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超市里循环播放着喜庆的过年歌曲,从每条大街小巷,唱到礼多人不怪。糖果和零食礼包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满目铺天盖地的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这对杜淮霖也是个挺新鲜的体验——他极少逛超市,但他并不反感这样的人间烟火,俗套却喜庆,让人心生愉悦。

他推着购物车,慢悠悠跟在奚微身后。奚微挑挑拣拣,除了春联,福字,还买了一堆的菜和肉。

“你买吃的干嘛?”

“做年夜饭啊。”奚微理所当然地把一颗大白菜装进袋子里,“明天就是除夕了,阿姨又放假,最起码饺子得包吧。”

“你会包?”

“我会啊,”奚微说,“我小学就会和面擀皮儿了。我妈又不管这些,我就想,要是大过年的都吃不上自己包的饺子,也太惨了点儿吧,就这么学会了。”

杜淮霖没跟他说,他本打算请厨师来做,带着最好最新鲜的食材,以往家里的年夜饭都是这么吃的。可看着奚微兴致盎然的样子,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帮他把装好的蔬菜拿去过秤。

“奚微!”

他们逛到冷藏区,奚微正在拿果汁,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奚微抬头,看见龚佳妍把手里的牛奶扔回去,小跑着过来,兴奋地打招呼:“这么巧!”

“是啊,你也来逛超市?”奚微心情不错,见到同学也礼貌地回应。杜淮霖拄着购物车,微笑看着他们。龚佳妍注意到他,问奚微:“这位是……”

奚微和杜淮霖对视了一眼。奚微说:“是我叔叔。”

“叔叔好。”龚佳妍有点儿羞涩,跟奚微说:“你和你叔叔有点儿像呢。”

“啊,哪儿像?你是先入为主吧,我没觉得像啊。”奚微反驳归反驳,表情却挺愉快。

“当然不是五官长相这些,就是,气质啊神态啊,说不好,反正感觉挺神似的。”龚佳妍想了想,脸有点儿红,“可能因为都是帅哥?”

杜淮霖带着浅淡的微笑开口:“奚奚,这是你同学吗?要不你们先聊会儿,我去那边儿转转。”

“不用……”还没等奚微说完,杜淮霖就转身离开了。奚微急匆匆和龚佳妍说了几句道了别,在林立的货架中间一道一道的找——杜淮霖正站在相对安静的体育用品区,抱着肩膀打电话。

奚微等他打完电话才走过去,拿购物车轻轻怼了他一下。杜淮霖回头:“这么快聊完了?”

“也没什么好聊的,我同班同学,跟我确认了一下几号开始补课的事儿。”奚微转移话题,“杜叔你们过年放几天假呢?”

“我是老板,我想放几天放几天。”杜淮霖笑道。

“……骗人,初七就都上班儿了。你那么忙,肯定也在家呆不上几天。”奚微拿起一个篮球,轻轻一抛,把球扔进墙上钉的篮筐里。

“刚才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喜欢你?”杜淮霖问他。

“不知道。我又不喜欢她,就是同学而已,碰巧见着了打个招呼。”奚微跑去把篮球捡起来,放回原位。

“是吗?”杜淮霖故意叹了口气,“不过可能同龄人之间会更有话题吧?现在的小男生都在想些什么,我可猜不透,有代沟。”

“那完蛋了,猜不透还怎么俘获小男生的心?”奚微摇头,似乎在为他可惜。

“不如你教教我?”

“你想知道?”奚微一本正经地说,“其实也不难,诀窍就是,少点儿套路,多些真诚。”

“哦,”杜淮霖应了声,问,“什么是套路?”

奚微说:“我刚才送你花就是套路。”

杜淮霖笑:“那什么是真诚?”

奚微蹭过去,趁着没人注意,轻巧而迅速地在他手指上一勾:“送完花说,这辈子只想跟你在一起,这就是真诚。”

杜淮霖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紧紧攥了一下才松开。奚微小声说:“我还有更真诚的……你想不想知道?”

