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陆

好累,好像可以无止境的深深陷入黑暗中,睡去。非天闭着眼眸,在虚无里飘浮游荡,他觉得挣扎得好累,要是能就这麽睡着再不醒来该多好。

「嘟噜咕噜噜……」他更加空虚的五脏庙在呼唤他,所以,不得不放弃这个黑甜的梦。赖床又过片刻,他才懒懒的从床上起身,任由长发披散,左颊那些被削短的发掩去太瘦的半颊。

非天循香气绕到厨房,看见一个大男人忙来忙去。那个高壮精瘦的男人,褪下上半身的衣衫,汗流浃背的炒菜,不时看顾旁边小火上炖着的东西,长发随意用条长布巾紮成马尾,俊秀的脸庞和身上隐约可见的肌肉竟没有半点不搭,光润白皙的肌肤泌出汗珠,好像在闪烁微光。

那张认真的脸上洋溢某种能扯痛非天心里的东西,非天感到眩目的眨了眨眼睡,然後继续无声的凝望。

他喜欢看原薰给病患煮药或看诊,原薰不是随时都给人医病,因为原薰不认为救人是自己的义务,可是一旦决定要救了,就会医到底。下决心做某件事後的原薰会非常专注,甚至忘我。不过非天还没见过原薰炒菜的模样,认真的眼神糅着极浅的温柔,他知道原薰看来轻挑不羁,其实骨子里是很严苛的,对自己也对别人,因此,不能接受的事物原薰会用那种轻浮的态度疏远,也不喜欢去让自己有太多在意的事物。

这点,他们有点像,最好只在意自身,希望能绝对的自私。世上无人可信,有时包括自己,所以不能替自己制造太多弱点

「还不进来帮忙,我快忙死了。」

非天听见,才举步迈进厨房,惊见在地上有不少碎裂的盘子跟掉到地上的炒蛋,非天皱眉撇嘴问:「你这是糟蹋食物。」

「那些蛋炒坏了。」

「……」

「炒坏所以你一直重炒?」

「嗯。旁边小桌上有盘炒好的,你先把我手边这些小菜端到桌上吧。」

非天再次体会到这个男人很严格,连炒坏一盘蛋也要重新来过,想必在原薰习医时医死不少倒楣鬼,不然怎有今日的能耐?还好自己不是那些衰鬼其中之一,非天打了个冷颤,将饭菜端上厨房的桌子。

