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阮成杰的恳求里带了哭音,他整个上身都在发抖,视线的余光里一群毛球尾巴聚在某处正大快朵颐。

另一个正享受肉`体盛宴的是他身后的阮成锋。

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对方的兴奋和持久程度,行将灭顶的可怕快感自股间疯狂上涨,一路带着他的灵魂直往上升,每当阮成杰以为快到了顶点快到了,又总有一股助推力量让他再度颤栗不止。他呜咽着低声哭叫:“够了够了……不要了……求你,求、求你……哈啊……”

然而身后那人不许他求饶,有只手牢牢掐着他红涨滚烫的阴`茎,小腹之内憋疯了的爆炸感生生逼出了阮成杰的眼泪。他到底分出一只手去拽阮成锋的胳膊,嘴里颠三倒四地乱嚷。

“不、不、不行了……放开,放开我!”

阮成锋回以加重了力道的揉搓,阮成杰崩溃地掐进了他的手臂,一双腿抖得完全失控,臀缝里淌下一大股粘腻汁液。伴着他几近昏厥的尖叫,阮成锋把整根勃发怒涨的阴`茎直送到底。

这一回结束时,阮成杰射出了极其多极其猛的精`液,连驱蚊液都没能盖过那些白浊浓浆的气味。在失了钳制之后,他整个人栽倒下去,好在落进了另一个汗透重衣的怀里。昏聩意识里,阮成锋在吻他,那个神经病躺倒在漫漫长草里,然后将瘫软的哥哥搂在怀里,贪婪又温柔地吻了很多遍他的脸。

他们没有休息太长时间,阮成锋很快抱起他上了车,赤`裸的屁股接触到微凉的皮质座椅,一股粘腻体液从阮成杰的腿间淌了出来,被反复摩擦拍打的皮肤红热不堪,这会儿又沾上了那些东西,他几乎是气息奄奄地扭过脸去,说不出的嫌恶。

阮成锋放平了副驾的靠背让他躺得舒服些,车门车窗锁好,顶上天窗徐徐打开,放进一缕缭绕的风。他看了会儿阮成杰拧过去的侧脸线条,忽然凑身过去弯起一根指节,十分缓慢地沿着高处往下滑。

他低声哼起了几句颠三倒四的曲子。阮成杰一开始没心思去听,但是那五音不全的调子就在耳边,硬生生地往他耳朵里钻。

阮成锋低沉的嗓子在模仿原本该尖锐的女声。

“……冤家,怎能够成就了姻缘,便死在阎王殿前由他。把那碾来舂、锯来解、磨来挨,放在油锅里去炸,啊呀,由他!”[注2]

那根指节正走到阮成杰的唇边,他忽然心烦意乱地一张嘴,狠狠咬住了。狭小车厢里恼人的哼唱猝然中断,只听到他重浊的呼吸。他咬得极用力,恨不能把那根指头整个儿嚼碎了,也不知过了有多久,阮成锋说了句。

“疼。”

他慢慢从阮成杰的唇间抽出了已经见血的手指头,牙印深刻入骨,痉挛不止地几乎无法再伸直弯曲。阮成锋没再说什么,抽张纸巾裹了裹指上洇出的血痕,又拽了不少塞到阮成杰的下`身去给他垫着屁股。阮成杰像被火烫了似的本能躲了下,之后没再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事实上,他很快就疲累交加地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日已西斜,巨大的鲜红落日挂在地平线之上,阮成锋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他艰难地动了一下腰,酸得仿佛要断掉。

他扭过头,发现阮成锋手里在玩一个锡制的扁酒壶,东西用得已经很旧了,阮成锋颇为垂涎地拿在手里晃了几下,能听到隐约的液体流动声。见他瞪那酒壶,阮成锋立马冲他笑了一下,开口道。

“放心,不会酒驾。”

阮成杰微微无语,他的视线扫过丰田车的方向盘,又颇为复杂地收了回来。他有多久没碰过车了?记不清了。

换句话说,他到阮成锋身边有多久了?七八个月?还是一年?也已经记不清了。

昔年金马玉堂一呼百应的生活俨然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他像一株疯狂攫取阳光雨露的有毒植物,忽然被极其简单粗暴的手法一刀砍断了触手,再没有比这更彻底的分离手术,他前半生的一切污浊与罪恶、所有经营和妄念,统统化成梦幻泡影。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息,没去理身边的这个人,只是撑起腰尽可能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最后平静地说。

“回去吧。”

回程的车开得很慢,灿烂到绚丽的太阳在遥远地平线上起伏,风行草偃。食草动物们追逐着阳光水草快活了一天,此刻呼儿唤女地聚在一处,钢铁怪兽从它们身边驶过,小兽们还没学会惧怕,天真烂漫地撒开蹄子跟着奔上一段,又如草絮般被风吹散。食肉的夜行动物渐渐活跃,阮成杰散漫的视野里,偶尔会突然从草丛里蹿出一两只花斑动物,又闪电般消失不见。

倦鸟归巢,远处几只修长颈脖的动物迈着不紧不慢地优雅步伐,金合欢树在漫漫黄草中矗立成一蓬连绵的云。山一样缓缓移动身躯的非洲象用鼻子卷起幼兽的尾巴,亲昵地吻遍了心肝宝贝的全身。

阮成杰看着车窗外的浮光掠影出神,忽然听到阮成锋在问他。

“美吗?”

