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安昌侯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用来威胁祁丹椹。

他朗声喊道:“云桑,我忘恩负义,是当年清理苏家的人之一,我薄情寡义,害得你母亲惨死。我枉为人父,害得你受尽苦难。你难道不想报仇吗?你已经斩断了与我齐家的血缘,就不再是齐家的子弟,你我是陌路人,一个陌路人死在你面前而已,别犹豫。”

他知道祁丹椹恨他。

他对他的怨恨已经摧毁了安昌侯府。

他们之间那绿豆大小的父子亲情确实不值得祁丹椹为他影响大局。

他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就算祁丹椹不愿背上害死父亲的骂名,宣瑛愿意为了祁丹椹让步,从而撤军退守。

他也逃不过此劫,魏家一定会杀了他。

他的死亡早在魏家将安昌侯府举族下狱时就注定了。

再者,他也希望祁丹椹快点踩着他的尸体赶去救宣帆。

若是宣帆出事,那么魏家彻底无后顾之忧。

只怕等宣海登基为帝后,齐家一整个家族,无论是幽州齐家祖籍,还是江南齐家分支,都将会被连根拔起。

他们全族会成为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那么,他将是齐家的罪人。

若是宣帆打回京都,魏家败北。

那么天牢里的安昌侯府众人将会被无罪释放,爵位也会照旧奉还。

所以,只要宣帆活着,一切都将有希望。

无论怎么看,他都是要死的。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坦荡点、洒脱点。

他喊出这样从容求死的话后,那么世人就不会指责祁丹椹冷血无情阵前害死父亲,而是祁丹椹迫不得已为了大局舍弃父亲,作为父亲的自己心甘情愿被儿子舍弃。

至少,可以让祁丹椹少点骂名,也少点负罪感。

祁丹椹望着形容落魄凄惨的安昌侯,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道:“我没有犹豫。”

这个人不值得他犹豫。

可他却像被钉在地上似的。

他虽恨安昌侯不配为人父人夫,他可以用自己的智谋向安昌侯复仇,但要他眼睁睁看到安昌侯在自己的面前被人所杀,而他或将成为刽子手之一,他做不到。

或者说,他绝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安昌侯吼道:“没有犹豫,那你还等什么?不踩着我的尸体过去,你们如何解太子之围?”

他一直觉得这个儿子心冷薄情。

他怎会为他影响大局?

但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祁丹椹在犹豫。

山风猎猎推着他往前。

大雁盘旋叫嚣着前进。

骏马踢踏,止不住向前走的意愿……

可他看到祁丹椹像是被什么钉在原地。

他不由得内心发问:血缘亲情真的斩得断吗?

如果此刻他与祁丹椹易地而处,会这样?

他也会犹豫吗?

他想,他只会犹豫片刻,之后想清楚利弊就会毫不犹豫的对祁丹椹出手。

所以,血缘亲情不是斩不断,只是看要斩断血缘亲情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冷清冷心薄情寡义。

宣瑛看向祁丹椹伶仃瘦削的身影,单薄得好似烈焰下的薄冰,仿佛要乘着山风而去一般……

他着实不忍,道:“丹椹,我们退后两里,安营扎寨,大家马不停蹄赶路,也该好好整顿。今夜我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出安昌侯。若我们首次出战,就救下了安昌侯,那岂不是能振奋士气?”

他知道时间急迫,但他不想逼祁丹椹。

祁丹椹已经亲眼看到母亲惨死在自己的面前,若是今日再次看到安昌侯惨死在他的面前,对他而言,何其残忍?

他不想祁丹椹一辈子活在自责痛苦中。

祁丹椹动容。

宣瑛为他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他对他的感情纯真得没有一点杂质。

可是,他怎么能自私的让宣瑛为他而不顾大局呢?

