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但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但不管是研究杂交土豆和白菜,还是想干脆想就地退休研究无公害小番茄,傅延总是没什么意见的。

在他们家里,这些事一律分属“家庭内部事宜”的范畴,全归柳若松说了算。

那天晚上,他俩谁也没睡着觉,互相依偎着看了一宿星星,直到天光乍亮,深蓝色的星空渐渐蒙上一层灰白。

满天的星河隐没在天光之下,傅延活动了一下有些僵麻的后背,伸手把柳若松从地上拉了起来。

“走吧,回去准备出发。”傅延说。

弗兰格尔岛上的一切被重新清空,除了两个空置的研究所外,谁也不会察觉这里曾经驻扎过一个行动大队。

或许从此以后,经过几十年的风霜侵袭,那两座研究所也会慢慢被风雪掩埋,沉进深深的海里。

回程的路上,傅延照例占据了指挥位,却被剥夺了驾驶权,只能屈尊待在后座上。

正处于“高危观察期”的雀鹰少校终于仗着自己那点微薄的指挥权从贺枫手里抢走了方向盘,一路上兴奋不已,活像是八辈子没摸过代步工具一样。

贺枫被她叨叨得耳根子发木,刚出发两个小时就用上了耳塞,往玻璃窗上一靠,开始装睡。

倒是柳若松兴致不错,跟贺棠一唱一和,你一言我一语,活像是两个话搭子。

他们出来大半年,在冰天雪地里呆了好几个月,人都快被从北冰洋刮来的冷风吹傻了。

越往南走,白昼的时间就越长,气温也越高,等他们横跨了邻国大陆时,身上的防寒服已经彻底换成了夏季的作训服外套。

“我都快忘了零上是什么感觉了。”贺棠忍不住把窗户掀开一道缝,伸手出去捞了一把微凉的风,喃喃自语道:“我现在有种土包子进城的感觉,明明室外温度才十三,但我怎么觉得像七八月份一样呢。”

“要是把你放冰水里冻半个小时再扔到凉水里,你也觉得凉水暖和。”柳若松支着脑袋,笑眯眯地回答说:“体感温差问题,习惯就好。”

“你们以前拍照的时候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吗?”贺棠兴致勃勃地问:“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这个问题触及了柳若松久远的记忆神经,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一点干货。

“用干的羊皮擦身子。”柳若松说:“搓热了再泡个热水澡。”

“听着就舒服。”贺棠感慨道:“我们集训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好条件,都是直接往水里扎的。”

“是么?”柳若松愣了愣,转头看向傅延:“你们的训练科目还包含这么极端的天气吗。”

“比起其他项目来占比不多,但还是有。”傅延说:“毕竟在天上什么以外都有可能发生,万一在严寒地带跳伞——”

“算了算了。”柳若松连忙打断他,说道:“咱们现在还是说点高兴的吧。”

“高兴的是,咱们快到家了。”副驾驶的贺枫点了一下面前的导航,放大上面的卫星地图,扭过屏幕给柳若松看:“咱们已经跨过了邻国大陆,进入了他国国境——顺着这条路再往前,就是泓澜江了。”

屏幕上,简洁明了的卫星地图上蜿蜒而过一条蓝色的指示线,那条线穿山越海,延伸到茫茫的未来。

泓澜江,柳若松想。

这几乎是令和傅延命运转折的地方,他们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乔·艾登的阴谋,就是在这里。

在这个地方,他和傅延以此为端点,一次次地走向了失败和成功。

而现在,他们又要再回去一次了。

可这一次跟之前的所有都不同,因为他们不必再从这里启航,去往新的方向。

“……什么时候能到?”柳若松问。

“快了。”贺枫笑道:“三天吧。”

三天后,回程的车队如约到达了泓澜江对岸,乔·艾登那栋不起眼的白楼研究所还留在原来的位置上,只是人去楼空,里面已经成了一个破碎不堪的空架子。

柳若松之前本想下去看看,但后来又觉得没必要,于是那栋建筑就从他的余光里一闪而过,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他们到达泓澜江时天色已晚,深夜里,跨江大桥上的莹蓝色光带默默地发着光,跟柳若松记忆里的没有丝毫差别。

