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总得有人来维护他吧
白子安捏着杯子的指尖发白，心跳陡然加快，看着怀特，郑重道：“告诉我，是不是林长泽暴露了。”
最好不要，不然他的处境会很糟糕。
怀特定定地看着满脸凝重的少年，最终叹了一口气。
他以为白子安对林长泽身怀虫血的事情毫不知情，但现在看来，他显然是了解情况的。
林长泽和白子安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坦诚的地步了。
显然，他对林长泽的秘密毫无芥蒂。
“唉，反正你早晚会知道。”怀特眉毛都垂了下来，颓然道，“帝国公布了一系列实验计划，其中就有林长泽的事例，不仅如此，帝国也正式宣布他是遗落在外的帝国皇子。”
白子安一怔，要不是怀特说了，他都快忘了林长泽其实还有一层皇子的身份。
可是，林长泽的身份不是瞒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暴露了。
现在不是追究为什么暴露的时候，白子安用脚指头都想到，这对林长泽和黑曜石是多大的打击。
一直被平民信任敬仰的黑曜石首领，其实是皇室贵族，最要命的是，他身体里还有虫族的血液。
虫族，暴戾，残忍，毫无人性，没有感情的战争机器，这些名词扎根于人们的心底，而他们的首领却和这些名词有了联系。
不是每个人都能一下子接受真相的，他们会怀疑，林长泽将来会不会回归帝国，会不会背叛黑曜石，会怀疑林长泽的意志有没有受到虫血的影响，甚至质疑他……
还是不是人。
白子安猛地抬头，语速又急又快，“林长泽他怎么回应。”
“消息一出，他就承认了。”
白子安瞳孔一震：“他为什么不否认。”
怀特双拳紧握，低声道：“林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说，黑曜石建立起来秩序需要检验，他会是最好的试金石，所以，他接受黑曜石联盟的审判，并且……”
“接受任何审判结果。”
说完最后一句话，高大的男人低下了头颅，声音哽咽颤抖起来。
这是帝国给林长泽出的一道送命题，如果林长泽不接受审判，那么就违背了自己亲手建立的秩序，如果他接受审判，结果难以预测，就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别人手上。
白子安呼吸一滞。
他大概懂林长泽的意思了。
黑曜石和帝国的战争持续到现在，已经有六十二颗星球脱离帝国统治，这些星球归属于黑曜石领导，又保留了一部分自治的权力，每一颗星球推举出了五名星员组成了黑曜石联盟，新兴的秩序必然会受到人们的质疑，推行起来也会有一定的难度，现在出了这样的事，黑曜石肯定会陷入混乱，人心涣散。
但是，同时这也是检验秩序的最佳时刻，如果黑曜石的首领都愿意遵守秩序，那么无论审判结果如何，只要挺过这一劫，黑曜石只会更加稳固。
既然林长泽预料到了这种情况，肯定已经做好了相关权力交接的准备。
破而后立。
这家伙狠起来连自己都能利用！
怀特看着神情复杂的少年，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吧，我的任务是把你安全送回你父母的领星，他不想牵连到你，这趟浑水他自己会过。”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小院子里一时间沉寂下来。
“我不走。”
少年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怀特一愣，对上少年清亮而坚定的眸子，他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走，也不能走。”
他一直纳闷白子安哪里值得林长泽那么爱他，现在倒是明白了。
但是……
怀特拔出枪，对准少年，沉声道：“抱歉，林说了，无论如何都得带你回你父母的领星，放心，只是麻醉枪，六个小时后你会自动醒来。”
白子安：你丫的林长泽，怪不得怀特那么容易把事情告诉他了，原来还有后手。
怀特点了点头，“得罪了。”
刚想开枪，轻微的爆裂声传了过来。
少年面无表情地伸直了右臂，而他白皙纤细的右手上，一直握着的玻璃杯，正噼里啪啦地碎裂开来，热水流了出来，打湿了他的掌心。
他松手，玻璃杯摔在地上，彻底碎裂，碎渣滚落，在阳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少年吹了吹掌心的碎片，抬眸冷然道：“你可以试试，看倒下的那个人，是你还是我。”
怀特瞳孔一缩。
“但是时间很宝贵，我不想做无意义的内耗。”少年走了过去，松了松手腕，“更何况林长泽现在又不是黑曜石首领了，你干嘛听他的话。”
怀特捏着枪的手指一僵。
少年眯了眯眸子，按下了他的手臂，“我们无法拒绝审判，但可以干涉审判的结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怀特胸膛起伏，把枪收了回去。
