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朱丽叶玫瑰的培育方法》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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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终于又再次看到您了。”李君臻难掩激动地说。
简豫听到这话，抬眼看了他好几秒，才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身边，然后示意他们出电梯说。李君臻完全没有意见，很高兴地一起跟了出去。
出去之后，李君臻才发现简豫身后还跟了人，他睁着大眼睛看着简豫低声对那人吩咐了什么，等那人离开后，接着才对自己招招手。
李君臻小心上前几步，他察觉到自己的冒失，顿觉不好意思地道：“简先生，不好意思，不知道您现在在忙……”
简豫看着他的脸，轻轻摇摇头，出声道：“你是？”
啊，果然不记得我了。李君臻没有太多失望，简豫这样的人贵人事忙，帮助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介绍起了自己，并再次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我现在《文化之旅》栏目里做实习生，多亏了您的推荐。”
简豫想起来了，秘书好像跟他提过这么一件事：“是你啊，实习怎么样？能习惯吗？”
李君臻点头，笑着回话，眼睛弯弯的：“能学到很多东西，大家都很好人。”
不待简豫再次回他，李君臻自觉已经耽误了对方很多时间，说完就道：“那个，我不打扰您做事了，今天很高兴见到您，我先走了。”
还是弯着眼睛说的，简豫目送他转身离开，直到李君臻走入走廊，完全看不见之后，才转身跟着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秘书赵兴宇重新找到了他。简豫和他继续今天的巡视，走了一会儿，赵兴宇问：“简总，刚刚那位是？”
简豫看了他一眼，说：“一个被我资助过的小孩儿。”
赵兴宇七巧玲珑心，转眼就明白了：“是姓李的那个吧？之前专门过来说，大学就不需要继续资助，真在凤凰台兼职了？”
简豫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特殊表情。
赵兴宇看不出他的态度，却也把李君臻的名字放在了心里，打算以后再看看。
谁想，差不多已经巡视完了，简豫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道：“《文化之旅》栏目在哪一层，去看看吧。”
《文化之旅》是原先凤凰台就保留下来的栏目，弘扬国家的传统文化，纪念各种历史名人，是一个非常高端的文化栏目。
这样的栏目收视率一定比不上综艺、新闻栏目的，但是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电视台，这样的栏目却是一定要保留的。
能在这样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栏目小组里待着的人，可想而知。毕竟有野心的，早就跳槽了，剩下来的要么能力不足，要么就是一心混吃等死。
这样的人，放其他栏目早就被简豫给下放了离职通知，但是对于《文化之旅》又是另一回事了，把他们放走了，这个栏目就没人了。
就连巡视，也惯性地就把这个栏目给忽视了。因为根本没有巡视的必要，就算上门了，也只会看到这个小组不长进的一面，徒增失望罢了。
听见简豫的话，赵兴宇心里吃了一惊，但是也没有任何异议地把简豫带了过去。
《文化之旅》一周一期，放在每周日晚上的十点多播放，这个频率算是对节目组要求较高的了，所以有时，也会因为小组的准备资料不足，导致节目变成半月一期。
今天是周五，还没到下班点，但是小组内已经没几个人了，有些去取材了，有些去采访了，每个人身上都有事，理由听着都挺正当。
简豫和秘书在栏目组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没有人发现，他和秘书对视了一眼，率先进了门。
整个办公室，只有坐在靠近门边的李君臻发现了有外人进来，立刻站起身，想出声说：“你们——”找谁？
但话才到嘴边，看清了来人，就自动消了音。
简豫看见是他，又看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莫名有些好笑，好像被主人捏住了脖子的小猫。
他故意对李君臻竖起了食指，李君臻立刻表情严肃，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戏弄了完小孩，简豫这才把整间办公室收入眼底，他特意多看了几眼李君臻的电脑屏幕，见他的屏幕上是待修改的稿件，又看了一眼显示屏旁红红绿绿的便签纸，手写字颇有风骨。
