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样本

这栋商场一共上下五层,最顶层是半开放式的电影院和游戏厅,整个建筑布局是现代很典型的环绕式商场,中间架空挑高,围绕式商铺。

因为地处闹市区,这座商场的建筑面积不小,傅延大致跟外面的大部队沟通了一下,觉得这里至少还存着两百多人,只是分散得太厉害,一时没法找全。

傅延一边从楼梯间绕进大堂,一边退出弹匣数了数子弹,然后谨慎地持枪上弹,左右环绕了一圈。

看得出来,一楼大厅的中心位就是之前举办活动的地方,少年宫搭起的台子还竖在原地,蓝天白云的布景上已经溅上了血迹,不远处的台阶上散落着触目惊心的褐色肉块,傅延举目四望,偌大的商场竟然看不见一个人影。

商铺的玻璃门开着,然而四处都是一片死寂,白惨惨的灯光照在瓷砖上,傅延踩过一片狼藉的塑料,细碎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恍然间让他有一种回到了上辈子的感觉。

耳机里传来有些失真的指挥声,公共频道里除了他之外,应该还有几队搜救的特警,时不时会传来几声找到人的回应。

“要是相信我,你们最好现在去全城寻找一下受伤者。”傅延按住耳机,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目击者最好也找出来……然后把这些人集中隔离一下。”

“这恐怕有点难。”耳机对面回应道:“人数太多了,而且也没有寻找措施。”

“最好找。”傅延说:“能找多少是多少。”

耳机那边犹豫了一瞬,没再说话,不知道是拒绝还是在思考。

傅延其实也没办法,他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提醒这一嘴已经是极尽所能了。

他在一楼搜寻了一圈,没找到那所谓的“被击毙的病人”,于是皱了皱眉,转而往二楼走去。

在上辈子,除了邵学凡之外,消失在人海中的“初号病人”也一直是研究缺失的重点。因为缺乏了基本数据,所以之后的很多研究都只能从现有的丧尸中进行。傅延对学术研究听不太懂,只跟着开会的时候听过几句零散的,好像是说从那些丧尸中提取的病毒大多是变异后的产物,可用性很有限,如果能找到传染源头,事情会好办很多。

只是等他们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外面已经乱成了一片烂摊子,人们逃生都费劲,更别说费心力去茫茫人海里找什么“初号病人”了。

这次重新回来,傅延没来得及救下邵学凡,但这次机会放在眼前,他不能视而不见。

傅延方才在外面没法对柳若松说,这辈子重生回来,他要尽可能抓住能抓住的所有线索。

他在耳机里问了下击毙位置,然后不再耽搁,径直往四楼走去。

“哥。”柳若松的声音忽然从耳机里传来:“我刚才问了一下医务人员,他们说这个病传染性很大,你小心一点。”

傅延听到他的声音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反应过来,知道是外面人给他开了后门,于是也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在这附近疏散了一下人群。”柳若松继续说:“听救护车上的医务人员说,这次狂犬病的潜伏期非常短,最短的一例病人在送医的路上就产生了咬人的体表症状,前后也就十几分钟。”

“这么短?”傅延有些意外。

上辈子里,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执行救援类任务,所见到的大多都是已经成型的丧尸,就算偶然有那么几个被咬的伤者,也要么就是留给随队的医疗人员和研究人员,要么放任其自生自灭。

他单知道丧尸病毒不可逆,但确实没仔细了解过变异时效。

“但是也有例外,可能跟个人体质有关。”柳若松接着说:“传染时间最短那例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男子,据医院那边传回来的消息看,好像年轻男女都已经产生一点体表症状,倒是几个爷爷奶奶暂时没什么事儿,所以医疗人员现在怀疑,可能年轻力壮的青年人更容易被传染——你要小心。”

“知道了。”傅延说:“你离救护车那边远一点,刚才有运送伤员的小队出去了。”

“放心吧,哥。”柳若松笑了笑,侧过身让开路,自己退到警戒线后的警车旁边,说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啊,我才不去添乱——”

柳若松话还没说完,余光里却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噤声转过头,正看见几个医生围着移动床,正把床往救护车上抬。

柳若松常年在户外,莫名养成了一种野兽一样的直觉,他本能地觉得不好,下意识往那边跑了两步,才发现移动推床上绑着患者的束缚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对方挣开了一条!

