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会有女朋友。

是会有男朋友的意思,还是说不想谈恋爱的意思?

如果是前者……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一瓶饮料凌空扔过来,赵夜白抬手接住,回头看过去,只见队里的小前锋站在不远处冲他扬了扬下巴。

赵夜白摇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拧上瓶盖道:“没什么。”

“还没什么?这两天你都心不在焉的,碰上什么事儿了,说来听听,哥开导开导你?”

“……”

翻来覆去地想几天前学长说过话,这算是碰上事儿了,还是纯粹的庸人自扰?

无论如何,这种事都不太好和别人说,赵夜白仍是摇头,道:“真没事儿。”他放下饮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道:“走,训练去吧!”

两天前,他们在航大主场赢下了一场比赛,打进了校际篮球赛的半决赛,这周六和师大的比赛将是一场关键战,赢了进决赛,输了回家,只差这临门一脚,谁也不想功败垂成,因此这几天大家都卯着劲儿地训练。

场上的队友个个生龙活虎,赵夜白看着篮球从球框中落下,心中默道:不管什么事,都放到比赛之后再说吧。

*

周六转瞬即至。

赛程到了后半段,剩下的几所大学的学生对比赛的关注度骤然拔高一个度,原本敷衍了事的拉拉队忽然正规起来,在中场休息时上场争奇斗艳。

高悬的电子记分牌上,A大的分数落后了一大截,赵夜白和队友们聚在长椅前一边喝功能饮料补充能量,一边擦着汗听教练安排战术。

师大有体院这张王牌,在历年的篮球赛上都是保二争一,最近三年已经蝉联了三届冠军,各大学校的代表在抽签时曾调侃:其他学校的最佳成绩取决于哪一轮遇到师大。

赛前人人都将师大的篮球队形容成杀神,但毕竟没遇到过,难免有人会抱些侥幸心理,觉得人员重组过的师大校队今年可能没有往年那么强,然而从初赛开始,师大一路的暴力碾压打破了其他队伍的幻想。

分到同一组时,赵夜白便做足了心理准备,到了真刀实枪对位的时候,仍是被对方的实力震慑到了。

——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配合度,几乎是全方位地被压着打。

“赢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咱们就放开了打,不要有心理压力,只要打出训练赛的水准,不输得太难看就行了!”

“对,赢了血赚,输了不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他们之前赢了医大多少分来着?嗐,能赢还是奔着赢去,赢不了咱就争个最小分差呗。”

……

休息时间结束,赵夜白抛下毛巾调整呼吸回到场中,加油声此起彼伏,他下意识地扫向一个方向,看到了前来加油的室友和学长学姐们。

“小白!”

队友从赵夜白身边经过,赵夜白收敛神思,与队友击掌,接过篮球,屏息凝神——

学长看着,他真的不想输。

第四节 的球权在A大这边,哨声响起,赵夜白按照休息时的战术迅速将球传给内线等待的小前锋,牵一发而动全身,俯瞰之下,仿佛一台安静的桌球骤然被搅乱,运动鞋在场上蹭出刺耳的声响,场上十个球员瞬间作出反应,围绕着一颗橙色的篮球跑动起来。

赛前的自嘲归自嘲,能走到半决赛,A大也不是吃素的,抛开心理压力开场连续几轮抢攻连扳六分,和师大打得有来有往。

只可惜前面几节失分太多,饶是他们后继发力,也没能将比分追平,以一个还算体面的分差止步半决赛,黯然退场。

校际球赛到今天已经循环打了一个月,A大是一路赢着过来的,没肖想过冠军是不可能的,这一个月连正式队员带替补哪个不是一门心思扑在训练上,忽然在这里止步,说不难受是假的。

几个人臊眉耷眼地往更衣室走,连队里话最多的小前锋也沉默了。

赵夜白勾过小前锋的肩膀,笑道:“干嘛这么低落?这个分数输给师大,不算丢人。”

小前锋憋了一路,被赵夜白这么一拽,拉开了话匣子,愤愤吐槽:“不是,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他们体院的吃啥长大的啊,这么能跳?妈的这一场被他们盖了几个帽了?”

“就是啊,一个个壮得跟牛似的,跑得比他妈的野狗还快,艹……”

“我怀疑他们身上装了什么定点投射的外挂,那三分准的!”

