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美强硬的主张之下,大家决定强行下山。和夫在尚未释怀的情况下就加入一行人中。于是,众人开始在大雪中行军。】

由美毅然决然地站起来,带着哭腔尖叫道:“我在这里连一分一秒也待不下去了。我坚决不要跟杀人凶手待在一起。救援是不会来的,只能靠我们自己下山了。现在就出发,马上下山去。”

“可是由美啊,这种天气是没办法的哦,最好是等到放晴。”

虽然星园这么说,可由美却充耳不闻:“我们并不知道天气什么时候才会放晴,这样下去说不定会一直被困在这儿好几天,那就必须还要跟杀人凶手再待上几天了。我才不要!不知道下次会是谁被杀,凶手又没有宣告事件结束。下一个可能会是我啊!我才不想被杀掉。”

“我也不愿意,”茜似乎有些不耐烦,“可是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下山到镇上去?这里又没有冬季登山的装备。”

由美嘟着嘴主张道:“汽车可以开动,我们开车下去就好了。”

和夫说:“不行的啊,不是说过路上发生了雪崩的吗?”

“那就开车到雪崩的地方就行了嘛。杉下先生,你来开车吧。”

“开车太危险了。而且前往那里的下山路很滑,要是在危险的地方打滑,可就会栽到悬崖下面去了。”

“那就步行。”

“别胡说了。你以为只用花几个小时吗?来的时候坐车也花了四五十分钟。若是在如此猛烈的暴风雪中步行,会倒在半途中的。”

“反正待在这儿也会被杀,还不如走到半途。说不定救援队也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碰到他们就能得救了。”

由美越说越激动,哭丧着脸的美树子也抬起了头:“我也要下山。我也不要跟杀人凶手待在一起。”

和夫叹息道:“喂喂,怎么连你也——”

由美趁势说:“没关系的,至少比待在这儿好。不管花多少时间,只要现在就出发,一定能在天色暗下来之前下山的。就算有点冷也比一直困在这儿要好得多。我们走吧。”

星园突然说:“好,我明白了,下山吧。”

和夫呆住了:“等等,老师,连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不,杉下君,我们确实已经接近极限了。趁着还有体力,最好现在就行动。而且由美这种状态很有可能会做出莽撞的事,擅自出去后真遇难的话可就麻烦了。另外,现在已经有两人被害,必须要尽快让警察来。我是想去通知警察。”

“太好了!不愧是星园先生,明白我说的话了。”

由美欢呼着,紧紧地搂住了星园的手腕。星园欣然接受了,说:“杉下君,你也一起吧。”

“我吗?”

“对,只有我一个人带两位小姐走还是有点担心的,你必须得一起来。”

“噢。”和夫含糊地应道,既非承诺也非拒绝。总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我就算了,就别邀请我了。”茜摆了摆手,表示恕不奉陪,“在这么大的暴风雪中肯定是不行的——啊,麻子,记下来。”

“好。”

在这种时候麻子也拿出了她的魔法手册,她那动作几乎已经是条件反射了。

“我想想,北国、雪道、外面下着暴风雪、女主角追赶着、途中遇险了、消防队男子救了她——不行,刚刚的不算数,脑子实在想象不出好的场景。”茜皱着眉说道。

“我也留在这里。”嵯峨岛说,“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了一天了,山下已经开始准备救援了吧。只要再等等,救援一定会来的。大家别再勉强了,就待在这儿怎么样?”

嵯峨岛的话被由美和美树子断然无视。

结果,星园与和夫肩负了带领两名女大学生下山的使命。茜、麻子和嵯峨岛则留了下来。和夫当然是想留下来的,但星园已经吩咐他要一起去,他只得听从。这实在是不得已的结果。

出发前要先补充体力——麻子将冷掉的UFO煎饼重新加热。由美和美树子精神饱满地吃了一顿,欢天喜地地准备出发。她们回到自己的小屋收拾行李去了。

和夫被星园叫着,离开了餐厅。

“有一件事我有些在意。杉下君,你能跟我再去一次财野的房间吗?”

“噢——”

和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情不愿地跟在星园身后。来到员工房间的门前,和夫本以为会直接进入房间,星园却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背后那扇门。里面又暗又窄,像是一个杂物间。各种各样的物品杂乱无章地堆放着,没有整理好就胡乱塞了进来。电动吸尘器、水桶、水壶、红色的塑料桶、簸箕、扫帚、绳子、拖布、折叠椅、柴火、抹布——一股刺鼻而潮湿的酸臭味飘了出来。

“老师,这里是杂物间。”

“嗯,好像是的。”

星园迷迷糊糊地关上门。看来他是有点累了,动作也不像往常那么灵敏。这回,他重新打开了员工房间的门。

星园一脸平静地走了进去。和夫跟着他,一边望着其他方向,一边迈入了房间。他杀现场的尸体他可不会乐意多看几眼的。

星园那大理石雕像一般若无其事的脸上表情全无。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向财野尸体所在的那张床走去。和夫实在是不愿意过去,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房间有一扇窗户。和夫拉开窗帘,窗外正是漫天飞雪。雪势虽然不大,但风却非常猛烈。对面山上的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树枝上的积雪几乎都被甩飞了。和夫把额头抵在被嵌死的那扇窗户玻璃上,叹了口气。接下来就要冒着暴风雪下山了。这完全是自杀行为啊!

