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去抢吧

约会泡汤,燕折的脸色很不好看。

到了地下车库,白成柏还说自己的车拿去洗了,问能不能捎一程。

燕折抢在白涧宗前面生硬地开口:“我们车小,坐不下你。”

白成柏目光微暗,目光在偌大的商务车上扫了一圈,回到燕折身上时带了一些探究的意味。

随后他释然一笑:“我还是叫车吧,不打扰四叔和小叔恩爱了。”

燕折上车,不等俞书杰关门就猛得带上门,“啪”得一声。

这段时间忙死了,他和白涧宗的相处时间大大缩水,别说约会了,很多时候晚饭都不能一起吃。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约会机会,就被白成柏这么打乱了。

气急的燕折捞起白涧宗的手就啃了口。

吃痛的白涧宗低嘶了声,皱眉道:“我没打算让他上车,咬我干什么?”

“我总不能去咬他。”

“……”白涧宗抽回手:“下午解手后我没洗手。”

燕折先是一僵,随后不信地说:“你骗人。”

白涧宗虽然没有洁癖,却也是相当讲究爱干净的,上完厕所不洗手这种事不可能。

“会开玩笑了啊小叔。”燕折心情又好了,贼兮兮地凑上去,“有进步。”

白涧宗扭开他的脸: “坐好,安全带系上。”

燕折先快速在白涧宗嘴上亲了口,再拉过两人的安全带依次系上,余光瞥见白涧宗竟然擦了下嘴巴。

他眯了下眼,等白涧宗擦完又倾身亲了口。

“你再擦!”燕折抓住白涧宗的手腕,一副恶霸的样子。甚至犹觉不过瘾连嘴好几口,直到白涧宗原本苍白的嘴唇逐渐红润起来,才狰狞道:“你擦一下我就亲一下!给你亲烂!”

“……”

白涧宗轻轻抽了下手,没抽开,便随燕折去了。他靠在座椅上略显疲懒地说:“你最近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都没看。”燕折有点心痒痒,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强取豪夺的感觉了。

心里某些变态的欲望突然被满足。

他压着白涧宗的手腕,又在唇上碾了会儿,直到驾驶座上的俞书杰轻咳两声:“前面交警查酒驾。”

“哦。”

燕折立刻坐回原位,收起恶霸的神态,在前车窗下拉交警探头朝后座的他们看来时、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白涧宗冷笑了声。

“笑什么。”燕折用胳膊肘怼了下白涧宗,“你知道白成柏要干嘛吗?”

“不知道。”白涧宗语气淡淡,“我又不是先知。”

燕折真不希望再出什么变故,哪怕白涧宗能应对,却也太耗神了。

老宅到了以后,燕折本以为会有很多人,没想到只是多了白成柏一个。至于什么“公司老人”连影儿都没见着,难道白成柏是要单独和白萍、白涧宗祖孙谈事情?

晚饭还没开始,白萍在亭子里和白成柏下象棋。暖白色的灯光散在地上,落下一片阴影。

“小折来了?”白萍偏头看向夜色里的两道身影,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走在后面,“阿白这些天辛苦了。”

“还好。”

白成柏笑着走了一棋:“您这可处于劣势了。”

“是吗?”白萍喉间溢出了一丝笑哼,“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的思路,让你叔和你下吧。”

她站起身,由白涧宗接替了位置。

白成柏也不介意:“四叔可要手下留情。”

白涧宗没说话,拿起白子走了一步。

白萍坐在一边看着:“小折会下棋吗?”

燕折摇摇头,诚实道:“看不懂。”

“那改天让阿白教你。”白萍道,“或者多回来坐坐,祖母教你。”

“好啊。”燕折现在面对白萍时也放松了很多,开玩笑道:“祖母可别嫌我笨。”

白萍拢了拢衣服,拍拍燕折垂在身侧的手:“小折聪明着呢。”

虽然才十一月初,但是白萍年纪大了,受不得寒,石桌下面烧着炭火,整个亭子都暖融融的。

燕折小声问:“妈妈睡了吗?”

白萍道:“还没有。”

燕折:“那我去看看妈。”

闻言,白成柏眸色微动:“姑祖母好些了吗?”

白萍垂下松弛的眼皮:“暂时还见不得外人。”

白成柏对这个“外”字不置可否,他好似随意地说:“姑祖母也还见不得四叔吗?”

