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接过孩子后,两人都沉默着上楼,直至家门口,纪守拙站在两扇门中间,边摸钥匙边小声跟莫愚说话,“今晚也不知道我姐和姐夫会不会回来一个,不行的话,我得在隔壁陪着尤青睡。”

说着,纪守拙打开了隔壁的房门,他从莫愚手里接过纪尤青,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欲言又止,但谁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纪守拙先打破僵局。

“那晚安……你也早点休息……”

“嗯,你把尤青抱进去吧。”莫愚扶着大门,目送纪守拙进了房间,随后才将门关上,转身打开了对面的门。

现在天气热,纪尤青出了一身,纪守拙想着多少给他擦擦,他打了盆到房间来,给纪尤青脱了个精光,用水擦了两遍身体后,又给他换了身衣服。

小孩瞌睡大,这么折腾,还睡得这么沉,怎么都弄不醒。

照顾好纪尤青,从门外传来了敲门,纪守拙赶紧去开门,他以为是姐姐姐夫回来了,没想到门外是莫愚。

莫愚手里拿着换洗的衣服,“拙哥,这边没有你的衣服吧,你洗了澡也没得换,我给你拿了一套。”

“谢谢。”纪守拙轻轻摩挲着衣服的面料,也没有关门,也没有赶莫愚回去。

莫愚也有点不肯走,他朝着房间的方向看去,“尤青呢?没有醒吗?”

“给他擦了一遍身子都没醒,估计是今天太累了。”

“哦……”

两人好像在艰难地没话找话说,每结束一个话题,都会经历煎熬漫长的沉默。

“那个……那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纪守拙点头,两人再次沉默。

莫愚实在憋不出什么话来了,“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你叫我。”

送走了莫愚,纪守拙进厕所冲了个凉,顺手还将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随后又走到阳台上去晾衣服。

晚风吹到人脸上,湿湿热热的,纪守拙晾好了衣服,没有着急进去,他努力将身子伸到阳台外,也只看到了雪白的墙壁。

两边房子的格局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中间隔了很厚一堵墙,看不到隔壁的阳台。

不知道莫愚现在在干什么?睡觉了?还是跟自己一样睡不着?

阳台这个视野还是低了一点,看到的多数都是居民楼,纪守拙脑子一热,他想上顶楼看看。

他进卧室确认了一遍纪尤青还睡着,随后轻手轻脚地往外走,对面的大门紧闭,他犹豫了一下,还没有敲门,径直朝顶楼走去。

顶楼的灯亮着,纪守拙正纳闷呢,见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对背对着自己站在不远处。

“阿愚?”

莫愚闻声回头,“拙哥?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

莫愚给纪守拙让了个位置,让纪守拙站在了他的身边,“我也睡不着。”

对于没有记忆的人而言,一个人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莫愚习惯了有纪守拙的陪伴,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他翻来覆去,怎么都无法入睡。

他在想纪守拙,他是想纪守拙的。

他不明白这种想被赋予了什么样的意义,他只知道看不到纪守拙,他就茶饭不思,甚至会想纪守拙此时此刻在干什么,就算是明知道纪守拙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一颗心依旧会为他牵绊。

但是这些,莫愚都不敢跟纪守拙讲,他温声提议道:“要是尤青睡了,要不要去铺子里做点心?”

纪守拙眼睛一亮,莫愚又道:“我陪你一起。”

陪伴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东西,如果对方还懂你,知道你想要什么,那……

“走吧。”莫愚一把握住纪守拙的手腕,稍稍用力,纪守拙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在家门口时,纪守拙先回家拿了自己的小本,随后他俩又进去看了一眼纪尤青,确定纪尤青睡得很熟后,两人拉着手,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这不是莫愚第一次陪着纪守拙做饼,流程他也早就熟悉,两人合作默契,一个眼神,他便知道纪守拙想要什么东西。

“尝尝。”做好的点心递到了莫愚面前,莫愚捏着纪守拙的手腕咬了一口。

糕点这种东西,就算是大师傅做出来,也会因为各种因素的愿意,口感上略微有差异,今晚纪守拙做出来的东西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样?”

