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我们是同伴

弃厌觉得洛训怪怪的, 识海里闹腾的豆芽菜被他压了下去,他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当初在个人赛的赛场上,他一开始并不是很想下死手, 但洛训几次三番想置他于死地, 要不是当时精神力耗尽, 他已经将洛训的源骨挖出来了,哪里还会再让他有活命的机会?

弃厌还记得洛训在比赛的时候, 狠狠咬在他脖子上的那见血的一口。

「没事请离开, 军校之间的防线, 不允许其他人插手。」

洛训语气有些轻柔,「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季付被他这语气膈应道了:「有话快说有屁就滚!」

「我能再喝一口你的血吗……」洛训向前半步,眼神急切又渴求。

他语无伦次的神经质道:「就一口, 就一口我就不头痛了,你的血很温暖, 很舒服……」

兰尔维冷笑, 精神力瞬间涌出, 怒道:「滚!别让我出手!」

先前连中尉命令禁止军校之间内斗的, 弃厌拉住兰尔维, 示意他冷静。

虽然不知道洛训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显然现在他的精神有点不太对劲,但是星兽潮就快来了,直播也快开始,得先将人弄走才行。

弃厌向前一步, 平静道:「你喝我的血,我也会疼,到时候, 疼的就是两个人。」

「而且兽潮马上开始,洛训队长,你即使是要找麻烦,也不应该是在这个时间,请尽快离开。」

而洛训就像是没听见他说的那后半句似的,「你也会疼……你也会疼的…」,他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后撤几步,眼底的血丝看着吓人。

「你也会疼…他也疼…你疼……」

洛训低声说了句什么,失了魂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恍恍惚惚的离开了。

季付挠头:「他没毛病吧。」

弃厌摇头,眯眼看向前方,「别管他了,准备好迎接兽潮。」

五人随即在这九十米的防线上守在自己的区域,黑色的作战服上有全套的热武器别在腰间、腿侧,身上的气势都变得更加凛冽。

兰尔维在中间,弃厌挨着修斯,厉月承挨着季付,方便彼此之间联合帮衬。

战壕里的自主辅助作战系统将数十个炮弹口伸出来,黑漆漆的洞口正对着前方无垠的战场。

与此同时,战场直播器也已经打开,全方位的向星网直播这次战争的场景。

【开始了开始了!等了好几个小时!】

【我怎么觉着,现在再看这九十米,好宽啊……】

【嘶!快看那!那……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吗?】

晕染的墨色吞噬了最后一抹暮光残阳,这片大地再次笼罩在了无边的夜色里,耳边刮过的风,忽的就凉了。

大地开始轻微的颤抖,伴随着轰轰的兽蹄声,天地交接的地方,一条黑压压的线犹如滚滚而来的潮水,朝这里狂涌而来。

一眼望去,各种狰狞的星兽收不尽眼底,嘶鸣声狂吼声越来越近,蛇类、蚁类,三阶、四阶、五阶、六阶,甚至七阶,混杂其中,冰冷的兽瞳带着纯粹的暴虐,朝着人类的防线蜂拥而至。