推床上是个年轻男人,西装革履的,长得人高马大,后颈和肩膀处一片血红,半拉衬衫都染透了。

他看起来极其痛苦,四肢扭曲痉挛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里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吼声。他使劲儿地挣扎着,在窄小的推床上翻来覆去,三四个医生一时间竟都按不住他。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怎么,男人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泛着一层死灰一样的青白色,深紫色的血管从手背上凸起,眼神木然而空洞,看着就像是一条刚从坟里挖出来的僵尸。

他右手手腕上脆弱的束缚带被整个崩开,男人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猛然撑起身子,就要咬上医生按他的手腕。

医生猝不及防,还没等反应,就觉得背后猛然传来一股大力,白大褂发出不堪重负的滋啦声,就地从背后的缝线处碎成了两瓣。

那年轻医生顺着这力度往后蹬蹬蹬退了三四步,手腕从那男人眼前一晃而过,只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牙齿闭合声。

“他要咬人!”柳若松眼疾手快地把碎了一半的白大褂团成一球,也不管会不会闷死对方,就一股脑地把那团布死死地按在了对方脸上,急切道:“抓紧!”

旁边几个年轻力壮的医生很快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人按住了,结结实实地捆了好几道,才送上救护车。

“谢谢你啊。”那年轻医生看着柳若松,心有余悸地说:“多亏你了。”

柳若松刚才纯粹是本能反应,现在一口气松下来,自己也有点后怕,有气无力地一摆手,退回警车旁边靠住了车门。

“你们也小心点。”柳若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这世界上有很多未知病毒,狂犬病只是其中一种——就像埃博拉病毒会让人变成吸血鬼一样,保不齐有什么病毒就会让人变成末日僵尸呢。”

那年轻医生显然也是看过了刚才患者发病时的癫狂模样,闻言苦笑了一声,点了点头,说了句会注意的,就转头跟着上了救护车。

那人发病得太急,症状也吓人,柳若松现在手心冰凉,不由得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没被划伤才松了口气。

太鲁莽了,柳若松想,下次要再谨慎一点。

他正在心里琢磨着,却听见耳机里的傅延叫了他一声。

“若松。”傅延说。

柳若松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没关耳机,刚才的乱局八成都被傅延听到了。

“做得很好,反应很快。”傅延说:“但是下次遇见这种事儿,要先保护好自己。”

柳若松靠在警车的车门上,闻言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见了。

傅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也没有切回公共频道,柳若松听着他的呼吸声,心里莫名地一点点安定下来。

傅延听见耳机那边重新安静下来,这才从藏身的墙角走了出来,他扶了扶耳机,隔着十几米远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病人”。

对方被一枪击中太阳穴,四肢大开地倒在路中间,脑浆和黑褐色的血迹撒了一地,场面属实不怎么好看。

傅延上辈子看丧尸尸体看得太多了,本能地有些厌恶,他皱了皱眉,把枪塞回枪套里,从口袋里取出之前的两个采血管。

傅延单膝跪在那尸体旁边,拨动了一下对方的尸身,上下查看了一圈,然后挑选了一块略微完好的皮肤,将针头扎进了对方的血管里。

他上辈子做了不少采集样本之类的工作,对这个流程轻车熟路。只可惜他对保存样本没什么心得,望着手里两个装满的采血管,只能期望它们自己争点气,保存期长一点。

傅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进来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大半,他将采血管用胶带粘好放进衣服兜里,正准备原路返回,可刚走到扶梯附近,就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声极其嘈杂的喊叫声。

傅延心里一紧,环视一圈没见着人,于是厉声问道:“坐标。”

他空军出身,跟特警体系不同,对面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位置,连忙回应道:“一层B2楼梯口——”

这栋楼的下楼扶梯设计并不在一条垂直线了,是以Z字形交叉设立的,隔层同侧。傅延左右看了看,发现下楼的电梯在走廊另外一边,跑过去实在太费劲,于是他咬了咬牙,干脆单手一撑栏杆,从栏杆上顺势翻了下去!

紧接着,傅延踩着墙面在楼下的栏杆上缓冲了一下,直接从四楼楼翻进了一层的空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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