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路城山都已经咽下去的水又呛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

姜蝶默默挪开手机坐回自己的位置低头吃饭, 路城山被呛到后露出手足无措的表情,他擦嘴,站起来, 和裴淞对视的时候,他噗地笑了一下。

路城山低头清了下嗓子, 说:“不、不喜欢那样的。”

裴淞眯了下眼。

路城山跟着解释:“我就看了那一眼, 内心只有震惊。”

裴淞哼笑了声, 转身朝电梯方向走, 路城山不做他想, 立刻跟着追过去。酒店电梯三面镜子,路城山追进电梯轿厢,裴淞刷卡按楼层。

裴淞住在21层,电梯门合上后的下一秒, 路城山兜住他后脑勺和他接吻。

三面镜子倒映着他们三个角度的接吻画面, 路城山一手固定他腰一手固定他的后颈,这个姿态可以吻得很深,路城山平时和他亲吻不会用这么强势的态度和这么大的力道。

这次或许是隔了太久,或许是刚刚裴淞刻意装出的吃醋样子, 激起路城山心底里的某种情愫。

他们确实很久没亲吻了, 来卡塔尔之前, 路城山在赛道上陪裴淞练车, 小孩儿每天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第二天酸痛有所缓解之后继续练。

可以看出来的是, 裴淞手臂的肌肉都起来了一些。

电梯门打开时两个人的嘴唇分开, 裴淞被吻的眼神有些湿润, 那不是眼泪,是心脏乱跳呼吸乱喘时候忘记眨眼而出现的水汽。

路城山牵起他迈出电梯, 拉着他到房间门口:“刷卡开门。”

裴淞顿挫了一下,尔后理智回笼,掏房卡掏一半,陡然把手从路城山手里抽回来:“不行。”

不行,肯定不行,明天排位赛后天正赛,他要保持好身体状态。

各个方面的状态。

路城山刚要开口,被裴淞打断。裴淞的眼神正直又决绝:“路城山你克制一点。”

“……”路城山舔了下嘴唇,“我没到那个地步,怎么可能在你赛前做。”

想来也是,裴淞把房卡靠在门把手上,两声感应后打开房门,路城山还站在原地,脸上挂着轻淡的笑意。

“你就是送我到这?”裴淞问。

路城山点头:“睡个好觉。”

“嗯。”-

次日早十点整,排位赛准时开始。

赛道已经被清理过,一点砂石都没有,干干净净。排位赛所有赛车都选择了中性胎,力求稳健。

昨天打破赛道记录的年轻赛车手,今天导播给到了他很多镜头。另一边微博上转发抽奖的签名照,也开始有人高呼,要求按照ST车队从前的优良传统,打破赛道记录的赛车手应该抽唇印签。

唇印签以前陈宪签过,涂上口红,在签名照上亲一下,一个唇印。

然而孙旭根本不敢跟路城山提这么一回事,微博上车迷闹就闹吧,他保持微笑。

排位赛Q1阶段要淘汰掉排名最低的5个车手,Q2阶段再淘汰5个,Q3就会只剩下10辆车。今天丹麦车神萨希尔很不幸地因为赛车故障止步Q3,他的车队商议过后,决定既然明天会在P10位置发车,那么就直接选择升级动力并且罚退至队尾。

萨希尔做动力升级之后,各大车队人人自危,路城山收到消息后召裴淞和陈宪进站。

进站换胎并且加油,把两辆赛车的油箱加到6成满,再放出赛道。路城山想要知道6成满的油箱能不能跑完50圈,这两辆车在动力上的提升空间几乎为0,那么就减轻重量,降低燃油量。

但这需要非常精准的控制,它并非数据能推测出来的结果,赛车跑在赛道上,赛车手踩多深的踏板,蓄多久的油门,都决定燃油消耗到多少。

且最重要的,临到最后,赛车要称重。

不达限重者取消成绩。

路城山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姜蝶不敢出声。这是总工程师的决定,总工程师为其负责。

轻载油进赛道后,提速果真迅捷了不少,裴淞能从仪表盘上看出来。他有些担心,问:“我感觉照我这个踩法,40圈就没油了。”

路城山:“你不用省油,正常开。”

裴淞:“车轻是真快啊。”

路城山笑了下:“是啊,不然怎么所有人都在轻量化。”

裴淞:“我排名在什么位置?”