杜淮霖嗓子一紧,夺过购物车就走:“结账,回家。”

一路上车厢里的空气都绷着,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弥散。杜淮霖风驰电掣地开车,奚微低头摆弄安全带的锁扣,两人谁都不说话。

大包小裹拎回家,开了门,把东西往地上一撂,奚微回身抱住杜淮霖,仰起头急切地跟他索吻。

杜淮霖像要把他的腰折断似的紧紧搂着他,头向后按,从嘴唇吻到侧颈。脖子是奚微的敏感带,杜淮霖轻轻重重的吮吸,瘙痒酥麻,让他忍不住发出声音。这声带点儿鼻音的闷哼让杜淮霖从欲望的迷梦中猛然惊醒了。他强迫自己把奚微推开,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你昨天才发烧,今天就别……”

“不光发烧,还有别的病,比发烧严重。”奚微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小腹,慢慢向下滑动,有点儿害羞地说:“只有你能治得好。”

“你真是……”杜淮霖喉咙发火,艰难地天人争斗。奚微无知无觉,遵循本能的撩拨让他难以自持。他明知道这是个错误,父子相爱相亲,有违天理伦常。他没办法理所当然地对自己的欲望坦荡而视,故而在车里那次他用压抑克制来自我惩罚,回来后又以“没有插入”的发泄来自欺欺人。

可一旦顺着陡坡向下滑落,又哪儿有路爬得回去?他只能在挣扎中放任自流,将错就错。在这条满是泥泞的道路上,他能做的唯有紧紧护住奚微,不让他沾惹半点儿污浊。

每一次放纵都是一次洗礼,痛苦与欢愉相伴相生。

他们甚至赶不及回卧室。情欲的闸门一旦开启即成汹涌之势,杜淮霖从身后把奚微抵在浴室的墙上,手心覆上他的手背,顺着他的指缝勾进去,十指紧扣,身体相契,就连笼罩着他们的温热水流都无隙可寻的紧密。

这一次杜淮霖极具耐心,他再次让奚微感受到了那种新鲜而极致的快感。哗哗的水流声似乎掩盖住了羞耻心,让他控制不住的大声呻吟。做到后来奚微双腿发抖,眼看着站不住了,被杜淮霖拦腰捞起,翻了个身,抬起他的腿,从正面再度温柔而果决地进入了他。

后来是怎么被杜淮霖拿浴袍包裹着送回床上的,奚微有点儿记不清了。他懒洋洋地,像只餍足的猫,整个窝在他怀里,杜淮霖拿吹风机帮他把头发吹干。

“杜叔……“吹风机关了,耳边的嗡鸣声停止,奚微才哑着嗓子喊他。

“嗯?”

奚微往他怀里凑了凑,小声赞叹:“你可真厉害。”

杜淮霖揉弄他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任何一个男人被自己的伴侣称赞“厉害”都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但这话从奚微嘴里说出来,让杜淮霖感到五味陈杂。

“奚奚我一直想问你……”他犹豫着说,“你喜欢男人,是天生的还是,有什么契机?”

他能感到奚微的身体有点儿僵。他翻了个身,头枕在他大腿上:“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不喜欢女人,从小就是。”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麻木,奚莉莉的营生打碎了所有他对女人的幻想。但他觉得大概自己天生还是有这个基因。哪怕是所谓的“童年阴影”,也不见得所有人都因此成了同性恋。

他想杜淮霖问他这个问题,可能是今天遇到龚佳妍的缘故,于是解释:“今天遇到那个女同学,我不清楚她是不是对我有好感,但我对她完全没感觉,真的。”

“你觉得我吃醋了?”杜淮霖笑。

“我觉得你不想,但你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奚微笑嘻嘻地爬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两人嘴唇相贴,绵绵密密地亲吻。

“被人说和我像,你好像挺开心的。”杜淮霖噙着他的下唇轻轻一扯,轻声问。

“嗯。”奚微像是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其实他知道自己和杜淮霖五官上并无相似之处,龚佳妍可能也就是随口一说,就像见人带着儿子,知道那是他的孩子,自然会往相似之处联想。

可他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开心。因为传说中神奇的“夫妻相”,两个生活在一起的人,互相影响就会越来越像,这变化难以解释,却也是相爱的一个证据吧。

“糟了!”奚微先前还带着梦幻的微笑自我陶醉,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似的蹦起来,惹得杜淮霖也跟着有些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买的东西啊!”奚微痛心疾首:“有需要冷藏的鱼和肉,还有冰淇淋,就那么扔门口,这么长时间肯定化光光了!”

说完他裹着浴袍光着脚丫子往床下跳,被杜淮霖一把薅住“尾巴”——浴袍的腰带——给揪了回来:“别管了,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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