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拾贰

太子竟然亲临上官府邸,而且听闻上官瑚已经抓到玉名爵的弱点,这才免去那些繁琐礼节,直接来到关住非天的大厅。

太子亲临是上官瑚始料未及的,他姿态谦恭的跪地迎接太子,非天虽然知道太子也不是什麽好东西,但还是挂上虚伪的面容,佯装无辜委屈的瑟缩在笼中一隅。

「那就是非天?」太子问完话也不等上官瑚回答,迳自踱到笼边。

「太子请小心,那名青年懂得阴险的暗算招术。」

「怕什麽,你不都将他全身搜遍,他身上可还有伤人的东西?」

上官瑚这才有些纳闷,拱手道:「禀太子,连根针也没有。」

太子一双丽眸直勾勾的看着笼里的青年,柔声讲:「这就对了。非天,你不会伤害本殿下是不?」

非天怯怯的回话,仅以余光偷觑太子优雅雍容的俊颜:「不会的,非天怎敢如此大胆,只是……太子为何让上官瑚将草民关起来,非天做错什麽了?」

太子见到非天并不如想像中阴柔美艳,本来有失望,但又看到非天该是成熟男子,言语神态却有种讨人喜欢的直率可爱,的确是有几分惹人,方才乍见非天的失望便烟消云散,他语调温和的讲:「非天没错,是本殿下错了。」

「非天没有怪罪太子殿下的意思,请、请不要……」非天这副惊慌无助的模样,连上官瑚也感到陌生,若是这样的人能在自己身下流露脆弱,那会带来多大的欢愉,教人怎肯轻易放走,上官瑚下腹微微汇着热流,但苦於太子还在,只能强行压抑。

「不怪你。」太子将手伸进笼里,朝非天招了招,低唤:「过来。」

非天乖顺的靠了过去,心里却不屑的嗤笑:「虽说是太子,但看来不过是个少年,想跟老子斗,你省省吧!跟你演戏是可怜你,学着点,臭小子。」

「非天,你生得挺顺眼,看久倒也教人喜欢。」太子的手在非天下巴摩娑,然後来到颈子,余光瞥见非天的手,改而执起非天的长指说:「这双手生得真好看。」

「蒙太子殿下谬赞。」

太子瞧非天神色惶恐,尽量含蓄应对,嘴上还沾了食物的残渣,不觉好笑的哼了声,伸指拈过残渣,竟然递到了唇间吃掉。非天故作惊恐的要下跪,被太子一手挽肘,拉得更近,非天的颊面几乎能感受到少年说话间的吐息:「你一定不喜欢这麽丑的笼子对不?」

「唔。」非天没讲话,面有难色的低着头。

「瑚也真是的,就不懂得该待怎样的人温柔,就算是想得到,也要慢慢哄,对吗?」太子握着非天的肘越来越紧,施的力道慢慢加重,气氛却有些诡异,一旁的上官瑚当下无法得知太子的喜怒,忍不住喊出声:「太子!」

太子松开手,走回上官瑚那儿,偏着头问他:「什麽事?」

「……还是小心为妙,非天不是个单纯的人物……」

少年无邪的容颜漾起好看的甜笑,眸光却是危险阴狠,他挨近上官瑚,端起那张漂亮英俊的脸说:「怕什麽,有你在呀。还是你觉得本殿下碍事?」

「不敢。」

太子的眉略略上扬,朝上官瑚伸出掌心:「钥匙。」

「万不可放非天出笼,他……」上官瑚瞥见太子的表情渐渐沉冷,只好从袖里取出一把细长的银钥,交到太子手中。

被放出笼的非天心里乐得很,不过他还不敢大意,要知道无论何时,太子的附近一定都有潜伏武艺高强的护卫,就算太子不带那些人,外面也还有许多士兵把守,伤了太子一根汗毛也很难脱身。

「来。」太子牵起非天的手,瞧也不瞧上官瑚一眼,就说:「你可是重要的奖赏,谁能赢得天下第一,就能带你走。非天,随我回宫吧。」咦──回宫?非天诧异,太子竟然要把他带回宫,究竟想玩什麽把戏?

