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孺子可教

之前听了泱风的话,

叫宋问很是震惊。

看来小师妹的确是有些不可说的事情,

八成还与高裶脱不了干系。可听她说起高裶的样子,

又不带多少仇恨。

也是, 她若想杀人,

多的是机会。倒是真心诚意的在保护高裶。

泱风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

在被宋问戳破后,

能说的都说了,其余便不做回答。

宋问直觉自己不应该插手。她答应的不过是保护高裶这一件事而已。于是也睁只眼闭只眼,不再追问,

装一时糊涂。

只是宋问在高裶这里住了两天,实在是有些受不了。无聊不说,意气下与张夫人吵过之后,

心里满是尴尬。便决定去书院看一看学生,

让泱风与林唯衍师兄妹留在这里看守。

宋问先前离开的时候,只与傅知山打了声招呼,

说得不详不实。不知李洵有没有替她解释。

她朝自己的学生们奔去,

脚步轻快。觉得数日不见,

他们现在一定是郁郁寡欢,

极为思念。不禁为他们心疼一番。

因为进士科乙班——非她不可!

也的确是非她不可。这进士科乙班的经义课,

如今已没有先生敢接手。唐毅反正在府里闲着没事,

每日还是会过来。书院便顺水推舟,将这班交给他管。

于是乙班学子们彻底的自由了。

宋问在外面侧耳听了听动静,哼了一声,

抬脚踹开大门。

众学子看见她,

皆是愣神。方才还喧哗的课堂,瞬间便安静了。

“怎么?”宋问悠悠走进来道,“都见鬼了?”

唐毅坐在后排,放下手里的书,一副真见鬼的表情看着她。

宋问忍不住摸了把脸。

孟为小心问道:“先生,您还回来呢?”

“这是什么话?我是云深的先生,自然要回来。”宋问咳了一声,拍桌道:“殿下都在此,你们还如此吵闹,简直是无法无天!”

众人不管她摆出的威严,全都站了起来,涌上高台将她团团围住。

宋问退了一步,戒备道:“你们做什么呢!”

“先生近几日是去哪里了?”丁有铭道,“学生们当您来不了书院了,得忙其他的事。”

赵恒道:“就知道先生身份不简单,没想到来头这般大。”

“就是!还瞒着不告诉我们,也太见外了。”梁仲彦跟着搭腔道,“先生您出门,哪需要报李兄的名号啊?报您自己的名号不就成了?”

冯文述小心道:“先生您是回家了吗?”

孟为问得更直白:“先生您究竟是姓宋还是姓许啊?”

“啪!”

十几双手一起按在他的头顶上,将人打了下去。

宋问:“这谁说的?”

赵恒迟疑了一下,道:“大家都这样说啊!”

宋问:“大家是谁?”

“额……”赵恒嘿嘿笑道,“我母亲。”

“我这边也听说了,几乎都已经传开了。”冯文述道,“莫非是假的不成?”

梁仲彦小声道:“不是吧?可老夫人都来找过先生了。”

这事宋问知道是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天就传得这么快。哪里有一点信息闭塞的样子?

“你们真是想太多了。”宋问在人群中找了一圈,问道:“李洵呢?李洵没告诉你们吗?他有事找我帮忙,所以这几日我即不在家,也不在书院。”

冯文述道:“李兄?他一直没来上课啊。”

孟为:“所以先生……”

冯文述喝道:“住嘴,你这是讨打!”

孟为委屈道:“我就是想问问先生,还回来上课吗?”

宋问:“我现在不就来给你们上课吗?”

众学子若有若无的舒了口气。

“退散退散!这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宋问挥手嫌弃的将众人轰开,“方才在吵什么呢?我不在,就不念书了?”

众学子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丁有铭叹道:“还不是李兄啊!李兄去办案,不带我们。我们便决定自己来查。”

宋问:“什么案子?”

丁有铭:“自然是刑部尚书的案子嘛。这件事还有谁不知道?”

“刑部尚书?”宋问皱眉说道,“纵然此事是人人皆知,但其中细节,朝廷是秘密查办,你们去哪得的消息?”

冯文述神秘道:“我们自有我们的方法。不会去干扰御史台办案,也没有为难李兄,先生您不必担心。”

宋问:“你们的方法?”

宋问都觉得自己走了不是几天,而是好几月了。

众生异口同声道:“就是问啊!”