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让李君臻重新坐下，接着又去看了剩下来的员工的屏幕。
一个停在蜘蛛纸牌上，一个在看股市，一个浏览起名网，一个黑屏了，本人用手机和人聊天。
就是那位没带耳机，和人聊天的仁兄发现了简豫的存在，立刻起身放下手机，指着他道：“你是谁？谁让你进来的？”
说着去看坐门口的李君臻：“小李，你怎么放外人进办公室？”
李君臻慢慢从座位上起身，脸上十分尴尬，有心想开口，旁边听到同事声音的人也站起来，一起看到简豫和赵兴宇，都露出不快地说：“这里不允许参观啊，你们哪个单位的？”
简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阻止了赵兴宇开口的打算，没说什么地走向门口。
那老员工见简豫很听话，顿觉自己打赢了什么胜仗一样，越发的没好气地道：“嘁，这里是电视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懂不懂规矩！”
李君臻听到他们的话，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简豫倒没什么所谓，反而看着李君臻道：“你和我出去一趟。”
听到简豫的话，那和人聊天的职工道：“欸，对！小李你和他出去，好好给他说说咱们电视台的规矩！”
李君臻立刻想开口和那职工解释，简豫看他的眼神锐利了几分，李君臻立时咬住嘴唇，不敢再多嘴，按灭了显示屏，跟上了简豫的步伐。
简豫在门口等他，见李君臻跟了上来，便大步朝电梯口走去。
他这次走路的步伐极快，李君臻跟得有些吃力，他没在脸上表现出来，只默默提速，还是简豫自己发现了李君臻的状态。
立刻就慢下了步速，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忘了你。”
李君臻摇头，尽量不让自己喘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简先生，您是不是生气了？”
还能看出我生气，简豫眼中带着笑意看着他，没回答他问题，伸手按电梯：“喝咖啡吗？”
电视台有一层是休息厅，引入了连锁品牌的咖啡店和便利店，毕竟电视台经常有人过来，不管是大明星还是普通采访人员，都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闲聊，这种地方是必须的。
李君臻听到简豫要和他去咖啡店，不禁就紧张起来，回道：“喝。”但也一个字不敢再多说。
简豫不再为难他，三人一起出了电梯，进了一家咖啡店。简豫点了一杯美式，让赵兴宇和李君臻选，点完了，在等叫号的过程中，简豫看着李君臻，开口道：“你觉得《文化之旅》栏目组的工作氛围怎么样？”
“大家都是前辈，挺好的……”李君臻紧张不得罪人的说道。
那就没有任何突出的优点了，简豫懒得再绕弯子，“我打算把这个栏目撤了。”
看到李君臻情绪激动的样子，简豫伸手示意他别激动，正好咖啡做好，广播叫号，李君臻立刻起身想去取咖啡，简豫道：“你坐好，有人去拿。”
简豫说话一直有一点淡淡的命令意味，李君臻一听就又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了，但是这次头都不敢抬。
实在怕面对简豫轻描淡写地“撤栏目”的语气，他怀疑是这次简豫去办公室被前辈们说的话气到了。
但是，李君臻觉得也不怪前辈，要不是他自己见过简豫，知道他是凤凰台的董事，他估计也认不出他。要是台长亲自过来，前辈他们一定不会这个态度。
简豫从赵兴宇里接过咖啡，李君臻看到有咖啡递到他的手边，立刻抬头说谢谢，赵兴宇对他笑笑，表示没关系，又坐到了另一桌，不打扰简豫和他的谈话。
李君臻捧住咖啡杯，咬了咬牙，张口道：“简先生，《文化之旅》的内容你看过吗？是今天大家——”
简豫摇头，打断他的话：“今天是周五，栏目是周日播吧？你的电脑上在校对周日要播的文案？所以，如果都准备万全了，那么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不在办公室做准备工作？这个时间出去采访什么？采访材料能插入文案吗？还有，上一周《文化之旅》就空了天窗，按照你们栏目组申请外勤的天数，手上攒的材料根本不会有空天窗的机会。”
李君臻叫简豫说得哑口无言，他没想到简豫只是过来看过一眼，就可以说出这个小组的问题，真是火眼金睛。
简豫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就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你在栏目组做校对的活儿？还做什么工作？”