“杉下君,你来看看。”星园呼唤着和夫。

哎呀,这次又怎么了啊?和夫回过头:“怎么了?我不太想看尸体。”

“好了好了,你快过来。瞧,就是这个。”

星园完全不在意和夫的感受。和夫将目光别开,勉勉强强地靠了过去。

“就是这条裤子,你仔细看看。”星园站在里面那张床的一旁,说,“这是西裤啊,而且是无皮带款式的。财野先生昨晚穿的是这条裤子吗?”

听星园这么一说,和夫便缓缓地移动视线。财野的尸体跟刚刚完全一样,以相同的姿势躺在床上。裤子的布料拧得很细,紧紧地勒在尸体的脖子上,其中一边系在了床架上。

和夫尽量不去看尸体的面庞,回答道:“对,穿的是这条没错。”

“原来如此,由于没有皮带,凶手就将裤子拧成一股来使用。这跟我想的一样。”

“你很在意这一点吗?”

“对,我之前在想凶手为什么要做这么费力的事。虽然这里不像小屋,没有登山绳,但是使用被害人的皮带会更快才对。可这里只有无皮带款式的西裤,那就没有办法,只得这么做了。接下来看看财野先生的行李。”

“他的行李就在那边。”

和夫示意着床对侧的不锈钢办公桌。财野的背包似乎就混在台灯和纸箱之中。星园立刻走到桌前,打开了背包。

“又擅自做这种事,合不合适啊?”

“我之前不是说过要做好被警察训斥的准备吗?”星园瞧了瞧里面的东西,说,“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换洗的衣物、洁面用品、洗澡用具。这是肠胃药吧。这是什么书?《骨气》,浪速[1]商人的一代传奇——他在读一本很奇怪的书啊。”

“你在找什么?”

“我本想着会不会有什么线索,但还是不行啊,都是些不起眼的东西。”

星园接下来又盯住了挂在附近墙壁上的衣架,上面挂着财野的黑色皮革大衣和换下来的裤子。裤子是财野昨天开车撞到雪崩地点时穿的那条,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泥渍。这条裤子也是无皮带款式的。

星园摸了摸大衣和裤子的口袋,跟岩岸那时一样,没有什么收获。口袋里只勉强放了些日用品。有趣的是里面有涩谷的不正经商店里用于宣传的面巾纸,不过应该只是在街上从店员那儿收下,然后随手就塞进了口袋里的。

星园眉头紧锁地说:“看来我们并没有被线索女神眷顾。”

“有没有这种女神我不知道,但凶手确实是相当谨慎的。”

“似乎是的。如此一来,后面能依靠的就只有这里了。”星园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和夫感觉到,这个动作并不像往常那样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困惑。

两人走出了员工房间。星园回到自己的小屋做下山的准备,和夫则回到被褥收纳间做准备。虽说是准备,其实也只是严严实实地裹上了能穿的所有衣服。原本应该带着更合身的防寒服来的,可是在出发前并未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和夫穿得非常臃肿,刚刚走出被褥收纳间时,麻子来了。她紧紧地抿住嘴唇,一副担忧的样子,这认真的态度让和夫慌了神。

“已经要出发了吗?”

“嗯,马上就走。”

“路上小心。”

“没事的,我们会带警察回来的。你也小心些。怎么感觉就像是要执行出击任务的飞行员似的。”

和夫笑了笑,麻子也终于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伸出了双手。她的手里攥着一团雪白如齿的白色毛线织物。

“这是什么?”

“帽子。杉下先生,你能戴着它吗?”

“我脑袋很大,会把帽子撑松的。”

“没关系的,你用吧。”

麻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已经不好拒绝了。和夫便收下了它,戴上了。毕竟是她的心意。

“很适合你。”麻子的眼神柔和下来。

“谢谢,我一定会还你的。”

“嗯。”

麻子的关怀沁入了和夫的心脾。

两人来到了大厅,由美又在嚷嚷:“可是不带走的话,后面说不定会很不方便的呀。”看来是在争论要不要带走行李,就连另一边的星园都面露不快。

集合在大厅里的强行下山的这队人马,那装扮根本就不像是要在下着暴风雪的山路上行走的。由美穿着长及膝盖的雪白长款羽绒服,星园穿着灰色大衣,美树子则穿着毛绒靴子,众人的样子就像是要去六本木或赤坂附近一样。

星园、和夫,再加上麻子,三人终于说服了由美,成功让她打消了带行李的念头。后续的情况令人担忧。

麻子和嵯峨岛在玄关为四人送行。茜或许觉得很荒谬,并没有露脸。

嵯峨岛担忧地说:“请多加小心。要是觉得勉强,立刻就回来。”

由美轻松地说:“没事的。”

星园说道:“那么,我们出发吧。”

麻子担忧地守望着众人,那张脸深深地印在和夫的眼里,挥之不去。

一打开门,狂风就伴着碎雪,猛烈地拍打过来。

注释:

[1]大阪的古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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