非天撑颊继续欣赏原薰忙碌的模样,蛋香一直诱着他,他举箸挟了些尝,随即大喊:「怎麽这麽好吃!你、你加了什麽?」

原薰得意的回头看他,笑说:「普通的炒蛋而已。」

「普通的炒蛋?」表层弹嫩里头绵滑,又香又顺口,带着葱花的味儿入口,却惊人的好吃,这叫普通的炒蛋?怪不得,地上能有这麽多实验品。

「好啦。」原薰准备完,留那锅在炖的东西在余火上煨,然後坐到桌边,两人添饭吃了起来。原薰并没有平日那般嘻皮笑脸,很安份的吃饭,非天忽然觉得不太习惯。

「对了,我师父厨房是空空如也,你哪来的食材?」

「这还不简单,就地取材嘛。附近长了些能吃的菜跟花,附近市集也有卖,不过我是去邻近地方串门子,那些人见我帅就送我这些菜啦、腌肉,人果然还是要生得好看。」

瞧见原薰朝自己得意的挑眉,非天冷眼回应:「哦,是喔。」他又挟了好吃的炒蛋。「蛋呢?蛋怎麽来的?」哪来这麽多蛋让这男人浪费,他有些好奇。

原薰扬起一抹贼笑,说:「串门子的途中,有户人家的狗朝我乱吠,我心想谁家的狗这样没教养的,连我也敢吠,凑近看发现他们养了很多的鸡,就跟他们讨点赔偿。」

非天嘴角抽了下。「哼……」赔偿?是偷吧!讲那麽好听。不过……「偷得好,我老早看那户养鸡又养狗的不顺眼了。对了,你在炖什麽?」

「补气血的汤药,有只鸡我将它炖得软烂,待会儿我给你盛一碗。」

「鸡也是那户的吧?」非天问,原薰但笑不语。「不过,怎麽突然炖补品?」

「秋冬该开始补身了。」实际上,原薰是特地要弄来补非天的身子,非天毒发时的异常,让他有些慌,总得做点什麽来安心。

「我要吃鸡腿。」原薰抬眼要应声「没问题」,却见到非天两颊塞满了饭菜,像只可爱的松鼠,将饭喷到他脸上,哈哈大笑起来。非天气鼓了腮颊,原薰笑得更厉害。

其实这已经是午饭了。

吃饱後,非天蹲在大门口前,百无聊赖的打呵欠,原薰跟着坐在身边,非天以为他认真在翻阅医书,谁知道只有书皮正经,余光瞥见里面内容却是数帧春宫图,非天暗自嗤了声,有些好笑,这种时候倒是假正经了。

「我记不太清楚了。」

「唔,什麽记不清楚?」原薰问他。

「上次发作的情况。」

「忘记就算了。」

非天侧首看着原薰,原薰津津有味的翻着那些春宫图「品监」,不知怎的,非天启齿:「你其实没有那麽喜欢男人,为什麽要救我?」

「男人也不错啊。我对性别没有什麽拘泥,只要觉得喜欢就好。」原薰随口回答,侧脸却感受到非天微热的视线。

非天盯住他,又道:「你觉得我也不错,对吗?」

原薰淡扫了他一眼,若有似无的微笑。

「薰,你抱我的时候,在想什麽?」

「哈哈哈,没想到你也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教我该如何回答?」原薰伸手碰了碰非天的唇,细细描绘着,说:「你也是男人,总该有抱女人的经验,你抱她们时,想着什麽?」

「这不同。」

「哦?」

「我抱她们很理所当然,是男人抱女人。可你对我,是男人抱男人。」

「然後呢?」

「……不觉得同样的东西……很脏麽……」

「唔……」原薰佯装沉思,想了下说:「下次抱你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吧。」

「唉。」非天抱膝坐着,叹了声。

「我什麽也不想的。」原薰看着书,平稳的说:「只是想抱你,什麽也不想。想了又能怎样呢?」

确实是如此,想有何用?可非天还是想知道,他有些好奇原薰抱自己的感觉。非天没有抱过男人,他对男人根本不感兴趣,但也无法否认被男人抱时的愉悦快感,不过这令他感到羞耻。

「卖我忘归草吧……」

「我考虑。」

* * *

清池映秋月,疲倦而蜷缩起来的荷花,宁静孤单的任风吹拂,猫爪般的白色细弧勾在荷叶旁,涟漪扯碎单薄的白影,夹杂着沉重浓浊的喘息。

本来是夏日摆出来乘凉的长椅,被一梨拿出来搁在外头,他说要赏秋荷。此刻却被玉潜牙用作了别的用途,一梨修长光滑的腿被拉高,左膝就这麽勾在椅背,玉潜牙专注的舔湿一梨後庭,一梨也将舌尖刷过他男物的柱侧。

「唔呃。」窄穴皱摺被轻啃,一梨闷闷的哼着,松开湿润的唇,玉潜牙的性器他根本无法含得太深,所以双手辅助,揉着囊袋,恶意的挑逗压在身上的男人,不过他自己也不好受,腿根被啃咬、吸吮,留下许多深浅不一的爱痕。

「潜牙……可以了,别、别折腾……」一梨有些恼,他知道玉潜牙喜欢占有他全身上下,总是太过专注的刺激他,所以,他也想以牙还牙,可是他快受不了,他的定性赢不过这男人。「太过份了。」