李君臻知道了简豫的厉害，不敢有丝毫隐瞒，老实说：“打印资料，帮忙跑腿去财务递申请，去音乐库找……”
全是都是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最有技术含量的竟然是校对文案。
简豫深深看他：“……嗯，都很好人。”
李君臻不想抬头了，小声嘀咕道：“不干重活儿，能一直坐着，全天都有空调，而且薪水很好，组长说，我开学了，还可以继续过来兼职。”
简豫第一次发现自己不太能跟上李君臻的思维，“你之前还兼职过什么工作？”
他只知道李君臻高中毕业后提出不想再继续领资助的事，对于他具体的生活实际了解是一片空白。
“发过传单，售楼部的演员，听讲座的人头，超市的售卖员……”李君臻一一历数，自己也发现自己干过不少工作。
简豫不得不说，跟这些兼职相比，电视台的确实一下就拔高了，怪不得李君臻觉得大家都很好。
他冲李君臻摆摆手：“电视台招实习生，其实也有吸纳新血液的意思，不会一直让人做低端的杂事，那样就不起招纳的意义了。这样吧，《文化之旅》撤掉之后，你就轮转吧，”顿了顿，他又补充，“你要是干得好，开学了也可以继续兼职的。”
轮转？李君臻听得一怔，这不是对正式员工才有的福利吗？他只是个兼职的……
简豫说完了话，也算给李君臻后续的处理有了交代，便起身打算走了。李君臻便跟着站起来，说：“会不会太麻烦了，我……”
“你什么？”简豫停下来，回头看他。
李君臻很怕给简豫添麻烦，他觉得自己现在转行去做家教也挺好的，反正电视台的工作大部分专业性太强，李君臻觉得自己打下手都是给人添乱。
看出李君臻的不好意思，简豫笑了一下，觉得这个李君臻真的很有意思，要是别的实习生听到有轮转的机会，怕是巴不得就答应下来。
但是李君臻就像有顾虑的样子，明明他之前做的工作，大部分都是赚个辛苦钱，不止累更没什么钱，资助他上大学，他也推掉。
伸手从简豫身上要钱的人太多太多，每个人都觉得他有钱，恨不得他作冤大头，给多点，给少了反而落得埋怨。
现在想给李君臻，人家却不要。
他突然有了解释的耐心，看着李君臻道：“可能电视台的薪水比起你做其他兼职不会多赚多少，但是轮转之后，你能接触不同高度的人，哪怕你只是从他们身上学到一句半句，也比顶着大太阳，给人发传单落得白眼强。——至于给我添麻烦，”简豫笑了一下，“如果你答应下来，让我的好意能被接受，是不是更能让我心情好一点？”
李君臻就这样目送简豫和赵兴宇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简豫不要他送，他那种说一不二的气质，让李君臻下意识就听了话。
他坐回了位子，简豫点的咖啡，只喝了一口就放回了桌子上，再也没有被动过。李君臻自己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难道简豫不喜欢喝咖啡？他好奇地想。
这一天之后，《文化之旅》栏目果然被撤，组内所有成员全部被下达了离职通知，这一记通知，让所有成员如丧考妣，有人气不过，闹到了台长那里。
台长对他们的控诉很不耐烦，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让你们滚就滚，废什么话？非要我批辞退通知是吧？可以啊，我批，理由我也会如实写上去，到时候看你们能不能再找到下家！”
本来就是一档刷好感的栏目，哪有什么光辉履历。要是被这么写，大家以后全部在家待业喝西北风。
也有人不信邪，等着凤凰台失去了同类型的节目而被有关部门关注，这个时候，一个新的栏目组被组建起来，一档名为《祖国有约》的谈话类节目登上了大家的视野。这档栏目的定位更为极端，直接请诸如中国好人，抗战老兵这样的人上节目，比起历史文化，显然这种节目更能刷好感。
这一下，原《文化之旅》的成员都沉默了，大家再抗争也翻不起水花，老老实实地收拾起东西。
这样的动荡时节，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实习生换了新部门。李君臻先轮到了新闻部去了，从天气预报的资料收集做起，这个部门别看不如黄金档的新闻收视高，但是竞争也着实不小，每天到处跑，跟打仗一样。
李君臻在这个节目组待了一个月，差不多把本地跑了遍，学习到了许多接触不到的气象知识，哪怕一个不识字的老婆婆也有自己的辨识天气的技巧，让李君臻觉得很有趣。
接着，李君臻又被转去了音乐台，这个部门有一档打歌的节目，经常会有发专辑的歌星过来，八卦新闻让李君臻每天都吃了一肚子，从一开始的新鲜感慢慢到了视若无睹。
时间一晃就到了他开学的时间，比起在《文化之旅》的实习日子，后面的部门，着实让李君臻认开了不少眼界。就说一个看不起眼的小主播，还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每周给她的镜头可能只有不到一分钟，人家也很珍惜。