白涧宗落子的手一顿,眼底一片寒意。

“怎么会。”原本已经转身的燕折回头,皮笑肉不笑地说,“妈妈每天阿白阿白地叫着,你四叔就是她最挂念的人。”

虽然以他的年龄端起长辈的架子很古怪,但不反击燕折心里真不舒服。白萍和白涧宗也许顾忌亲情或利益,但他没什么可顾忌的。

白成柏面色一滞,随后笑道:“小叔说的是。”

燕折大步离开亭子,小声对台阶旁的俞书杰说:“别让他靠近大白,讨厌死了。”

俞书杰:“……好的。”

燕折朝着老宅深处走去,白茉的厢房处于一个幽静的位置,房门开着,燕折轻叩了两下,床边的白茉并没有什么反应,头也不抬地看着手里的画本。

他走进去,坐到白茉旁边。

“妈妈。”

白茉没有回应,安静地摩挲画本。燕折也不说话,目光追随着画本里的内容。一时间,耳边就只有偶尔翻页的沙沙声。

“这是你。”白茉突然指着画本上的侧影说,“阿白……你瘦了好多,还没有长高。”

燕折一个没绷住,差点噎住。

他不是阿白,没有长高不是很正常!

这个画本应该是白茉的速写作品,记录了白涧宗从小到大的某些瞬间,虽然十岁以后的作品就少了,但每年还是会有个三两张,一直到十八岁。

每一页场景中,都有白茉曾经洒脱的签名——“茉”。

白茉,或者说曾经的魏茉在家里也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她的母家非常传统,兄弟姊妹很多,养儿子如养蛊似的,角逐最终继承人的位置,而女儿们是扩张家族人脉产业的手段,是联姻的工具人。

所以白茉年轻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五十多岁的白萍大抵是从“魏茉”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女人能将这些艺术类的东西学得精通,也一样能用同样的脑子专长生意,独挡一面。

所谓不行,不过是从小没人教她应该争抢权势与财富罢了。

所以白萍要魏茉改姓,要培养她替代亲子做继承人。

白萍尽思极心、殚精竭虑,她成功了,却被苏友倾这样一个变态人渣毁得一干二净。

如今的白茉什么都不知道,安静无知地像一张白纸。

“不仅没有长高。”翻到十八岁那几页时,白茉停住了,偏头说:“还变矮了。”

燕折:“……”

随便你,病人说什么都对。

白茉突然放下画本,轻轻将燕折搂进怀里,望着远方眼神空洞,声音轻得仿佛一吹就散:“我的阿白一点都不强壮,能保护好自己吗?”

她呢喃着:“能对付那些豺狼虎豹吗……”

燕折靠在白茉怀里,生出了些许莫名的愧疚。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他确实鸠占鹊巢了。

明明此刻改被白茉搂在怀里、细细关怀的人是白涧宗才对。

余光里的画本纸张膨起,燕折眼尖地瞄见下一页还有作品。他疑惑地伸手翻页,发现画本竟然还有后续。

——素描笔简单勾勒的背景看不出来是哪,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蹲在地上,和不远处树下的小流浪猫僵持不下。

燕折怔了怔,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那时候他和白涧宗刚认识不久,这只小流浪猫就和他一样,是突然凭空出现的,也不知道怎么爬上了山,又怎么活到了这么大。

他偷偷投喂了一段时间,但不敢碰,就像只要接近了,就会有什么可怖的事情发生。

但不久后投喂流浪猫的事情就被发现了,原本白涧宗要叫管家扔出山庄,救猫心切的燕折上网去查怎么才能让哥哥同意自己养猫,被误导的燕折直接对着白涧宗的嘴亲去——

白涧宗完全没预料到平日里看起来很乖的小孩会这么做,措手不及地躲开,还是被亲到了脸。

白涧宗很生气,语气冰冷地教育燕折不应该对旁人有这样亲昵的行为。

十四岁的燕折吓哭了,也正因为这波眼泪,让白涧宗纵容了这只流浪猫的存在。

……

画本里流浪猫身上的花纹和燕折记忆里的重叠在一起……那左边僵持的那道身影,是十四岁的自己?

怎么回事?