莫愚仔细品尝了一番,“好像不太一样了。”

“是吗?”纪守拙就着莫愚咬过的位置咬了一口,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好像真的不太一样。

“明天让东家尝尝,东家肯定比我懂。”莫愚怕过了一夜,皮会不够酥,影响口感,将点心好好撒热,最后小心装进了盒子里。

纪守拙看着莫愚做这一切,手指不自觉揉搓在一起,搓掉了指尖的酥皮,搓得指尖涨涨的。

“谢谢……”

莫愚回头看向纪守拙,“为什么说谢谢?今晚你说了好多次了。”

纪守拙答不上来,不肯跟莫愚对视,眼神在店里胡乱瞟着,“谢谢你陪我下来做饼,帮我打包……”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总是你帮我,偶尔也让我帮帮你。”

莫愚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到纪守拙不敢对视,又不敢不对视,对视是怕自己的心慌被莫愚看出来,不对视他又怕辜负了莫愚的这份认真。

“拙哥……”莫愚喊了纪守拙一声,“上次你说你喜欢男人,这些天我想了很久,我没有想明白,但是……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看不到你就会想见你,我不知道你说的那种喜欢,跟我的是不是一样……”

纪守拙张了张嘴,最后又无声的闭上。

见纪守拙不说话,莫愚怕自己词不达意,有点不确定道:“拙哥,你是喜欢我的吗?”

剧烈跳动的心脏,过高的脉搏,不顺畅的呼吸,纪守拙全身血液像是在加速流动,怎么办呢,说好不喜欢莫愚的,可自己连句违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拙哥,我不排斥,我也不讨厌,我喜欢跟你在一起,你高兴我就高兴,我……”

纪守拙脑子嗡的一下,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表白过,这算是表白吗?算是莫愚对他的心意的回应和肯定吗?

他一把捂住莫愚的嘴,不让他继续在说下去,他怕他听到了否定的答案。

其实连纪守拙自己都不知道,男人和男人到底能不能在一起,能不能像男人和女人一样相守,还是说,男人喜欢男人,只能是默默喜欢,就算是互相知道心意,也不能在一起,最后是没有结果的。

他自己都不懂,他怎么来教会一个连记忆都没有莫愚呢。

“时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上去了,我怕尤青醒了,找不到大人会哭的。”

莫愚也没有勉强纪守拙,等着纪守拙锁好卷帘门,他上前握住了纪守拙的手,纪守拙想挣扎,莫愚握得更紧。

“走吧。”

莫愚不给纪守拙拒绝的机会,拉着人钻进了黑暗的楼道里。

纪守拙的手指轻扣在莫愚的手背上,手指的主人几次试图挣脱莫愚的桎梏,都被莫愚牢牢拉住,最后手指插入纪守拙的指缝,改成十指相扣,好像更没办法逃离了。

咚咚……咚咚……

纪守拙觉得自己胸腔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来了,他像是提线木偶般,跟着莫愚的脚步走到了家门口。

“进去吧,明天我叫你。”

纪守拙原地转了个圈才摸出钥匙开门,锁门时,他知道莫愚还在看他,他不敢抬头,飞快将门关上,连房间都没回,直接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他双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噗通噗通的,真的是他的心跳,他从没有想过会得到莫愚的回应,他原本只求莫愚不讨厌他……

那么他俩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呢?又或者什么关系都没有……

纪守拙茫然了,跳动的心脏也渐渐恢复平静,他看向阳台的方向,天空漆黑一片,盯了好久好久,盯得他眼皮子都打架,最后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纪守拙是被洪令喊醒的,“守拙,守拙,你怎么不去房间睡?”

纪守拙眯着眼睛抬头,纪尤青已经自己换好衣服,坐在餐桌上吃早饭了。

“姐夫,你回来了。”

洪令正在搭理中午要做的菜,“昨晚你姐公司有事,晚上她就走了,待会儿我还得去给爸爸送午饭。”

“那我送尤青去幼儿园吧。”这沙发睡得人腰酸背痛,纪守拙手脚胳膊都伸展不开,“爸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事,建议我们先让爸爸住一段时间的院,观察观察。”

纪守拙点点头,看了眼桌上的早餐,“我去叫阿愚过来吃早饭。”

一到隔壁,家里静悄悄的,没有看到阿愚的人影,纪守拙找到房间里去了,莫愚还趴在床上没有起床。

“阿愚?”纪守拙有点想笑,自己都起不来,还叫他起床,“起来吃早饭了。”

大概是昨晚睡得太晚,莫愚听到动静,在枕头上蹭了蹭,死活睁不开眼睛。

纪守拙伸手捏住莫愚的鼻子,“醒醒,吃饭了。”

呼吸不上,莫愚这才睁开眼睛,一把按住纪守拙的手,“拙哥……”

“醒了,还是早点睡吧,免得你起不来。”

莫愚捏着纪守拙的手不放,手指轻轻刮蹭着纪守拙的手背,痒飕飕的,纪守拙想将手收回来,莫愚耍赖似的按得更紧。

温热的体温,让纪守拙有些眷恋,他由着莫愚去,不再挣扎,安静地站在床边,等莫愚赖床赖够了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