的那样,走上所谓的“正途”,离开他忘了他,那么杜淮霖真的可能以这种自我惩罚的方式“赎罪”。

他这样一个万众敬仰,光彩夺目,强大而优秀的男人,却要堪堪守着一段不伦之情的回忆,孤独终老,命运对待他是多么的残酷不公。

奚微从他怀里翻过身,脸埋进他胸膛,肩膀微微抖动。杜淮霖能感到从胸口传来的湿热,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捧起奚微的脸,拿手指替他把眼泪蹭掉,笑着说:“这么大了,还跟爸爸哭鼻子。先别哭了,我还有账没跟你算呢。”

他不想让奚微陷入这样伤感沉重的情绪中,语气尽量地轻快:“为什么要骗爸爸,说你有男朋友了?”

他心里隐约知道答案,但是他想听奚微亲口对他说。

奚微抹了抹眼睛,小声说:“如果我不虚构出一个男朋友做挡箭牌,以儿子的身份让你放下戒备放松警惕,你根本不可能给我再度接近你的机会吧?你肯定又会抱着为我好的心态,想方设法把我推开,就像当年一样……如果连重新接近你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么能向你证明我的决心,让你相信我的爱有多坚定呢?”

“……其实你可以编得再像一些的。”杜淮霖笑着调侃。奚微设得这个骗局实际上并不高明。现今得知真相后再往前回溯,许多线索都是有迹可循的,他不该毫无察觉——微博上那些表白似的的话语,都可以与他俩的往事相互对应,那分明是奚微在对自己倾诉。后来见了面,奚微说他有男朋友,却从来没给他看过照片,没提过他的姓名。每次问起,他都语焉不详,很快转移话题,这个神出鬼没的男朋友更像活在他嘴里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之所以选择相信,下意识地自我蒙蔽,全都是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踩着这个台阶靠近奚微,哪怕是以父亲的身份。

“我也明白应该把这个谎言编的再圆融些,明知道找个人来伪装会更让人信服,可是我做不到。”奚微说,“就算是假的,我也不忍心编得太过真实。因为……那样会让你更难过吧。”

杜淮霖沉默。奚微说得没错,光是听说奚微有男朋友这个消息,他都像钝刀子割肉般,心痛得难以忍受。如果让他见到那个所谓的“男朋友”,他真的无法预知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得知真相那一瞬有多欣喜若狂,他勉强压抑的自欺欺人就有多不堪一击。

奚微在杜淮霖的胸口蹭了蹭,轻声道:“对不起爸爸,原谅我骗了你。可是你之前也骗了我一次……咱们扯平了好吗?以后不会再骗你了,什么都跟你说。”

“是吗?”杜淮霖笑,“那你告诉爸爸,余敬到底知道多少?”

……奚微哽了一下,方才有些哀伤的氛围荡然无存。他咳嗽两声,从床上捡起猫头鹰,自己往一边儿蹭:“啊肚子饿了,回去吃小鱼……”

“回来。”杜淮霖揪住猫头鹰的尾巴,“刚刚还说,什么都告诉爸爸的?”

“我说的是今后,表叔的事儿是以前发生的不算。”奚微狡辩,“再说你早就答应过我的,你可不能怪他啊。”

“我什么时候答应……”杜淮霖突然一顿。他想起来了,他和奚微重逢后第一次吃饭,奚微别有深意的那句“以后你也不能怪他。”

……原来奚微当时就预料到今天这个结果了。这么看来,余敬根本就对奚微没有男朋友这件事心知肚明,他这是跟奚微串通好,来了个引君入瓮?

“别打岔,你表叔他……唔!”

杜淮霖话说一半。奚微丢开猫头鹰,一翻身猴在他身上,拿自己的嘴,堵住了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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