路城山:“P3,P1是杨春飞,拉你0.41秒。”

裴淞:“杨哥还是猛。”

路城山看了眼转向角度数据:“方向盘给我好好打。”

“OK别生气。”裴淞在头盔里眯了下眼,“我只是稍微甩个尾。”

“……”路城山没接他这话,在控制台无奈无声地笑了下,接着持续关注燃油的消耗情况,“裴淞下一圈进长直线,把尾速拉到320,让我多一个数据反馈。”

裴淞:“是从出弯开油就踩到320吗?”

路城山:“是,我需要你出弯就踩到320,你在弯心的车速起码要有200你能做到吗?”

裴淞:“我能的。”

排位赛Q3裴淞从前辈手里追回了0.41,傲视群雄。他6成满的油箱最后还是撑住了,赛会称重的时候惊险的只比标准多出了3kg。

裴淞回去P房,和每个同事对拳头。喝水、吃东西、休息。陈宪在排位赛上P6带回,他的科迈罗有异响,回到P房后路城山立刻抬车上升降台给他修车。

路城山修复底板的时候姜蝶在旁边整合刚刚排位赛的所有数据,告诉路城山:“路工,长直线尾速持续320的时候是百公里75,正赛50圈的话,6成满的油箱根本坚持不下来。”

路城山:“我知道。”

小工递过来毛巾,路城山没手去接,裴淞走过去拿起毛巾,往路城山下颌擦了一圈。

路城山拿来焊接枪,问:“陈宪你说哪个前轮异响?”

“右前轮路工。”陈宪咽下饮料,“当啷一声,就最后一圈回来的时候。”

路城山说了句好,旁边小工建议检查前束和轮毂的时候,路城山摇头,直接说:“拆车,查传动轴。”

路城山是个习惯性把所有事情放在更严重的地步的人,他永远会优先考虑最差的结果。

维修工就是这样,他们是机械设备的医生,优先排查最严重的病症。裴淞在旁边看着他,他说:“裴淞。”

裴淞:“嗯?”

路城山:“站远点。”

在车队的时候他就喜欢看路城山修车,不止修车,改车、组车,他都爱看。他觉得工程师这个职业确实很适合路城山,他打磨那些机械部件,一件件组装,他也会拆下来损毁的部件做修复。

他拆车的时候,手臂和背部的肌肉会绷起来。单穿一件工服的时候,后背的线条格外好看。

裴淞觉得,这不比那Omega扭的好看。

路城山察觉到不太对劲的一道目光,回头看过来,看向裴淞。两厢对视,路城山疑惑地看着裴淞充满色.欲的双眼。

裴淞一惊,换了个眼神,尬笑了下。

这夜无风无月,回去酒店后,两个车手在健身房里自己做拉伸,然后回房间里睡觉。

赛期里裴淞总是能秒睡,他不认床,也没有水土不服,是天生适合到处比赛的人。

赛程第三天,来到正赛。

红灯就在裴淞头顶,安全车就位后,所有工作人员离开发车格,所有工程师回到控制台,他通话器响起了唤醒声。

“嘟。”

路城山:“KTM车手你好,测试通话器。”

裴淞:“工程师你好,通话器正常。”

路城山:“请做起步准备,预计20秒后亮灯。”

裴淞:“起步就绪,工程师。”

发车格上停着20辆猛兽,这些赛车即便是怠速状态下发动机空转着的声音都已经令人热血沸腾。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收到了他们工程师的起步提示,他们挂上一档、踩住离合、拉起手刹。

所有人慢慢踩下深油门,随时准备弹射起步。

20秒后,五盏红灯依次亮起,所有人凝神看着它。裴淞向上看的眼眸,在弱化了阳光的护目镜膜后面,那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没了平日里的学生气,他现在只是一个赛车手。

五盏红灯熄灭的瞬间,裴淞丢开离合和手刹,弹射起步,贴地飞行出去。

“起跑很好。”路城山说,“保持速度。”

裴淞:“我要延迟刹车点进1号弯。”

路城山:“可以。”