前方,九十米,守着的只有五个人,年纪最大的不过兰尔维和修斯,十九岁,年纪最小的不过弃厌,十七岁。

说到底,还都是正在成长中的少年罢了。

先前被人嘲讽过是拿来作秀的这九十米,真的很长。

【他们……能守的住吗?】

【梓灼星这么星兽,是怎么撑这么长时间的啊……】

【我哥哥就在梓灼星当兵,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他天天要面对这么多星兽……】

腥臭的气息裹挟着硝烟,伴着风刮过耳畔,弃厌手腕上的陨液缓缓流动,变成切菜刀的样子,顺手一甩,在空气里划开凌厉的弧光。

兰尔维活动了一下手腕,「兄弟们。」

季付在边上扬声道:「在呢!」

他和修斯虽杀伤力略低,但是也都是六阶星控师,经历过凶地特训,挡住问题不大。

血色精神力缭绕在厉月承身侧,他实力似乎又精进不少,精神力携带的煞气更浓烈了一分。

兽潮越来越近。

兰尔道:「都别愣着了,一起?」

话是这样问,但是他本人并没有想等的意思,率先朝前方冲了上去。

弃厌紧随而上,大方且心疼道:「打完,发糖。」

五人尽数朝着前方的兽潮主动迎击,身后战壕里传出炮弹发射的轰响声,紧随他们的步伐,飞进了星兽堆里,爆炸声在兽潮里炸响,立即爆开一片血雾。

同一时间,幽蓝色的精神力顺着刀锋暴涨,弃厌双手握刀猛地挥出!弯月般的弧光紧紧贴着地面,带起的狂风吹起地上的尘埃,弧光没入星兽群,顿时痛吼声此起彼伏。

数不清的星兽的兽蹄直接被砍断,血腥味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在这方战场上弥漫。

幽蓝与黑芒交叉闪烁,伴随着干脆利落的身法,在黑夜里尤其显得绚丽。

冰冷的刀光照着弃厌的眼睛,两相交映之下,竟露出比星兽渗人的凶残之意。

【他们杀起星兽来的样子,不像是新手,我去旁边几个军校看了一下,一开始的时候,都慌乱的很。】

【用刀的样子帅惨了!老子决定了,下把武器就是刀!】

【嘶……看他们队长!】

兰尔维仍是一贯的不习惯用武器,出招路数优雅又暴力,黑色的作战服紧紧裹在身上,去了一分贵公子的矜贵,添了狠厉的杀意。

他身后的星兽尸体尽数看去,竟然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血腥的残肢裸露在外侧,被他随手扔在一边,翻滚的筋肉之间露出被扯断的白骨。

浅绿色的瞳孔在精神力的照耀之下,竟让人生出是兽瞳的错觉,就像是一头在暗夜里伺机捕食的黑豹。

旁边厉月承杀招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消耗力气的招式,血液化成锋利的薄纱,犹如漫步地狱的沉默舞者,群杀效果显著。

手腕两侧的血匕首神出鬼没,兜帽被风扬起的瞬间,能看见他眉眼间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冷漠残厉。

大部分的压力都被弃厌三个人分担出去,两侧的修斯和季付相对而言轻松一些。

季付痛感敏锐十倍于常人,生怕自己哪里不小心受伤了,会疼的直接在战场上站不起来。

于是提前向弃厌要了将近两百张的防御符,贴在衣服里面,硬生生将自己裹成了个铁桶。

其他几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修斯甚至操心的有给他贴了一层。

兰尔维他们虽然没有季付这么夸张,但是弃厌也塞给了不少防御星符,力争将消耗减少到最小。

【这才刚刚开始没多久吧,还得多少打时间,心里一直提着一口气。】

过了一回儿,有一条评论飘了过去——【打到天亮。】

这四个普普通通的字组在一起,沉沉的砸在无垠的战场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压抑无声的压在人心上。

兰尔维几人也深深的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弃厌身体素质并不能支撑到他打到天亮,但是他身侧有修斯的精神力加持,每每露出疲态,修斯的精神力就会及时的输过来一些。

弃厌会顺手帮修斯斩杀等级高的星兽,他精神力够用,但是高强度的消耗之下,身体上的弱势就慢慢显了出来,即使是有防御星符的加持,他受的伤还是一道添一道。

季付走位灵敏,是受伤最少的一个,但痛感敏锐,已经疼的脸发白了却出乎意料的一声没吭,和平时手心脱点皮就咋咋呼呼的性子大相径庭。

随着时间的流逝,直到凌晨三点,还不见兽潮有减缓的迹象。

星网上看直播的人同样跟着他们一夜未眠,心渐渐提了起来。

【天还没亮吗?我第一次觉得夜晚这么漫长。】

【旁边帝都军校的防线虽然没破,但是已经退到战壕附近了,那个叫什么刻金的气死老子了,躲在战壕里操控自动发射的武器?!】

【四所军校里,反而是一开始最不被看好的西德亚斯表现最好。】

【他们也没多大,和我孙子一个年纪,好心疼啊……】

弃厌挥刀杀星兽已经麻木的,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思维会迟缓,但身体的本能反应会更直接。

顺利的话,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兽潮就要退了。

但变故突生。

季付防线忽的横冲直撞过来一头七阶的发狂星兽,雪毛狮,爪子锋利异常,一蹄踏碎前面挡路的星兽,直直的朝季付门面抓了下去!