静水山庄是白茉失踪后白涧宗买下的,那么这幅速写也不可能是白茉画的。细细看去,和前面的速写画风也所有不同。

只能是白涧宗。

白涧宗一直带着母亲的画本,也许只是做个念想、从未想过续画,直到遇见十四岁左右的燕折,心里才燃起一丝对未来的淡淡希望,他将燕折画进母亲的画本里,作为一种特殊的“延续”,甚至签名都是模仿的“茉”字。

燕折一页页地往后翻着,速写不出意外地断在了他十八岁那年。

心口就像被锤了一下,闷闷地疼。

燕折突然想起叶岚君之前几次给他心理纾解时说的话,白涧宗之所以后来的状态越来越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当初的他“变了”。

就好像一抹鲜艳的色彩闯进了荒芜的生活里,却在突然的某一天变得污秽又肮脏。

于是,燃起的最后一丝生活希望也熄灭了。

白涧宗的脾气越来越坏,越来越阴鸷。

燕折仰了下头,将眼泪憋回去。他止不住地想,如果没有中间断层的那四年,他和白涧宗会迎来什么样的未来呢?

白茉轻轻说:“阿白别哭。”

“嗯。”燕折吸吸鼻子,“没哭。”

余光好像瞥见了什么,他偏头看去,瞧见了门口的白萍。

刚巧白茉松开了他,燕折便走到门口,问:“您要进去吗?”

“吃完饭再来。”白萍摇摇头,目光定格在床上的画本上,“那是阿白前些天送来的。”

燕折有些难受:“妈一直不认识他,他心里应该很难过。”

白萍拍拍燕折的肩膀:“别想太多。你觉得如今的阿白能像你一样被茉茉抱在怀里、完全依赖吗?”

燕折一怔。

“这其实也算是好事。”白萍道,“你们妈妈受了太多折磨,已经不清醒了,而阿白这些年一样煎熬,也不再是当初的阿白,他没法像你一样贴心。”

“走吧,去吃饭。”

“好……”

燕折回首看了眼,跟白茉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餐桌上,白涧宗和白成柏已经入座了,白涧宗眸色晦暗不明,白成柏依旧面带笑容,看起来似乎已经聊完正事了。

“祖母。”

“今晚好好吃,来点酒?”

“好啊。”白成柏率先答应,“每次回祖母这都食欲大开,厨房做的菜实在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白萍在主位入座,淡淡道,“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

白涧宗身体有恙,但并非滴酒不能沾,小酌几杯还是可以的。

晚餐的气氛倒是还算和谐,都没聊公司的事,也没提曹华德的死。只是话家常一样想到哪说到哪,描绘着从前的日子。

“你姑祖母那会儿很喜欢你。”白萍慢慢咀嚼完菜肴,接着说:“她还提议过把你接到老宅生活,给你叔做个伴。”

“哦?”白成柏有些诧异,“倒是没听您提起过。”

“不提是不想你父母与我们心生间隙。”白萍将碗递给旁边的人,示意帮忙舀汤,“后来没真的把你接来,也是因为你父母不同意,大抵是怕我们给你灌输了什么不该有的思想、‘认贼作母’吧。”

白成柏的父亲是正统的杨家人,结果却被一个外来的女人夺走了家业甚至改了姓,说不准在他眼里白老太太就是个“贼”也不为过。

“怎么会?我爸妈都是打心底里尊敬您和姑祖母。”白成柏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如果能在老宅长大,一定会很幸福的,他们也许是有其他考量。”

白萍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一顿饭下来,燕折酒喝得最多,主要是白成柏敬白涧宗的那些酒也都被他挡下了,醉得不轻。

等人散去,燕折就搂住白涧宗的脖子,栽进轮椅里。

“我们回家了吗?”

“嗯。”白涧宗说,“现在回。”

留宿老宅倒是也可以,但白涧宗明天要去公司,燕折明天也有课,还是回去比较方便。

“你喝酒了,不能开车。”

“……不用我开车。”

燕折咕哝道:“我没醉!我可以开车。”

白涧宗毫不留情地戳开幻想:“你有驾照?”

“……”燕折抬头,颐指气使道:“你去给我买一本!”

“想得美。”白涧宗把燕折推上车,自己才撑着身体上去,绝情道:“以后要给你找最严格的教练。”

“坏狗。”醉鬼被还要考驾照这件事打击得不轻,有钱都不能买驾照,那要钱干什么?都扔了吧。

因为是商务车,座椅右边是有一道狭窄通道的,平时都是燕折坐外侧,白涧宗靠窗,今天倒是反了过来。

“白成柏!”安静了会儿的燕折突然指着后视镜里的俞书杰道,“你为什么开我们的车?你是不是想谋害大白对我强取豪夺!”

白涧宗眼皮一抽,直接捂住燕折的嘴:“谁想对你强取豪夺?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想谋害你!”燕折挣脱束缚,“那你说,他今晚来找你和祖母说是什么事?”