起步那段长直线上,20辆车的位置几乎没有变,所有人都是最佳状态。这是年度第一场大型场地竞速赛,所有人都想要一个好的开始。

同时,也是今天,今天大众集团宣布将在今年内停产EA825型号发动机。昭示着大众集团正式步入电气化。

EA825发动机陪伴了今天卢塞尔赛道上、P房里的几乎所有人,它是所有人的老朋友,它就像学生时代每个人都会买的辅导教材,每学期开学,学校附近的书店里都会把它摆在最显眼的书架上。

大家依赖它,它也给所有人提供最丝滑流畅的动力。

所以,没有人想在今天……或者说,没有人想要在接下来不剩几年的时间里沦为失败者。一首乐曲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有两段,一段是它的华彩乐章,另一段就是它的终章。

裴淞没有在内燃机的华彩乐章里肆意奔跑过,所以裴淞要在终章里完成伟大的消亡。

第20圈,路城山向他反馈赛车情况。

“轮胎磨损60%,要开始掉速度了。”

裴淞:“我想多跑几圈再进站。”

路城山:“可以。”

裴淞的头上只有Halo,所以整场比赛产生的气流是兜头兜脸一刻不歇地刮在他面门上,他被安全带和气流牢牢按在赛车筒椅上。

在这个时候裴淞会觉得他和赛车融为一体,做到了人车合一。第24圈的时候进站换胎,换胎组6个机械师,工程师不被允许在此阶段接触赛车,路城山在控制台前看着停在P房门口的KTM。

裴淞没有看他,裴淞需要极度的专注。继续落车回赛道,出门长直线,轰油门、连续进挡、持续轰油门。

这悦耳的引擎如虎啸龙吟,接着退挡入弯、咬弯心、出弯。裴淞的学习能力很强,赛道几十圈跑下来,他能很快形成肌肉记忆,越来越流畅,越来越熟练。

当初在盘龙古道上漂过六百多个弯道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能在一场比赛中从初窥门径到登堂入室。很多时候路城山不愿意用“天才车手”来标榜他,路城山更愿意用“天生的车手”。

导播镜头给到这位领跑的年轻赛车手,他引擎盖上的一行中文,写“少年名扬,举世无双”。

路城山告诉过裴淞,他们是很像的两个人,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稳固且唯一。

裴淞想要下一个弯道的内线,裴淞想要再下一个直线有320的尾速,裴淞想要他的燃油在油箱里打旋儿。裴淞想今天崩掉所有人,超掉丹麦车神,超掉杨春飞,再超掉尼克·菲斯。

他是个信念感很强的人,最后一圈回到长直线的时候,遥测尾速监测到KTM的时速是325。这个速度,加上车轻,全车但凡任何一个扰流板的设计角度稍有偏差,裴淞会直接翘起车头被气流掀翻过去。

但这种事不会发生,他冲线了。

裁判挥起黑白方格旗,比赛结束。

青年站上领奖台,亲吻他的冠军奖杯,然后转身,面向自己车队的P房举起它-

这夜,棕榈树的叶子在风里摇摇晃晃。

酒店房间只亮着一盏门廊灯,房间里喘-息重叠,交颈缠绵。

工程师在上位,他一边耸腰一边用手,把车手伺候的脖.颈后.仰,看上去非常舒服。裴淞手在床单上摸到了一块手感不错的布料,侧头看过去,是他的领带。

今天下了领奖台之后,在休息室冲澡换衣服,换了正装去接受采访。裴淞拿过领带,朝他勾勾手,示意他俯下来。

然后他把领带蒙在路城山眼睛上,路城山一时不能理解,说:“我以为这个会蒙在你的眼睛上。”

“实不相瞒,你看那个跳舞Omega的时候,我就已经在想象你被蒙上眼,扭腰,是什么样了。”裴淞笑了下,把领带在他后脑系好,“来,扭吧,路工。”

路城山失去视野之后选择服听从本性。

而在裴淞看来,一个蒙眼维修工做这个循环动作,简直性感到他想给他塞钱。

最后裴淞在路城山手里身寸出来,顺便迸到了他脸上。

路城山慢条斯理地拽下领带,垂眼看着他,舔-掉唇边的,再擦掉脸上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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