听见一梨的抱怨带着哭腔,玉潜牙才停下逗弄,回过身来亲吻他的唇角,饱含情欲的嗓音更加磁性。「梨,不喜欢吗?」

「你老是吊我胃口,我不要了。」一梨含嗔的撑起上身要下地,但被玉潜牙搂住颈,深深的缠吻,舌绞弄翻卷,难分难舍,一梨扭腰用热烫的分身蹭着玉潜牙的,细嫩的皮肤反覆磨弄。

「我还没进去你就湿成这样了?」

「是你温吞得过份。不要这麽小心翼翼的,我讨厌你这样。」他真的不喜欢,明明拿剑时不是这样温柔。「温柔得讨人厌。」

玉潜牙淡笑。「是呀,讨厌我,尽量讨厌我。」他伸进两根指头到一梨的私穴,虽然还紧着,却丰软而容易撑开,肉壁无法将他手指并起,疯狂的张缩,湿液缓缓泌出体外,一梨感到太过空虚,呜咽的哭泣。

「这样呢?」玉潜牙问:「是不是很难受……希望我进去安慰?」

「你……呜嗯……」一梨粗喘着,腰臀扭动想挣脱玉潜牙的捉弄,他很讨厌这男人在做这种事时的恶劣,温柔却坏心。

「梨,你变得这样可怜,是我太温柔的缘故?」

「潜牙、真的别……呜嗯,求你进来,进来欺负我……」

「可以吗?」

一梨实在受不了,将玉潜牙推倒在椅上,调整姿势扶着椅背,打算自己坐上去,玉潜牙沉默的欣赏着,当硬热的端顶抵在他嫣红的穴口,由於太过渴望被填满而一股气坐下,他们都没想到会这样刺进最深,「啊啊嗯──」他声音缥缈的尖叫出来。

「梨,你这样很迷人。」玉潜牙的粗长在他体内颤动了下,一梨感到全身酥麻,一手套弄自己身前的阴茎,虽然很努力的活动,却怎样也不够激烈,难以满足被玉潜牙挑起的欲望。

玉潜牙那双深黑的眸像是潜伏在黑暗的野兽,专心冷静的凝视一梨,这使一梨几乎要失控,被那种眼神看到如此淫浪的自己,意外的有种刺激和快感,他咬着唇里的肉,上身无力的趴靠在玉潜牙身上,喘得连话也破碎不堪:「牙……求你……插我,弄死我,求你……」

「只要我吗?」

「嗯,只要你的……啊嗯……呜呜、呜嗯……啊、啊啊……」一黎被玉潜牙抱住,背靠着长椅的椅背,大腿无力的被拉敞开来,玉潜牙撑住椅背,从正面疯狂的顶入一梨体内,拍响股肉、水声不断,玉潜牙的眸越来越深沉执着,他俯首嗫咬着一梨的乳尖突起,渗出淡淡血丝。

然後又不知道被换了几种姿势,一梨哭着喊停,心脏揪疼着,他的手指在玉潜牙背上抓出不少红痕,哭得满脸是泪,无法再思考,只能不停的被玉潜牙撕扯吻咬,不管再怎样哀泣挣扎都在这男人手心里。

「真是……」一梨觉得连呼吸都有些胸疼,他眼神有些涣散的说:「好过份。」

玉潜牙从狂暴慢慢恢复冷静,就着两人相嵌的状态,亲昵的吻着一梨的颈,轻语:「要常来吧。不然,我真的会疯的,而且也会拖你下水。」

「牙……先不要出来……我……想让里面都是你的……满满的。」累得闭起眼,还不忘提出要求。

「嗯。都给你。」

隔日清晨,一梨醒来已经被清洗完换上乾净的里衣、中衣,外出的衣物则是叠好搁在桌上。玉潜牙白天很少待在房里,一梨回想起前晚的疯狂,似有所感的讲:「人,就是犯贱的吧。」

握住的掌心,多了一包小小的锦囊。拉开束口的系线,里面是蚀心兰的种子。玉潜牙在天明离开前给的。「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目的,唉。」他抿起浅笑,侧过身子让酸软的腰变换重心。