宣瑛见祁丹椹如此,便不容拒绝道:“我不光是为你,其实我们也得停下来,合谋一下,如何解决这群小杂鱼。否则硬打吗?对面那两个老杂鱼可是身经百战的,若真硬碰硬,我们占不到一丁点便宜,我虽跟着皇兄上过战场,却没有领过兵,云旗虽跟着他父亲历练过,他也不曾真正的参与决策谋划。所以,我们需要好好整顿一下。”

祁丹椹听此言,觉得有理。

安昌侯见对方商量,似有退意,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空荡的越水平原只有他那沙哑的、悲壮的笑声。

他没想到祁丹椹竟真的因他犹豫了。

也没想到宣瑛竟因祁丹椹真的不顾大局……

看来,他与祁丹椹那点父子情不止绿豆大。

此刻,祁丹椹原不原谅他已经不重要。

他能在人生最后一点时光感受父慈子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仿佛要将人生所有的笑在这一刻彻底笑出来。

他仿佛怕自己再不笑,就没机会了。

因而他笑得连空寂呼啸的山风也自叹弗如,不自觉弱了下去。

那笑声里,有欣慰,有悔恨,有释然。

魏知被安昌侯笑得寒毛直竖。

一个阶下囚,凭什么笑得这么畅快?

他冲着士兵歪了下脑袋,拿下巴点了点安昌侯,示意给安昌侯一点教训。

两个士兵见状,哐哐哐两拳砸在安昌侯的腹部。

安昌侯顿时吐出两口血来。

五脏六腑仿佛受到重创,但越痛,他就笑得越畅快。

半晌,他的笑声终于停了,他见祁丹椹犹豫,就望向宣瑛道:“七殿下,何必为我这个必死之人浪费时间呢?我活着必然会成为你们的掣肘,魏知就是要拖延你们的时间,让你们不能及时救太子殿下。杀了我吧,七殿下,直接给我一个痛快。用我这个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之人的性命,换太子殿下,不是很划算的买卖吗?”

若眼前这人不是祁丹椹的父亲,宣瑛根本不会管他的死活。

现在他不能动手。

就算安昌侯要死,也不该死在他们的面前,也不能因为他们的缘故。

安昌侯高声喊道:“来啊,动手,就当为你的生母报仇了。当年上书容德妃之罪行罄竹难书,要圣上将容德妃打入冷宫的人,还有我一份,当年我参奏了十二道奏折,是最为激进的人之一。我也算是你的杀母仇人,杀了我,你就为你母妃报了仇。”

当年容德妃入宫,圣上极其宠爱她。

但圣上借由容德妃的名义,颁布了不少政策,损失了不少世家或朝臣的利益。

因而朝堂皆骂容德妃妖女祸国。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只是朝臣们不敢骂皇帝,只得对着容德妃指桑骂槐。

后来容德妃失宠,朝臣们愤恨难消,便上书容德妃的重重过失与劣迹,要求圣上将容德妃打入冷宫或处死。

群臣怨愤不已,嘉和帝为了平衡朝臣怨气,就将容德妃幽闭在阳春宫。

连带着还是襁褓中婴儿的宣瑛也未曾幸免于难。

虽未曾打入冷宫,但也与打入冷宫无异。

毕竟嘉和帝要维持自己深情帝王的人设。

后来容德妃在阳春宫郁郁而终,只留下三四岁的七皇子无人问津。

说起来,当年他是众朝臣中反对容德妃最激烈的那一批。

也算是害了宣瑛母妃的凶手。

宣瑛听到容德妃,脸色不由得难看。

但他知道,当年就算没有这群朝臣,他母妃也会在阳春宫里郁郁而终。

症结在他父皇,而不是在朝臣。

两人都没有给安昌侯一个痛快。

安昌侯心底不知是欣慰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魏知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好戏般讥讽道:“想不到啊,这两人这么优柔寡断,恭喜你啊,安昌侯,你又能多苟活几天。”