江面上泛起浓重的水汽,柳若松看着外面模糊的光晕,忽然毫无征兆地抓住了傅延的手。

柳若松忽然想起,上一次他们从这座桥上回程时,傅延曾经跟他短暂地讨论过寂静岭这部电影。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觉得自己去往了“里世界”。

“怎么了?”傅延问。

“你看这个雾,它像不像寂静岭。”柳若松忽然问。

傅延显然也想起了那次对话,他愣了愣,忽然不知道这次要怎么回答。

上一次,他整个人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隔,看什么都像是假的。看天看地,什么都疑神疑鬼,觉得世间万物说不定都是他的幻想。

可这次他的状态好多了,哪怕看着外面的雾,也不会再有之前那样浓烈的绝望。

“其实——”

傅延想说其实自己没事了,但柳若松捏了捏他的手,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短暂的错位没什么大不了的。”柳若松语气轻松地说:“只要她再回去一次,然后在正确的时间穿过雾,就能回到里世界了。”

傅延一瞬间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打心眼里知道柳若松是在想办法安慰他,但他还是忍不住顺着柳若松的话往下想。

他好像就是那个重新折返寂静岭的主角,只要经历的一切跟上一次相反,那重新穿过雾气时,就能回到那个暖色调的家。

“真的吗?”傅延问。

那当然不是,这部经典电影的开放式结局扑朔迷离,多年来在许多影评人手下被翻来覆去地解读过。千人里有千个解读,但其中合家欢的大团圆解读掰着手指都数不出来。

但那不重要,柳若松想,反正傅延电影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其中的具体设定他也不清楚。

于是他一点头,笃定地说:“真的。”

傅延果然轻而易举就相信了他的话,他忽然笑了笑,然后捏了捏他的手,轻轻嗯了一声。

然而开车的雀鹰少校对此一头雾水,她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傅延,纳闷地说:“可是那小女——”

“贺棠。”贺枫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轻飘飘地插嘴道:“点下刹车,前面有减震带。”

贺棠被他一打岔,自己也忘了要说什么,哦了一声,乖乖地减了速。

过了泓澜江,对岸就是自己的地盘。

说来好笑,末世当头,地球上数不清的小国没挺过去,国家和政权全部洗牌,连国境都变得没那么严谨,可一踏上本国的土地,柳若松就忽然觉得浑身一松,好像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那种安全感来得非常莫名,但又理所当然,他好像不用再担心乔·艾登会突然从某个地方复活回来,也不用担心背后忽然多出一队追兵。

直到此时此刻,他和傅延终于完成了命运的考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们身上被卸下,然后碎在了空气里。

冯磊不跟他们一起回燕城,他本来就是C部军区的人,过了泓澜江就算是到家了。

这次任务圆满完成,他的进程也就到此为止,需要去找自己的一号复职了。

分开之前,冯磊和傅延单独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说了两句话。

柳若松没有跟过去,他倚在车边,等着后勤人员帮忙加满油。

“我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但你算一个,傅队长。”冯磊说:“你前途无量。”

“都是做了该做的事。”傅延说:“算不得什么。”

冯磊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个什么,递给了傅延。

傅延接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枚用绳子穿起来的弹壳。弹壳和绳子都很粗糙,一摸还能摸到上面的毛刺。

“在乔·艾登那留下的,送你做个纪念。”冯磊笑着说:“等末世结束之后,来东北,我请你吃顿好的——可以随便带家属。”

“好。”傅延也笑了,他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柳若松,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冯磊嗯了一声,伸手跟他重重地拥抱了一下。

几个月下来,他们早已成为战友,许多话不用说出口,都藏在了那些并肩作战过的日日夜夜。

说话间,车队那边加油完毕,傅延也跟冯磊告别,回到车旁,替柳若松拉开了车门。

“他这人真的不错。”柳若松说:“够意思了。”

“他说等一切结束之后,请我们来东北吃饭。”傅延说。

“那感情好。”柳若松嘿嘿一乐,说道:“这边菜码大又过瘾,还有好多特色菜——”

但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摇了摇头,说:“可惜回去之后那么忙,一号肯定不放你,等末世过了,你更倒不出功夫了。”

“不一定。”傅延忽然说。

“嗯?”柳若松疑惑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傅延摇了摇头,暂时没有回答。

但他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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