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柿饼

伊默把手洗得湿漉漉得出来,埋头往季达明怀里撞,然后啃了一口柿子。

“季先生。”伊默的声音含糊不清,“你弄出来了吗?”说完偷偷去找他的大帐篷。

“我不用弄。”季达明出门又躺进了藤椅。

伊默闻言不甚相信,趴在他怀里偷瞄。

“想帮我?”季达明睁眼摸伊默的脸。

伊默立刻摇头,趴在他怀里规规矩矩地啃柿子,嘴角糊了一圈淡红色的汁。

“小默,过几个月柿饼做好了你不能多吃。”

伊默慌忙仰起头:“为什么?”

“你胃不好。”季达明将伊默的头按回自己的颈窝,“吃多了会难受。”

伊默失落地咬着柿子:“好吧。”

李婶将剩下的柿子全搁在院子一角晾晒,伊默每每路过都要蹲下来看很久,戳戳这个,又摸摸那个,等晒出糖霜后兴高采烈地叫季达明一起来看。

“起码还要再等两个月呢。”季达明与伊默一同看瘪下去的柿子。

“快了快了。”伊默一点也不着急,“两个月而已。”

后来天开始降温,李婶把屋里的竹席都撤了,又给伊默新缝了一床小被子。伊默新奇得不得了,晚上睡觉前捧着,可季达明一吹熄蜡烛,这人就钻进了他的被子。

“冷?”季达明将伊默抱在怀里。

伊默搂着他的腰轻声喊冷。

“我的被子可没你的厚。”季达明叹了口气,“婶新给你缝的。”

伊默想了想,摸索着拉起自己的小被子,盖在了季达明的被子外,继而哆哆嗦嗦地缩回来:“一起盖。”

季达明忍不住亲了伊默一口。

“季先生,明天去商会吗?”伊默把脸颊贴在他的颈窝里取暖。

“不去。”

“不去?”伊默有些困惑,“你好多天没去了。”

“陪你不好吗?”季达明笑了笑,“我看天越冷,你越不想起床。”

“这样不行的……”伊默闻言往他怀里拼命凑,“我听陈五说,商会里事情可多了。”

“好,那明天咱们一起去。”季达明又贴过去亲了一口。

伊默觉得自己劝住了他,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季达明无声地笑起来,手指温柔地摩挲伊默的发梢,再小心地掖住被角。

其实他不去商会只是因为最近没事儿罢了。顾家约摸是从内应嘴里翘出不少消息,这段时间天天找大光明的麻烦,季达明乐得清闲,也是坐山观虎斗,还没到他出手的时机,便在家里成日与伊默厮混。

九月末,天高气爽,银杏树的叶子开始变黄,伊默经常站在树下出神地看。

季达明替伊默将肩头的落叶拂去:“别总站在这儿吹风。”

伊默追上他的步伐,一蹦一跳地跑:“季先生,我又长大一个月了!”

季达明没想到这小孩儿自己也在算日子,停下脚步好笑地问:“想要我欺负你?”

“想帮……帮……”伊默低下头,扭捏道,“想帮季先生弄。”

“用手帮我不需要等那么久的。”季达明有感觉时从不避讳伊默,偶尔还会逼这人边看边摸,慢慢的,伊默不再同原先那般羞涩,但总归不好意思,所以他也就没当着伊默的面弄过。

伊默听了这话,脚步慢下来,等季达明快走到前堂时追上去,拉着手往他怀里贴:“季先生……”

“不乐意?”

伊默摇了摇头:“季先生,其实这种事你不用……不用和我商量的。”

“哪种事?”季达明起了坏心思,明知故问。

“就是……就是那种……”伊默果然羞得走不动路。

“你不说哪种,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把这人抱起来,见李婶正在掸门帘上的灰,便捂住了伊默的口鼻。

于是伊默的声音更加模糊:“那种就是……那种!”