他想,再睡一下好了。

* * *

杨如碧被暗算受伤的消息传开来,一些门派高手也遇到类似的事情,有些是被杀手围剿,有些是碰上神秘的暗器高手,这些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上官瑚上小倌馆的事同样传得火热,不过也有人说其实是上官怜女扮男装找小倌。

彷佛是为了辟谣,上官瑚最近和沈尚书的千金往来热络,也跟章知州的闺女有所交集,而上官怜则是被哥哥保护在家里,实际上是禁足了。

非天独自坐在一间餐馆,听那些爱道人是非的人们热烈讨论近来的大小事情,现在有些名望的人都身负重伤或是失踪,搞得人心惶惶,表面装出无所畏惧等对方挑战的样子,心里其实都在担心何时轮到自己。

一个人在拉高嗓子说:「得找个厉害可靠的人来领导其他的高手,制止这种危险的事再发生。」

「哪个人可靠了?大家不都各自为政,所谓的名门正派,也不是那麽容易就挺身而出。」

「说得也是,除非轮到自个儿遭殃,不然哪会管别人死活。」

非天饮了口酒,笑笑的想:「没想到那些人也不笨嘛。人的确都很自私,为了武林的和谐这种事还是别多想,出来混就是要有觉悟打杀,和谐个屁。」

「不如找个人去玉城说服城主出面主持大局吧!」不知道哪个人提议,非天看过去,是个穿红衣的大叔,看身材气质,大概是拳师。

「玉城?那个玉名爵可靠吗?」有人质疑。

红衣大叔哼道:「想当年那些外域毒花的事情就是他解决的,能不可靠吗?好歹是个天下第一剑客。」

「那是因为事关玉城名声,这事和玉城无直接关联,谁能保证城主肯出面。玉名爵是出了名的独善其身,不喜和外界交流的。」

「总得试试。」

「好,谁去试?」

「玉名爵,也没这麽好吧。」非天不知道为什麽脱口而出,其实他说这话本是自言自语,恰好开口时大家都没出声,这才让他的话被众人听见。

红衣大叔看向非天,指着他问:「那位小兄弟,你凭什麽说玉城主不好?」

「我没说他不好,只说他不一定那麽好。」非天真想把自己这张嘴缝起来,但又忍不住说下去。「玉名爵这人并不在乎自身或是玉城的名望,解决毒花是因为他讨厌麻烦,所以断绝麻烦延续的可能,况且那些事後来无疾而终,也不见得就是他负责解决的,倒是这位大叔,你把玉名爵捧得这样高,难道你认识他?」大叔绷着脸,无言以对。

馆子里又寂静下来,非天感到莫名的尴尬,将酒钱搁在桌上,起身就走。他经过一间铺子,里面有几匹看来不错的布料,浮印的流水纹很顺眼,想起原薰的背袋有些破旧,还有那身衣衫补过不太好看,所以走了进去,和铺子订下那几匹布後托老板找人制衣,讲了大概的身材,又绕了出来。

非天很迷惘,他不曾这样送过东西给人,顶多就是送过师父一件新衣,师父说太花俏不穿,後来他气恼就再也不曾送过谁礼物了。

「我大概是有点儿喜欢他。」他喃喃自语,「不过,是朋友的喜欢。」替自己的感情加上注解。转身要回住处,杨如碧的身影立在他面前,他们獃望良久,直到杨如碧用没断的右手牵住他,带着他散步。

「伤还没好,出来不怕再被杀?」

「不怕。」杨如碧笑容可亲的说:「我上次竟放你走,你居然也不来探我。」

「去见你做什麽,我们根本什麽也不是。唔……」非天的手被握得有些紧痛,低低的哀了声。「喂,很痛。」

「对不起。」

「没断的手还是一样有劲嘛。可别把我的手也握断啦。」

「非天……」

「先讲清楚,上回我没有答应你任何事,那时候我在想事情,你不要再这麽一厢情愿了。」

一厢情愿,四个字狠狠刺到杨如碧心窝里,比前阵子的伤还狠,还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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