弃厌神经猛地绷紧,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的防御符文极有可能挡不住雪毛狮这一抓,当即大声道:「小心!」

厉月承的防线就紧挨在季付旁边,在弃厌出声之前就已经察觉,他反应极快的闪身到累的不行的季付前面,飞快将他向后方一带。

但同时,雪毛狮的爪子已经狠狠的落下,厉月承吭都没吭一声,确定季付安全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将这头星兽引到自己的防线。

身侧一直缭绕的血色精神力,有部分无声的变成普通的血,悄然落在地上。

危机已解,弃厌松了一口气,继续提刀向前冲。

【看看看!天边有光!他妈的,天终于亮了。】

【那一点点光……老子看了有点想哭,太不容易了。】

像是天地初分,混沌和无序的黑暗忽的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微弱的光穿过缝隙洒在戾气满地的血腥屠杀场,朦胧上一层浅淡的冷柔光芒。

后方绵延不绝的兽潮慢慢散了,剩下的越来越少。

一百只……五十只……十只。

天边的人造太阳已经露出一角,将天地交接的那一线,周围昏暗的层云晕染的绚烂,黑云变成了墨蓝色,缓缓铺开。

梓灼星现在正处于转冷的天气,呼出的寒气变成淡淡的白雾,死去的星兽尸体已经变得冰凉。

弃厌踩在最后一只星兽背上,将刀深深的没入它的后颈,星兽挣扎了几下,轰然倒地。

结束了。

他浑身紧绷的肌肉慢慢松懈,铺天盖地的疲惫沉沉的压在眼皮上,后知后觉的感到寒冷。

弃厌甚至没有力气下去,只撑着刀,缓缓的曲腿坐在这头高大的星兽背上,大脑放空,目光飘远。

其余四人也都没好到哪里去,就地休息,呼吸都觉得累。

星网直播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有很多人都下意识的截图保留了这最后一幅画面的场景——

广袤的战场上,面容颓丧冷淡的少年插刀坐在星兽尸体上,目光遥远望向天边;暴力虐杀的队长,微微合上眼睛,手指上的血污来不及清洗,懒懒的搭在腿上。

黑长发的温柔队友,搀着哼哼唧唧的同伴靠在一起;一抹孤寂的影子坐在一边,苍白的肌肤带着寒凉的色泽。

此时的一张没有人在意的截图,却在很久以后,成了许多人珍藏的时代记忆。

好久,弃厌才攒出一点力气,给自己剥开一根棒棒糖,嘴里散开的酸甜味一点点化开。

只是手里的包装纸一下子没拿稳,被风吹走了,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冰凉的指尖堪堪碰到一点,却没有抓住。

淡蓝色透明的包装纸,像是这片灰色战场上一只蹁跹的蝶,随风飘进了还燃烧着的战火里。

弃厌安静的看着它被烧的蜷曲,渐渐的不见了,战火里飘出一两点零星的余烬,不起眼的散在仍然黯淡的天地之间。

滴答。

弃厌手背上微微一热,他低头一看,一滴殷红的血正在顺着手背的弧度划向指尖。他用手背在自己鼻子下面擦了擦,白皙的手背上立即划出一道血迹。

弃厌皱眉,草草处理了一下,忽的听见防线边上修斯的声音:「厉月承!我看你不是不怕疼!是不惜命!」

这还是弃厌第一回见修斯生气,他暂且将自己的事抛在脑后,胡乱的将手背上的血随意往衣服上一擦,抽刀跳了下来,朝那边过去。

厉月承将兜帽掀开,发丝软趴趴的乖顺,低着头不吭声,怪可怜的。修斯看样子气的够呛,按着他的胳膊压榨自己仅存的一点精神力输给他。

旁边的兰尔维脸色也不太好看。

弃厌:「厉三哥怎么了?」

季付低声道:「之前三哥替我挡了一下雪毛狮的攻击,受伤了,要不是修二哥发现,他估计都不会说。」

厉月承后背的衣服被划开,依稀能看见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已经止住了,但愈伤药剂偏偏对他不起作用,只能暂时简单的处理一下,再绑上绷带。

察觉到弃厌也凉下来的眼神,厉月承干巴巴道:「我现在精神力消耗完了,只要恢复一段时间,它自己会很快愈合的。」

没人搭理他。

修斯起身,「把他扛到军帐里去,精神力恢复之前,不许出来。」

但最终还是兰尔维和季付两个人慢慢的架着他进了军帐,修斯头疼道:「小五,你也赶紧去休息。」

「好。」

弃厌走的慢了些,直到兰尔维和季付各自回去休息,他才脚下一转,走到厉月承军帐前,低低的说了一句。

「厉三哥,我们五个人是同伴。」

所以不用什么事都不说出来,自己一个人忍着。

军帐里没有动静,弃厌慢慢转身,回去休息了。

很久,军帐里传出一声细微的声响,仔细听又似乎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大肥章,加更结束!躺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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