安昌侯再次将目光落在祁丹椹的身上,喃喃回着魏知的话:“是啊,又能苟且偷生几天。人呢,想活活不了,想死死不掉,欲望总有满足不了的时候。”

这一次,他没有笑,只是沉沉望着祁丹椹,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半晌,他用沧桑嘶哑的嗓音郑重喊道:“云桑,此生父子一场,我亏欠你良多,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的母亲。但齐家众人没有,他们都是你的血缘亲族。若你将来能够帮扶他们的,万望你念在血脉的份上,伸一伸援手,若你不愿,我也不勉强你。请封你为安昌侯世子的折子,始终都在我的书房暗格里。现在,我把命赔给你,希望能平你多年的怨恨痛苦,万望我死后,我们父子间怨散债消……”

说完,他猛然撞开两个士兵,用自己的脖子,狠狠自上而下倾斜撞向行马木架上用木棍削出来的棍刺上。

他本想着直接脑袋撞上去,但木刺削得并不锐利,前端有小拇指粗细。

头骨太硬,若是力度不够,根本死不了。

咽喉处才是人体最薄弱的致命之地。

噗的一声。

手腕粗细的棍刺刺入血肉。

他脖子被插出一个血窟窿,顿时血流如注。

但由于他用力将脖子怼向那木棍削出来的棍刺时,被他撞开的士兵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

将他猛然拽了回去。

因此他脖子虽被戳出一个血窟窿,却并没有立即彻底戳穿咽喉。

直接导致他没有彻底死,却也终究无法活。

他脖子上的血窟窿潺潺冒着血,却因双手被绑,他无法捂住不断冒出的血窟窿,只能痛苦的歪着脖子,全身因疼痛而不住的抽搐着。

他仿佛感受到鲜血流出身体带走生命的温度……

他忽然想到苏洛临死前的场景。

也是用一个瓷片割破喉咙,却因力度不够,没有彻底割断,导致痛苦得死不了。

那种痛苦持续了将近两刻钟,苏洛才彻底咽气。

太痛苦了。

他终于明白苏洛为何张着口要齐云桑给她个痛快。

这种剧烈的痛苦,纵然是将死之人也无法忍受。

祁丹椹震惊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他看到安昌侯脖子冒出的血,染了半个身体。

安昌侯剧烈抽搐着,因太过痛苦而面容狰狞。

祁丹椹仿佛看到他娘脖子汩汩冒血,她痛苦抽搐,张开嘴,却发不出一个字,但他听懂了她全部的话。

她说:“太痛苦了,杀了她,快杀了她。”

就在那一刹那,祁丹椹立刻抢过身边钟毅身上背着的弓箭,对着安昌侯的胸口。

他突然想起幼年时,安昌侯教他骑马射箭。

他握着他的手,将小小的弓弦绷得极紧。

他指着面前小小的靶子,以及靶子中心的红圈,道:“全身所有的力放在手中,但所有的注意要放在你瞄准的那点……”

他拉箭瞄准红圈。

安昌侯威严嗓音一声令下:“射。”

唰的一声。

祁丹椹射出了这一箭。

一箭穿破越水平原的山风,正中安昌侯的心脏。

在射中安昌侯心口的那一瞬间,那枚羽箭仿佛也射穿了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苏洛痛苦倒地捂着脖子无声喊祁丹椹杀了她的场景。

那场景不断重复着。

因那枚羽箭,那面镜子被射成蛛网状,砰的一声,碎裂在山风中,在祁丹椹面前瞬间消失不见。

安昌侯被这一箭射得浑身一震,继而彻底咽了气。

就在那枚羽箭射出的一刹那。

祁丹椹胸腔间气血翻涌。

他努力压着。

拼命压着。

那股气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怎么压也压不住。

噗!