有一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节目中时十分风趣幽默，但是离开了镜头，仿佛换了个人，时常一句话不说，只让助理负责接洽。
从电视台出来，回到校园，李君臻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还担心自己和同学出不来，或者自己不适应，现在他完全不会担心这些事。
做好自己的事才更重要，其他人合则来不合则去，没必要放在心上。
唯一让李君臻感到比较可惜的是，他上学之后，去凤凰台的时间就更少了。上次之后，李君臻就再也没有看见过简豫，哪怕他下意识去注意，也没有再看到过他的身影。
现在他去的时间更少了，说不定压根就见不到了。
比起第一次见面，李君臻的印象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再一次见到简豫，李君臻发现对方的形象更加鲜明，也更让人难以忘怀。
他在台内也见过不少形象非常良好的男主播、以及和电视台签约的男艺人、前来参加节目的男明星，但是他觉得，这些人好像都没有简豫给他的特殊感觉。
好像当简豫出现在他的视线时，李君臻就注意不到周围的环境，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明晰身影。
这种模糊的好感，李君臻不知道如何形容，每次在电视台内坐电梯的时候，有时候就忍不住看一眼四周，当然每次的结果是失望的。
都不知道他每次都在失望什么，李君臻觉得自己真好笑。
可是下一次，他还是会照样期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期待的次数多了，还真叫他又碰到了一次。这一次，简豫没看到他，他和一个侧脸线条十分美好的女士走在一起。
两人在聊着什么，简豫的表情十分专注。当有路人差点要不小心撞到那名女士时，简豫反应敏捷地伸手挡了一下。
不管是相貌上，还是两人的穿着上，甚至是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神情，两人都相当登对。
他们旁若无人地并肩走过长长的走廊，接着进了一间办公室，关闭的办公室大门隔绝了所有人的探究目光。
李君臻收回目光，发现自己竟然很迟钝地没有意识过，像简豫这样的人可能已经结了婚，再不济，女朋友也是有的。
他根本不缺认识优秀女性的机会，李君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厢情愿认为，简豫是单身，还……
他制止了自己的后续联想，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今天他下午没课，过来的早，离开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李君臻过来的时候没带伞，和大部分被困在门口的人一样望着大雨默然无语。
他看得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换了个人。
“要不要我送你？”这人突然开口道。
李君臻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转头就看到简豫站在他的身边，他的瞳孔微缩了一下，根本反应不过来。
倒是简豫觉得自己吓到他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吓到了？”停了一下，“不认识我了？”
“没，”李君臻赶紧摇头，他的头发有些被水雾浸湿了，黏在白皙的额头上，好像雨水都把他打蔫了一样，“简先生，你今天过来了。”
简豫点头，等着司机把车开过来：“有点事。”
李君臻低着头，垂着眼睫，看着地面，不知道回什么。
简豫也没想要他回什么，看到车过来了，司机撑伞下车过来接他，又看向心情好像不怎么好的李君臻道：“走吧，我送你回学校。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打车的话，估计你一时半会儿等不到。”
简豫对他还是很好，李君臻想，他却对他抱有异样的心思，真该死。
李君臻更加不敢看他，摇头说：“不用了，没事的，我不着急回校，您先走吧。”
简豫多看他两眼，他能劝两句都算挺有耐心了，李君臻却还是不识趣，他就无所谓点点头道：“OK。”
刚要走，见李君臻还是垂着眼睫，乌黑的羽睫沉重地簌簌垂落着，仿佛也被这漫天的水汽沁湿，有一种格外可怜的意思。
他吸了口气，从走到面前的司机手里把雨伞接过来，然后拾起李君臻的手，将伞柄塞到他的手里：“伞给你吧，回去别淋湿了。”
不等李君臻反应过来，简豫已经和司机同撑一把伞，走入大雨中，接着头也不回地上车，消失在路口。
李君臻站在台阶上，隔着迷蒙的水雾，觉得今晚他大概再也忘不了简豫离开的高大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