宋问:“嗯?继续。”

这开了个头,众人又纷纷讨论起来。

赵恒感慨道:“要说长安今年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先是张县令,又是王侍郎,再是刑部尚书,这官儿可是一个比一个大啊!”

一学子说:“这张县令先不说,他是罪有应得。王侍郎好在有转圜余地,就不知道刑部尚书结果会如何了。”

另一学子道:“若真将他叛过的错案都拎出来,我看刑部尚书也属罪有应得。”

“话不能这样说。刑部只负责复核,原本就做不了太多。而刑部尚书对大多案件还是公正的,不然哪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冯文述道,“只不过,叫人能记住的,往往都是这些不平事罢了。”

赵恒:“说得也是。这刑部每年得过手多少个案子,冤案或错判,也实在难以避免,不单是这任尚书一位。单凭此事,根本告说不了什么。”

“哦——”宋问听了半天,摇着扇子了然道:“如此说来,你们其实还什么都不知道嘛。我当你们信誓旦旦,是已经有所收获了。”

“这自然是万事开头难,先生您也别嘲笑我们。只要方向对了,明察秋毫,剥茧抽丝,学生不信查不出端倪来。”冯文述一脸得意道,“等我们得出结果,再来告诉先生。”

宋问拍着腿道:“不如先告诉先生,你们所谓的方向。来来来,孟为你来说。”

孟为一脸茫然,怎么又是点他?站起来理了理道:“照目前来看,最奇怪的,应该是刑部侍郎,检举刑部尚书一事。可以说,是普天下头一回。”

宋问:“然后呢?”

孟为:“所以学生们就想,或许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由此可以查出什么。”

宋问:“那你们查出来了?”

“不管是高侍郎,还是季尚书,我们一个也不了解。”丁有铭慵懒的瘫在椅子上,叹道:“偏偏有可能知道内情的李兄,如今也不在书院。”

就他们如今的身份来说,能入手的点,实在是很少。而他们要查的事情,宋问也很有兴趣。或许,那就是一切的缘由。

御史台应该也在查这个,只是他们方法必然不同。

冯文述道:“先前的事,我们一件也没帮上忙。这一次,好歹得做些什么。”

宋问想了想,笑道:“干问是很难问出什么,耗时又耗力。既然你们有这样的决心,不如我给你们一个提示。”

众学子精神一震:“请先生明言。”

宋问用折扇拍着手心道:“国子监。”

众学子:“……”

众生表情各异,冯文述艰难道:“先生真不是个一般人。”

竟然还能开得了这个口!

“所谓‘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嘛,天底下哪有化不掉的恩怨?何况先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嘛放在心上给自己添堵?”宋问神神在在道,“你们这次去问,他们若是知道,肯定是很乐意告诉你们的。”

众人心道,上次的事,几乎是得罪透了,也能叫没什么大不了吗?

宋问看他们看他们表情,不屑的啧啧两声。

“其实和他们作对,没有半点好处。”宋问道,“上次是我们赢了,所以要你们先服软。去找他们的时候,言语客气些,诚心请求他们帮忙,即显出自己的不计前嫌,又可以双方缓和关系。他们心里好过了,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众生将信将疑。

宋问道:“你们总不是要争一辈子吧?若是将来互为同僚,你们应该要做的也是互帮互助,而不是互争功绩。可这最一开始的态度,往往就决定了以后。这风头也出过了,你们这剑拔弩张的关系,还是尽早给改了吧。大度与理解,也是你们必须要学一课啊。”

他们这边说了没两句,书院外面的钟便响了。

宋问起身道:“今日到此为止,你们回去,自己再想想。”

宋问率先走出课堂,唐毅从后面跟了过来。两人往书院后面休息的地方走。

唐毅不开口,宋问先笑道:“你信吗?”

唐毅欲言又止,生生憋了回去。宋问看他嘴型,分明是不信的。

宋问拍了拍他后背,哈哈笑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你也放宽心吧。”

“你若真是许将军的儿子,恐怕瞒不了多久。此事传到陛下耳里,他肯定是会问的。难不成,还替你隐瞒吗?”唐毅道,“我看你还是自己先坦白吧。”

宋问:“我这人就这样,喜欢拖沓……”

她说着,骤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绕到柱子后面。

前面站着的,正是宋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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