无法提出任何异议的上官瑚,余光恨恨瞪着从视线离开的两双脚,不曾抬头,直到太子所有人马都撤离上官家,他才咬牙切齿的站起来,往铁笼出掌泄愤。铁笼被扫过的部分应声断成好几截,笼里的杂物滚出纸袋,秋刀鱼肚子绽裂开,里面全是银亮光滑的针,长短不一,其他的食物里也藏着不同的柳叶刀和细小的星字钉。

他就知道非天绝对会带暗器防身,原来是藏进了食物里,幸好方才他并没接近,而非天也无攻击太子。只可惜,快到嘴的美味眼睁睁的飞远,上官瑚恨极了。

出上官府邸大门,整齐划一的军队塞满了整条大道,太子牵着非天上御辇,将人搂着,下令起驾回宫。被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这样暧昧的搂住,非天快忍不住要笑出来,只好紧抿着唇强忍。太子以为非天还在紧张,用唇蹭了蹭非天的鬓,轻问:

「怕我麽?」

「……有一点。」糟糕,不能再说话,再这样他真的会笑出来。好滑稽的感觉,他为什麽会被一个少年吃豆腐,只因对方是太子麽?思索这些事的时候,非天眉眼舒展开,藏不住的笑意看起来成了份外腼腆的模样,太子当他是害羞,一只手探进非天衣里,非天吓了跳,浑身僵住。

「这样怕羞,你不会是没有被男人碰过吧?」

「呃……」

太子的手或轻或重的按揉着非天乳尖,非天尴尬的退也不是,凶也凶不得,脸色铁青的闷哼,惹得少年笑出声来,逗弄他:「好了,只是闹着你玩,我的身份也不该在外面做这样的事,你吓坏了?」

「……」非天咬着下唇装无辜,心里其实已经气坏了。暗骂:「好你个死小孩!」

稍早被太子勒的肘,浮了一圈淡粉,太子让他先去沐浴,他的乳尖已经挺起,泛着红晕,非天相当懊恼,这身体为什麽变得这样敏感,他是个大男人啊!

浴後,非天被带到花园里,几个身穿薄衫的女子正在伺候太子吃外域进贡来的水果,太子朝非天招招手,非天很讨厌那种感觉,他又不是狗。不过碍於不想面对随便翻脸的後果,他还是装出乖顺的样子赧笑走过,太子将他拉到怀里,亲昵的喂他吃香甜的水果。

「好吃吗?」太子问。

非天没吃过这样香气馥郁的瓜果,惊奇的亮了眼,应声:「很香,好好吃。」

「换你喂我吧。」太子兴味的睇他,他看着侍女端的盘子,已经没有刚才那类的瓜果,困惑的盯着太子,太子将唇凑上,趁非天惊愕之余将其嘴中的果肉挑了些到口中,边吻边分食,非天獃住。

这这、这个少年竟然那麽会调情,舌头也很下流,那些暧昧却优雅温柔得讨人厌的一切,都让他想到原薰,不,还是原薰更下流色情,但也更温柔。即便是玉名爵,也温存得过了头,教人沉溺,而太子所为,不过是游戏而已,太子对他只是基於一些新鲜和好奇。

「吓呆了?」太子吻着他的颊,低问。

「嗯。」

「非天,你真好。」太子靠在他身上笑语:「要是我不把你给他们之中任何一人,你说好不好?」

「什麽?」

「假使我让你留在我身边,非天愿意吗?」

非天眨了眨眼,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涩声道:「非天并没有好到值得太子挽留,何况,君无戏言。还请太子别戏弄非天……」

太子听他的前言原是有些不悦,但後面那四字「君无戏言」倒是提醒了他,有些事还是得考虑後果,虽然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凡事总得有分寸。

「好,不逗你了。」太子的确兴起要强留非天的念头,一下子都让非天听似无心的言语浇了冷水,他多少感觉得出非天不傻,而且很聪明,不禁萌生了另一种好感。「非天,你希望谁能赢得天下第一?」

非天又被太子喂了另一种微酸的果实,边嚼边想:「我无所谓。」

「真的?就算你不在乎玉名爵的死活也该在意自己将来被谁带走,不是吗?」

「谁带我走,结果都一样的。」非天张嘴,主动向人讨水果吃,侍女正要喂他,就让太子接手过去,亲自喂这似猫的青年。

「怎麽说?」

太子的态度和方才有了细微不同,言谈像是朋友闲聊,非天知道这少年已经打消冒犯自己的念头,释然一笑,说:「人心瞬息万变,也是最为自由不受拘束,就像水一样。但是,这种东西一旦有了习惯,就会自然的有了形态。我认定自己是自由的,因此不管谁来影响,我也有自己的应变之道,倘若哪天谁让我甘愿不自由,那我也会乐於顺其自然。所以,那种未定的将来之事,不必多想啦。」

太子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他,那不是属於少年这年岁该有的神情,而是未来帝王的雏型,非天真的有些紧张,不晓得刚才是不是讲了什麽不该说的话,但他尽量抽象的带过,应该没什麽好被问罪。须臾,太子朝他绽笑,非天也报以微笑,却听太子低喃:「若非那句『君无戏言』,定是要将你留在身边。」