李婶见惯他俩胡闹,装作没看见,只提醒季达明:“天冷了,得给小默做新衣裳。”

季达明低头瞧了瞧伊默,这小孩儿最近爱穿他的衣服,只要醒得比季达明早,就偷偷摸摸乱穿,今天身上的衬衫也是他的。

“等天真的冷了,可不能这么胡闹。”季达明摸着伊默的手叮嘱。

伊默眨了眨眼睛,抱着他的脖子笑:“好呢。”

自从开始降温,李婶早饭就不再提前盛出来,季达明带着人去厨房,伊默坐了灶台一小角,捧着碗喝粥,眉眼间满是温温和和的笑意。

季达明爱看伊默吃饭的模样,静静地站在一旁。

李婶又腌了新的乳黄瓜,不咸,咬起来嘎嘣脆,伊默嚼得咔擦咔擦响。

“小默,你什么时候嫁给我?”季达明看了半晌,脱口而出。

伊默差点捧不住手里的碗,茫然地望着他,嘴角还沾着米汤。

季达明笑笑,就这么望回去。

“季……季先生……”伊默回过神,把脸埋进碗里,“又欺负我。”

“没欺负你。”季达明接过空碗,伸手替伊默擦嘴。

“那……那就……”

伊默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回答,李婶却推门进来了:“少东家,顾家来人了。”

季达明不由怔住:“顾天胜?”

“是了。”李婶推开门将他让到前堂,“说是有急事要商量。”

伊默也跟了出来,拽着季达明的手指头笑眯眯地想心思。

“有说是什么事儿吗?”

“没细说,但好像是逮着了什么人,和咱家有点关系。”李婶说得含糊其辞,像是也搞不明白。

季达明蹙眉走到门厅,顾天胜正叼着根烟望墙上的挂画,听见脚步声回了头,盯着伊默笑道:“哟,像是长高了些。”

伊默牵着季达明的手垫脚尖,偷偷摸摸地用脑袋蹭他的肩。

“出了什么事?”季达明招呼李婶看茶。

顾天胜没立刻回答,反倒摸着下巴点评墙上的画:“这山水画得不好,改明儿我给你换一幅。”

李婶沏了毛尖,伊默跑过去端。

“大光明出了问题?”季达明盯着伊默,生怕这人被茶水烫到。

顾天胜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慢吞吞地摇头:“不是大光明,是你们季家。”

“我们季家?”。

顾天胜搁下茶,向着门外招手:“把人带进来吧!”

季达明和伊默同时望过去,刚巧看见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孟泽滚进了门。

“他说自己是你们季家的人。”顾天胜轻咳道,“还说认识你的……”他瞄了一眼伊默,继续说,“我就来问问。”

“哥……”孟泽仰起头,望着伊默挤出一滴泪,“救我。”

“季……季先生?”伊默猛地回头。

季达明却喊来李婶:“婶,带小默回屋歇会儿。”

“季先生!”伊默抱着他的胳膊不肯走,“季先生又要瞒我……”

“不瞒你。”季达明低头亲伊默的额头,“和婶婶去玩儿会,我马上就去找你。”

“那他呢?”伊默犹豫地望着孟泽。

季达明眼神一下子变了,冷笑道:“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伊默盯着脚尖点头:“记得。”

“说来听听。”

“如果孟泽再犯错,绝不轻饶。”伊默越说声音越小,主动转身跟着李婶往屋外走,快走到门口又跑回来,跳起来亲他的下巴,“对不起。”

季达明无奈地揉了揉伊默的脑袋,知道这小孩儿又把错误揽到了自己身上。

伊默走后,前堂便只剩他们三人。

顾天胜好奇伊默与孟泽的关系,却也明白别人的家事问不得,便把发现孟泽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顾家抓住内应以后,拷问出更多大光明派来的奸细,顾天胜没有声张,一个接着一个偷偷逮了,后来却发现找不着这些奸细对外的联络人,略一思索,觉察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帮着内应联络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顾家的人,于是顾天胜故意露出破绽,逮住了前来传递消息的孟泽。

“陈五!”季达明听完,将候在门外的陈五叫进来,“不是让你送他去警局了吗?”