“边走边说。”少年推开门，往外走去，“林长泽在哪里。”
怀特跟上少年，“他在黑曜石总部的地下SSS级监管室，他自愿的，真是要命了，这间监管室还是他自己主张建的。”
“审判什么时候开始。”
“初步确立在三天后。”
“好的，把参加审判的代表名单发我一份，按照对林长泽的态度分类，我要去拜访一下他们。”
怀特脚步一顿，迟疑了片刻，道：“其实林敢这么做，肯定有一定的把握，你不必……”
“他有几成把握，五成，六成，七成？”少年蓦然回头，微昂着下巴，“我要把他的把握提升到十成。”
怀特的胸口好像被少年点燃一团火焰，烧的四肢都战栗起来。
少年越过怀特，视线看向远方，轻声道：“林长泽维护黑曜石的权利，总得有人来维护他吧。”
……
三天后，巴伦星，黑曜石总部，联盟会场。
审判会如期举行，三百多位星议员提前落座，大部分人心情复杂，相顾无言，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审判过很多人，残暴的帝国贵族和领主，投敌背叛的黑曜石成员。
但是他们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们的最尊敬的首领也会处于被审判的位置。
会议场呈现圆弧形，一层又一层阶梯式向上，被审判的人在最底层，接受近三百六十度的目光注视，这往往给他极大的心理压力。
林长泽落座，抬头环视全场，全场鸦雀无声。
青年眉眼俊美，却有着异色的瞳孔，右眼是他们熟悉的琉璃色，而左眼，是陌生的暗金色，那是虫族极高血统的象征。
被扫视到的人，没有不心跳加速，心生畏惧的。
本来受审判的人一落座，就会有固定的人发言列举罪项，但这一次，没人开口，所有人都沉默着。
林长泽敲了敲桌面，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开始吧。”
靠他最近的星员，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开始发言。
林长泽托起下巴，眸子微眯，手腕上，银色手环的红点持续地亮着。
说来有些讽刺，这是他制造的，能够杀死自己的武器。
他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也做好了准备。
帝国和黑曜石不约而同的停止了战争，两方都在观望这场审判会，他抬头，八个摄像头将这场审判全程直播了出去。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最坏的结果无非是黑曜石杀死。
从前的他可以从容赴死，但现在，他却不太想死了。
少年昳丽的容颜出现在脑海里。
真的不想死啊，还没等子安说我愿意呢。
林长泽眸光柔和，想起了前天的那一晚。
其实他一晚上都没睡，也不舍得睡。
少年抱着他，靠在他的胸口，小脸微红，呼吸平稳，浑身萦绕着甜甜的桃子酒香，窗外突然传来了人们杂乱的脚步，是举行篝火晚会的镇民回来了。
少年动了动，似乎要醒，他不敢大动，只好捂住了少年的耳朵。
他当时想，这屋子的隔音措施不行，要改造一下，但少年明天要回他父母的领星了，他还愿意回来吗？
其实不愿意也没关系，自己会去看少年的。
但现在好像看都看不了了。
林长泽垂下眸子，他现在只希望子安能足够的聪明，回到他父母的身边，忘掉所有关于他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听着星员们的发言，意外地挑了挑眉。
情况超乎预期的好。
好得离谱。
居然有超过半数的人都表明信任他，大约三成的人表示希望他继续担当黑曜石的首领。
但该来的总会来。
“喂，你们都疯了吗？”一位中年男人突然站起来，冷声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首领他还是我们的首领吗？”
全场蓦地安静下来，只剩下男人激昂的声音。
“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他身体里有虫族的血液，你们确定他不是披着人皮的虫族吗？”
“万一他站到了虫族那一边，你们想想后果有多严重！”
“你们看着他的眼睛，他已经不是人了，是异类！”
林长泽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没有说话，任由气氛凝重下来。
嘭——
弧形的大门被暴力踹开，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
“去你妈的异类。”
少年气势汹汹地快步进来，后面跟着一队身着黑甲的卫兵。
他抬起手臂，指向那个中年男人，眸子微眯，清冽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把他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