祁丹椹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整个人往后栽倒。

宣瑛乍然失声:“丹椹。”

他连忙跳下马,在祁丹椹坠落在地前,将他接住。

=

祁丹椹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

梦里一会儿是安昌侯惨死的面容,一会儿是苏洛惨死的景象。

两张画面重复交叠着,最后碎成千万张,从四面八方将他包围着。

他用力挣扎着。

猛然睁开眼。

他的手被人握住,手心里黏腻不堪,出了一层汗。

准确来说,他全身上下都黏腻不堪,仿佛从汗水中打捞起来一般。

因他惊醒,握住他手趴在床边睡着的宣瑛也醒了过来。

宣瑛看他醒来,拧紧的眉头舒展开来,道:“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不断地出热汗,说一些胡话,吓死本王了。好了,醒过来就没事了,饿了吧,本王命人给你准备点吃食。”

说着,他命人去准备饭菜。

这一天一夜可真煎熬。

当时安昌侯出事只是一瞬间,后来祁丹椹射杀安昌侯也是一瞬间的事。

当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否则,当时他一定会射杀安昌侯。

那样的话,祁丹椹也不会因心病吐血。

宣瑛想着,就将后来的情况大致跟祁丹椹描述了一遍。

在祁丹椹晕过去后,他就领军与魏知楚习开战了。

由于宣瑛带来的人多,且都是西北驻防军的精锐部队,本着首战一定要首捷的决心,没一会儿就打得楚习魏知后撤十五里。

魏知与楚习丝毫不恋战。

他们的目的就是拖住宣瑛,不是消灭宣瑛。

因而他们在战败后,直接逃走,后撤十五里,守住后面的关卡,让祁丹椹与宣瑛不能过去。

宣瑛暂时还没想到作战方略,这些人目的是拖住他,所以就跟他耗着玩,但他经不起耗。

他得想个万全之策将两人一击毙命。

正好祁丹椹病了,他也得停下来先照顾祁丹椹,让他好起来。

因此,他下令原地驻扎修整。

宣瑛刚交代完政务,右一冬将煮好的膳食拿来。

一份清淡的小米粥,半叠小咸菜,与一盘嫩绿的青菜。

祁丹椹看着膳食,半点胃口也无,但宣瑛一直守着他,右一冬忙活了那么久,他不能浪费两人心意。

他拿起勺子象征性吃了两勺,便放下碗筷道:“我实在没胃口,就这样吧。”

宣瑛见他刚醒过来,身体虚弱,没胃口是正常的。

便道:“你什么时候饿了,就说一声。”

祁丹椹点点头。

很快,就到了中午,祁丹椹照旧一口东西没吃。

晚膳也是如此。

宣瑛见祁丹椹如此,便道:“你若是心情不好,你可以说出来,或者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哭一下,再或者,你可以学学我,随便对谁发泄出来,虽然不可能立马让自己心情变好,但根据我发泄情绪的经验来看,只要把别人变得跟我一样心情不美丽,就能莫名的找到一种平衡,觉得世界众生皆苦,也就释然了。”

祁丹椹不想理宣瑛。

他实在无法像宣瑛那样自己遭殃,要拉着全世界共沉沦。

他道:“你让我安静待一会儿吧。”

宣瑛不赞同道:“你都安静待多久了?证明你的安静待会儿根本没用。”

祁丹椹道:“我知道。”

他知道宣瑛的言外之意。

他幼年时,母亲的死造成他一生的心病。

这么多年,他安静待了那么久,始终没有走出来。

现在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十四年前没有做的事情,他现在做了。

他终究没有逃过杀掉至亲的这条路。

宣瑛见祁丹椹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道:“起来,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祁丹椹狐疑:“怎么?”