“少东家……”陈五盯着地上的人看了半晌,一拍脑门,“是给送去了,可他没偷着东西,根本关不了几天,放出来以后我就没管了。”

顾天胜将烟掐了:“他还偷过你们家的东西?”

季达明简单地和他说了码头的事儿,顾天胜听得连声惊呼“好险”。

“可他毕竟认识你家那个……那个谁。”顾天胜不知如何称呼伊默,含糊带过。

“没事,我会和小默解释的。”季达明并拢双手,眯起眼睛思索,“这么说孟泽和大光明有关系?”

“我知道……我知道!”孟泽忽然蹦起来,“大光明的事我全知道!”

“嘿你说这人……”顾天胜闻言眼睛猛地一瞪,撸起衣袖作势要打,“我在家问得嘴皮子都磨破了,他竟然跑你这儿不打自招!”

季达明扶额叹息,实在不愿意再见孟泽的嘴脸,直接让陈五将人扔进了柴房。而顾天胜办完事懒得走,季达明就将他留下吃午饭,自己先去卧房找伊默。

伊默趴在门缝边往外瞧,瞥见他的身影,蹬蹬蹬蹿上了床。

季达明揣着手在门口等了会儿,推门时伊默已经装作睡着的模样盖上了被子。他也不揭穿,走过去捏住伊默的脚踝揉了揉。

伊默立刻蜷起身子笑:“痒。”

“不装了?”季达明将伊默从被子里抱出来,看着对方身上属于自己的衬衣,颇为满意,“下午带你去做衣裳。”

伊默裹着被子往他怀里钻,小脚丫探出来瞎晃。

季达明等伊默先开口。

“季先生,孟泽是不是又干坏事了?”伊默失落地看窗边一片枯黄的落叶。

“嗯,他又去顾家干坏事了。”季达明毫不隐瞒,“所以被送回来了。”

伊默叹了口气,搂着他的脖子拼命摇头:“季先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与你无关。”季达明抬手去摸伊默的脸颊,生怕摸着泪。

好在这回伊默没有哭:“那……怎么办?”

“你说呢?”季达明低头认真问道,“小默,你想怎么办?”

“我……”伊默茫然地望着他,纠结得浑身发抖,最后竟主动贴上来亲了一口。

“亲我也不行。”季达明坦然接受这个吻,“你得自己做选择。”

“如果……如果我要季先生帮孟泽呢?”伊默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商量。

季达明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深沉下来:“小默,你想好了?”

伊默把头埋得更低:“季先生,我做什么选择你都不会生气吗?”

“我会。”季达明捏着伊默的下巴凑过去,“如果你的选择会伤害到自己,我就会生气。”他说完补充道,“很生气。”

伊默抬起眼皮惊慌地扫了季达明一眼。

“小默。”季达明放缓语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伊默把头靠在他肩头竖起耳朵听。

“从前有一只装成羊的狼,他和一只真的羊成了朋友。”季达明揽住伊默的腰,耐心地讲述,“第一天,狼从羊圈里抓走一只羊,第二天,狼又抓走了一只羊……最后,狼抓走了把它当朋友的羊……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伊默动了动脚,捏住季达明的手指头,下巴点了一下。

“说说看。”季达明暗自松了一口气。

若是伊默能看穿孟泽的本质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狡猾的狼,他接下来的解释就可以省去了。

伊默在季达明怀里不安地扭动:“季先生……季先生是狼,要把我吃掉了……”

季达明闻言先是目瞪口呆,再搂着伊默笑倒在床上。

“季先生?”伊默红着脸咬他的耳朵。

“也对。”季达明感慨万千,“我就是狼,早就想把你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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