“他们那个中锋,我记住他了,今年抢断我几次,明年不还回来我跟他姓!”

“我还真不信这个邪,等老子回去好好练练,来年再战!”

……

几个人借着吐槽缓解了输掉比赛的郁闷,回到更衣室,一向奉行打压策略的教练没有苛责他们,反而还绞尽脑汁安慰了他们一番,最后大手一挥,决定用食物抚平他们内心不知道有没有的、薛定谔的创伤。

一个多月的同队情谊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赵夜白心念着关文初,却也不好翘掉这边的聚会,只得寻了个角落发消息过去叫关文初不要等他。

学长:好

学长:回来时告诉我

赵夜白正要打字回复,手里的手机刷地被抽出去,一抬头,只见“死而复生”的小前锋正用手指捏着他的手机来回摇晃。

“哎呦,这才打完比赛,躲这儿和谁聊天求安慰呢?”

其他人闻风而动,呼啦一下涌过来,嘴里“谁呀谁呀”地问着。赵夜白心里有鬼,被他们盘问得面红耳赤,扑过去抢过手机,把小前锋的头按下去,好一通蹂躏,才解去了心头之恨。

教练的请客地点定在附近一家小有名气的自助餐厅,七八个正青春的大男孩进去一通风卷残云,教练暗暗庆幸还好吃得是自助,否则他今晚就要钱包不保。

不知是谁起得头,偷偷摸来了几瓶啤酒,教练起初正色不准,经不住他们软磨硬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们去了。

“告诉你们啊,这是看在你们输比赛的份儿上,下不为例听到了吗?哪有老师带学生出来喝酒的?”

“哎呀教练你放心,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们知,我们不对外说不就得了吗?”

“……我是怕让人知道吗!”

“不是不是,肯定不是,来来来教练,碰一个!”

赵夜白对喝酒没什么执念,被人硬拖着喝了几杯,便脱离“战场”靠在座位里面频频看手机。

眼看着时间从19:59跳到了20:00,这一帮人仍没有回去的意思,他拉起外套起身道:“教练,我学校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教练被几个人憋着坏地灌,这会儿喝得已经上了脸,云里雾里地“啊”了一声,招手道:“回去注意安全啊!到学校在群里说句话。”

赵夜白应着声,穿上外套出门打了辆车,直奔学校。

窗外的掠过的地面上亮着一排地灯,他坐在后座,头略微有些发晕,掏出手机给关文初发了条消息——

白夜:学长,我快到学校了

刚关掉手机打算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学长:我去接你

赵夜白瞪大了眼睛,刷地坐直,回复:不用!

白夜:我到生活区下车,走不了几步路!

学长:到南门下车

白夜:?

学长:出来散步

出租车正要开过南门,赵夜白来不及思考,忙到:“师傅,在这里停车就可以了!”

车子调头,在A大南门停下,赵夜白付完钱下车站在夜风里,正要问一问去哪里汇合,忽然从身后伸过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捂住头发侧身躲开,转身一看,惊喜道:“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关文初穿着一件黑色棒球服外套,下面搭了一条黑色长裤,裤管笔直,整个人被路灯笼罩着,显得神色格外地柔和。

“等你。”蓦地,他眉梢动了动,面上露出些微的惊讶,“你喝酒了?”

赵夜白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了关文初许久,撇过头不好意思道:“吃饭的时候被他们灌了几杯……”

关文初伸手摸赵夜白的额头:“头疼吗?”

赵夜白呆愣地任他摸,“不疼。”

“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去。”

“不!”

放在平时,赵夜白大概要觉得关文初改了主意不想去散步了,那么他便顺水推舟说自己不舒服,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但今天大约是因为喝了酒,赵夜白一点儿也不想扮什么善解人意,猛摇了下头,眼神坚定,坚持道:“不是说……要去散步吗?”

关文初看着赵夜白,道:“没有不舒服?”

“完——全没有。”赵夜白拖着长音,伸手比了一小截的距离:“我只喝了一点点。”

关文初无声地与他对视了几秒,忽然错身向前走去,正在他错愕时,一只微凉的手包过来,抓着他的手,把他从路边的台阶上拉下来。

“走吧。”

“……?”

赵夜白低头盯着两只握到一起的手,被拉着一路走进了学校,一直走到图书馆前,才迟钝地道:“学长,你还抓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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