虽然面对的是一个醉鬼,白涧宗还是回答了:“他要把手里的股份转让给我。”

燕折看着白涧宗一开一合的嘴唇,耳朵只进了字,但没连成句。他还好似听懂了地问:“为什么?”

“他父母这些年贪了不少钱。”白涧宗道,“所以他想卖掉手里的股份和白家、杨家都割席,换一种人生。”

白涧宗往后靠了靠,闭眼小憩:“你怎么看?”

燕折以为在问自己:“骗人!不信。”

他往白涧宗身上一靠,嗅着淡淡的酒香。

俞书杰看了眼后视镜,道:“老板,如果小白总没什么算计,不论他出价多高,收回股份对您来说都是好事……但小白总并不是没有野心的人,他爬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就突然打算放弃了?”

白涧宗许久没说话。

片刻后,他睁开眼道:“查查曹华德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才导致了他的死。”

俞书杰:“是。”

这边聊着正事,旁边的小烦人精还在借酒发疯:“你好香啊宝宝。”

白涧宗冷冷垂眸:“瞎叫什么?”

“你就是我宝宝。”燕折胡说八道,“我生的!”

俞书杰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被老板冷冷地瞪了一眼。

他连忙正色道:“前面的交警还没撤走。”

他们的车照例被拦下,交警让俞书杰吹口气,显示未酒驾后正准备放行,就见这辆昂贵商务车的后座车窗拉下,探出一颗脑袋:“给我也吹吹!”

白涧宗试图把人拎回来:“燕折!”

奈何喝醉酒的人格外沉,燕折坚持着朝酒精测试仪吹了口气,那玩意儿瞬间疯狂闪烁。

交警哭笑不得:“可以走了。”

燕折不乐意,还打算让白涧宗也试试:“给我宝宝也吹一个——”

白涧宗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拦腰把燕折拖回来并强行关上车窗,咬牙彻底:“还不走!?”

俞书杰连忙踩下油门,徒留马路后面的车主们目瞪口呆:不愧是豪车啊,关系就是硬,酒精测试仪都闪成那样了还给放行……

关系硬不硬不知道,反正白涧宗是挺硬的。

他烦躁地推开怀里的人:“再蹭今晚自己睡!”

“不、不行。”燕折对着白涧宗的颈窝又亲又咬,“你不爱我。”

白涧宗冷笑:“我又不爱你了?”

燕折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去找爱我的人。”

没道理的,白成柏的身影在脑子一闪而过,白涧宗气笑了:“腿给你折了!”

“我要去找白白。”燕折说,“他给我画了好多画,但他没有给我说。”

白涧宗意识到燕折看到了画本,冷嗤一声:“又不是特意画你,还要和你说?”

“明明都是我。”燕折竖起手指抵住白涧宗嘴唇,“他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他得给我版权费!”

推也推不开,做也做不了。

白涧宗忍着躁意,顺着燕折的话问:“多少?”

燕折坚定地说:“一个亿。”

白涧宗推他,嘲弄道:“前面就有一家银行,我给你买个头套,路边小超市应该有仿真玩具枪——去抢吧。”

燕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那犯法的。”

白涧宗捏住他嘴巴,一字一顿地说:“敲、诈、也、犯、法。”

“一个亿都不给我。”燕折又开始咕哝,“白白也不爱我。”

“你……”

白涧宗刚开口就听到燕折说:“——甚至都没有给我准备十八岁生日礼物!”

“……”白涧宗将怀里的身体搂紧,半晌才嘲弄道:“变得那样讨人厌,谁要给你准备礼物?”

埋在颈窝的燕折不吭声了,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受到了打击。

许久,车内传来白涧宗冷淡的声音:“已经给你了。”

海勒公馆二十一层的那套毛坯大平层原本就是给燕折准备的成人礼。但因燕折性情突变,原本准备的装修也中途停工,房子一直空置到今年。

直到熟悉的燕折再回来,白涧宗才借着订婚的由头将那套房子再送到燕折手里。

当年买下那套平层作为成人礼的时候再想什么?

似乎是觉得私生子的日子恐怕不会太顺心,就算甘静没苛待燕折,那也是寄人篱下,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终归是不一样的。

毕竟燕折在燕家连一千多块钱都拿不出来,还偷钱给他买过拐杖作为生日礼物。

有自己的房子以后,燕折成年以后就可以选择搬出来住。

燕折可以考国内的大学,也可以去外面留学,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与人生,如果燕家不支持,他也可以私下资助。

可惜,计划就只是计划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来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