他没应声,阮成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刚来时恨极了这片地方。”

“蛮荒、原始、肮脏、什么都没有,或者说,我熟悉和喜欢的那些东西,这里全没有。”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啊……老爷子那时没打算把我和小云也赶出去,是我们坚持要跟来。我爸妈说,我们是一家人,生死在一起。”

“你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爸的?说实话,我也知道他挺蠢的。没心眼、没头脑,甚至连运气都没有,你猜他那些年一共输掉了多少?哈,他就是个不需要插卡和密码的自动提款机,什么人都能从他身上刮走一笔。”

“不过他也得到教训了,刚到这儿的时候,穷得把裤子都卖了——哈哈,是真的,他全身上下的值钱家当全换了钱,就为了让我妈和我妹吃得好点。你可能不知道中国菜在这儿有多贵,一根青菜能卖出黄金价。”

“我妈一辈子没受过苦,我爸是个大傻子,小云才十三岁。我那时只有一个念头:豁出命去,养活他们。”

不知在说到哪一句时,阮成杰收回了视线,这时便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顽皮地笑了下,甚至冲阮成杰眨了下眼。

“得亏你二爷的命还挺值钱的呢,也没混到那份上,居然也算是护得家人周全了。”

“我从小就觉得我无所不能,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哪怕是赤手空拳被扔到这狗屎地方,都能拳打脚踢挣出一块地盘来。”

“唯独一样……就那一样事,我纠结了二十几年。”

阮成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静水无波,呼吸宁定。

阮成锋慢慢收敛了笑容,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定,望着前方的视线也一丝不乱。

末了,他忽然转头冲阮成杰粲然一笑。

“所以,我现在好快活,一生圆满!”

之后阮成锋突然忙碌了一阵子,早出晚归,往往入夜才回来。阮成杰常在酣熟的梦里被一个带着凉意的身体强横搂住,他烦躁去推,无奈困倦更为强大,几番挣扎之后丢盔弃甲。他深觉无比丢脸,于是在某一天夜里等到很晚,他打算跟阮成锋约法三章:分开睡,性`事节制,以及,他需要做点事情解闷。

结果他的等待让阮成锋很开心,外套都没脱就像是打算扑上来。阮成杰板着脸猛地往起一站,硬木椅子发出一声很大的嘎吱声。阮成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慢吞吞地掏出了一个装帧精致的硬壳大信封。

这样的笑容和动作陡然让阮成杰想到了幼年时遭遇的那些恶作剧,他一瞬间头皮都有些发麻,死死盯着阮成锋递过来的那只手,仿佛那信封里头装着什么可怕的活物。然而烫金凸起的金红黑三色跃马Logo过于惹眼,他只迷惑了两三秒,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他嘴角牵动了一下,一时没调整好表情,眼神和面部肌肉颇为扭曲了一阵子,然而最终,他没动步子,也没伸手去接,只是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皮,仿佛站成了一尊高深莫测的神像。

阮成锋的笑容里带着些神秘的欢喜,笑吟吟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末了啪地一声把那分量不轻的大信封往桌子上一丢,猛然恶霸一样地拦腰将阮成杰扛上肩膀,蹬蹬蹬上楼去了。惊怒交加的阮大爷回过神以后发了疯地又踢又踹,甚至一把揪住了阮成锋后脑的头发,被啪啪两下全无保留的巴掌扇上了屁股。阮成锋几乎是称得上淫`笑地吓唬他:“楼梯上来一炮?”他浑身僵住了,之后就晕头转向地被扔到了床上。

他以为阮成锋会一如往常那样完全不要脸地继续做些什么,没想到这回那神经病只是利索地脱掉了衣服,上床抱着他亲了两口就要睡了。他迟疑了几秒,想要抽离出自己的胳膊和腿,然而马上就被更加牛皮糖的架势缠了上来,阮成锋在他耳边咕哝:“好累,要睡。”仿佛瞬间就睡死了过去。

阮成杰睁着眼睛看了会儿黑暗中的天花板,不知过了有多久。

[注2]昆曲《孽海记·思凡》中的唱段,小尼姑色空自幼被父母送入仙桃庵出家,大了以后不耐寂寞私逃下山,一个情愿受尽阴司煎熬、也要成就好姻缘的女汉子。这戏里最出名的两句是: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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