宣瑛不由分说拉着祁丹椹朝着军营最后一个营帐走去。

那营帐外挂着数十副挽联,白色银帆。

营帐里摆放着一副棺材,棺材前有三盘一些行军用的干粮与瓜果,算作贡品,两根白烛与一些丧葬用品。

其中大部分都是宣瑛命人从附近村民那里买来的。

棺材未盖上,安昌侯的遗体躺在棺材里。

他已经换了一身比较干净的衣裳,颈脖处与胸口的伤也经过处理,因他规矩躺着,看上去倒像是自然病逝。

冷白的遗体上已经有了许多尸斑,隐约间有股难闻的味道传来。

只因这两日祁丹椹一直病着,所以安昌侯未曾落葬。

这在行军路途中,已经算是很高的礼遇了。

就算是有很多功绩的将军死在行军的路中,也不会有过这般待遇。

祁丹椹知道,宣瑛这么做全是为了他。

他正动容间,只见宣瑛拿过随行侍卫的弓箭,朝着安昌侯的胸□□了一箭。

顿时安昌侯的胸口有黑红色的血晕出,只因他穿的衣衫是黑色的,因而看不出什么。

宣瑛将弓箭扔给随行侍卫,道:“好了,本王也杀了安昌侯一次,你是罪人,本王也是罪人,安昌侯是我们共同杀死的。你可以分一半的罪给我,现在我们有相同的罪孽。如果杀了安昌侯就不能吃饭,那么杀了他一半,就只能吃半碗饭。今天,你我都只能吃半碗饭。”

祁丹椹没想到宣瑛还有这样的歪理论。

但不动容是假的。

没有人可以为他做到这么事无巨细又事事出人意料。

他看了安昌侯一眼,道:“该落葬了吧。”

宣瑛点头:“可以。走,回去吃饭,饭菜都凉了,本王命人重新搞。”

祁丹椹走到营帐门口,再次回头看了眼安昌侯。

没想到父子一场,他们一直都在算计着彼此。

他为四皇子幕僚时,安昌侯算计了他一把,让他被四皇子背刺,被迫远离朝堂。

他为太子幕僚时,他算计了安昌侯一次,毁掉安昌侯的谋算,也毁掉了安昌侯府。

人生最终,他又被安昌侯算计了一次。

安昌侯用自己的性命,为将来的齐家铺路。

他心无波澜望着棺材里的人。

心绪久久不平。

为什么你说把命赔给我,我就该要呢?

你赔不了我的整个人生,也赎不回我曾经遭受的苦痛,更平不了我的怨恨……

棺材里的尸体无法回答。

祁丹椹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

他放下营帐帘子,走了出去。

走回自己的营帐,祁丹椹站在地形图前看了一会儿。

这时,饭菜端了上来。

宣瑛抽出剑,唰唰唰几个剑光,他就将桌子上所有的碗盘劈成了两半。

今晚,他与祁丹椹都是有罪的人,只配吃半碗饭。

祁丹椹在宣瑛劈开碗盘时就回过神来。

他朝着桌上看去,只见所有的碗盘都被剑光利落恰到好处的分割成两半。

宣瑛的剑法高超,他劈开碗盘时,分毫没有伤到桌子。

只是,那碗盘……

不是一般的大。

那装饭的碗是汤碗,比祁丹椹的脑袋都大,这半碗顶以前满满的两大碗。

装菜的盘子,也是十寸的大盘,一盘嫩绿蔬菜,一盘清蒸鸡,一盘红烧鱼。

宣瑛被祁丹椹看得莫名无语,道:“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啊,今晚你我只能吃半碗饭,吃完饭,这件事,我们就翻篇。”

祁丹椹拿起被劈了一半的碗:“你确定这是半碗。”

宣瑛没好气道:“你拿着一半的饭碗,你说是不是半碗?好了,吃饭。”

说着,他夹起一个鸡腿放到祁丹椹的碗里,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花了七百万两,富可敌国的财产,才从父皇那里把你交换出来,你知不知你不吃东西,浪费生命,我每一刻钟损失多少钱吗?光损失这些钱的利息都够你什么也不干活十年的。所以,你得多吃点,都是利息。”

此刻,祁丹椹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

兴许是他从小遭受了许多苦难,所以上天补偿给他一个宣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