虽然少年话说得极轻、极淡,却让非天心底发寒。他可不想被永囚於深宫之内,何况他根本不清楚方才的话哪里招惹到这孩子了。

殊不知,太子并非愠怒,而是觉得再跟非天相处,就会变得放不开手。

* * *

就像玉名爵抱着非天那般,太子抱着非天睡着了。

太子睡着的脸根本就是个孩子,毫无威胁,乾净可爱得像是单纯少年,不过总是微结的眉心,让这张好看的脸蛋看来很可怜,像是被沉重的东西压迫,无路可退。太子的呼吸平和,似是睡熟了,非天忍不住想:「名爵会不会也是这样,总是孤孤单单,所以才会依赖最接近自己的人?」

玉名爵没有察觉自身的孤独,而太子是不得不孤独,将来的帝王之路,只会更加的寂寞冰冷,但这就是属於少年的宿命。唉,有点可怜呐。

寝殿里忽来满室馨香,非天没闻过的味道,一名女子如天仙般翩然飞落,飘进室里,拿剑鞘戳了戳非天的肩:「出来。我放了迷香,这儿只有你这服过蚀心兰毒的跟我不会晕,趁现在离开深宫。」

非天对她的声音感到似曾相识,旋即了然,:「上官怜?该不会是你哥──」

「不是他。」上官怜有些不耐烦:「是原薰。」

「薰?」既然是原薰,姑且信她一回,非天跨过太子溜下了床,穿好鞋拿了衣服就往外跑。虽然迷晕了太子殿里的人,不过外面的人可没全晕,幸而非天的轻功还行,跟着上官怜躲躲藏藏,翻出重重宫墙,好不容易终於到了外头。

「你怎麽跟那个下流大夫一伙?」非天急着问明白,他怎知上官怜现在是不是真要带他去见原薰,若是她的样子有诈,就看准机会溜。

上官怜无奈抚额,白他一眼,「反正我有我的理由,信不信随便你。你若不让我带路,要不你自己去找他,他说他在之前分手的客栈等你。」上官怜讲完,迳自远去,非天狐疑的看着她纵身飞远的身影,後来还有几道黑影跟上她,似乎是同伙人。

非天半信半疑前往和原薰分别的那间客栈,还没进去就听到金属铿锵声,不少人打杀喧闹,混江湖的都喜欢取些很长的名号,非天懒得管里面有谁,只见原薰边挠耳朵边从里面走出来。

「薰!」非天叫住他,原薰转头看过去,一个肤色白得有些病态的青年满是欣喜的看向自己,原薰痞笑依旧,朝他挥手露齿笑开。

「嘿,她真的把你给带出来啦。」

「里面吵什麽?」

「没什麽,死几个人就会停,你怎麽不先关心一下我,真没良心。」

非天闻言莫名有火,突然冲上前,两手往原薰脖子一掐:「你解药做了没有,做了没有,我快受不了花毒发作,我要是疼死的话就拖你陪葬好了。」

原薰假装难受的咳着,然後扯下他双手,用额头撞上非天的,低斥:「烦死了。我就是做完解药才来找你,你这什麽态度,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为什麽跟上官怜混在一块儿?」

「哦。」原薰挠挠脸,露出暧昧可疑的笑:「你知道我向来喜欢美人,不分男女,不,其实还是女子好点。这就是所谓的缘订三生吧!」

原薰说完眼尾觑着非天,非天面无表情的站着,气氛忽然尴尬起来。原薰用肘撞了撞他,扯笑道:「你怎麽怪怪的,平常你总会讲些难听得要命的话,现在怎不说?像是『人家美若天仙哪会看上你这下流大夫』之类的。」

非天才淡淡哼笑,有些轻蔑的说:「你有自知之明就好。我看她也不是个好对象,迟早将你拆吃入腹,罢了。你们两个搞不好就是斗看看谁先死,自求多福吧。」

「真是难听,哪门子的……」原薰的视线落到非天身後,非天见他表情古怪,跟着回身望去,是玉名爵。

「可爱的师弟。」先开口的竟然是原薰,还笑眯眯的,这是对玉名爵讲,非天听到这话受到不小冲击,什麽『可爱的师弟』,这两个男人是师兄弟?他没听说过,但最令人冲击的却是针对玉名爵所讲的『可爱』二字。

玉名爵阴沉着脸,不再看原薰,眼中只有非天。非天不知道该看哪里,只好瞪着旁边一户人家门上贴的门神,问:「名爵,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虽然非天看的方向完全错误,玉名爵还是回答他:「有个姑娘跑来御邸说你被歹人盯上,我跑去向上官瑚讨人,他却说你被太子带进宫,所以我潜进宫要救你,没想到有人抢先一步,我方才就一直跟在你跟上官怜後面。」

「师弟这麽忙碌,不如进来喝杯茶。」原薰嘻皮笑脸,非天暗骂他不知死活,正要踩原薰的脚让他闭嘴,却慢慢的消化方才那句『可爱的师弟』,再度对这两人关系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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