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乔冬眼神复杂的挂了电话。
旁边的五芒星好奇的看过来, “沈云哲？”
“对。”乔冬尴尬地笑了一下，“他想去看看自己父亲留下的东西，看来还是对亲人有孺慕之情的。”
五芒星连嘴角微笑的角度没有偏移, 但心里在想：我已经听到了。
沈云哲那几句话，可一点都听不出孺慕之情来。
“我和他约了下午的时间, 现在我们继续寻找‘列车’。”乔冬继续回归工作, 五芒星点头，没有丝毫迟疑。
他们正在总结‘列车’出现的规律。
就像是每个游戏场都有媒介和自身的规则一样，曾经的神秘学家沈微认为诡异物侵蚀后的区域也存在某种规律, 只要摸索到这种规律, 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规避游戏场的影响。
比如‘山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曾经总结出‘2、4、8月’的规律, 也就是‘山村’会在这三个月停止活动, 游戏场内可以自由进入, 如果想要破除游戏场只能在这几个月进行。
他也曾经在这个时间段进入‘山村’几次, 可惜依旧没有找到‘山村’的应对方法。
现在沈微不在了，但‘列车’出现官方不可能不管，他们必须总结出这条规律, 让民众在避免游戏场影响的情况下恢复正常生活，稳定的社会氛围是压制负面情绪的最好方法。
必须尽快让社会恢复正常运转。
再次确定列车的出现，乔冬记好时间、地点和任何可能有作用的东西，五芒星也一直都在观察着周围，用他那双只能看到诡异物的眼睛试图发现一点不同，这种工作不是短期，可能他们需要很久才能找出来。
毕竟再没有一个对诡异物如此敏感的沈微了。
“他真的是沈微的儿子？”在观察中, 五芒星突然开口。
乔冬记下最后一个东西，他点点头, 点完头才想起五芒星看不到。
在工作中他总是忘记五芒星是个瞎子，或许是因为五芒星实在是太敏锐，他总是能提前发现很多东西，给乔冬一种他虽然眼睛看不到却能看到别人灵魂的感觉，现在想想这种想法其实挺夸张。
“是。”乔冬开口回答：“沈微在局里留下过基因样本，我们当时拿到沈云哲的基因是想着或许他的家人有留下基因样本，没想到竟然直接和沈微匹配到了，太意外了。”
“二十年前出走的官方最重要的神秘学家，竟然就是他的父亲。”
五芒星叹气，“连自己的儿子都能送到孤儿院，看来他当年遇到了难事。”
“您认识沈微？”
“和他共事过几个月。”五芒星笑了笑，“沈微在局里也不用代号，一直都以本名称呼，他认为姓名本就是一种代号，姓名发挥着一种特殊的职能，所以并不为自己取代号。”
“他的妻子很温柔，我们见过一次，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模样，但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
“在妻子死后，孩子就是他唯一的支柱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从官方离开，还带着孩子一起，我当时也觉得沈云哲这个名字耳熟，却没想到真的是他的儿子。”
乔冬问：“他不带孩子来官方？”
“他很注重家庭成员的安全，又怎么会带家人来官方，我们也仅仅只是知道他有妻子和孩子。”
就是在这种状况下，沈微的妻子看到‘惊喜彩蛋’才引人怀疑，她几乎没有途径接触到这些东西，沈微一言不发带着孩子消失在官方足够证明他已经对官方内部的某些人产生了怀疑。
所以，他宁愿在自己危机的时候把孩子送到孤儿院，让孩子在孤儿院长大，也不愿意把他送到官方。
“我们曾经讨论过，认为沈微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特殊能力者，但他却认为这仅仅只是对神秘学的研究所致。”五芒星叹气，“一个非常规律性学术性的人，研究神秘学，却想以科学的方式解读游戏场。”
“却偏偏真的被他解读出了点东西。”
五芒星说着说着忍不住笑起来，“虽然他解读出来的东西，也非常的不科学。”
可到了现在，官方对游戏场的研究依旧是基于他做出的结论为根基，二十多年对游戏场的补充，都不及他三年一个人的总结。
他也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在规则上击毁特殊游戏场的人。
可惜了，天妒英才，走的太早。
“这么说起来，我虽然不知道沈微，但沈云哲很适合游戏场，他总是可以找到一些正常人无法发现的角度，并通过这种怪异的角度得出正确的结论。”乔冬说：“这算不算一脉相承？”
“谁知道。”五芒星笑着摇摇头，“不过，他身上的噱头越来越大了。”
“和能直接伤害到诡异物的玩家有关，是沈微的儿子，还是李一伦的朋友，和符师一起闯过‘列车’。”五芒星说：“这可是正常人根本享受不到的体验。”
乔冬笑，“是灾难体验。”
做完一整个上午的工作，把剩下的工作交接给下属，五芒星也在这里看着，他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到和沈云哲约定的位置。
‘列车’事件非常重要，但沈云哲更重要。
沈微是个太谨慎的人，他不可能什么都不留给自己的孩子，沈云哲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在。
这种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的东西官方想知道，但也有藏在暗处的一批人希望毁掉，就像是当年神秘的毁掉沈微一样，要是不好好看着，他们就担心沈云哲会走沈微的老路。
来到约定的位置，乔冬看到沈云哲一个人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长椅是木制，但在这个大冬天是冻的冰凉，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一个人坐上去，只有沈云哲安静的坐在上面，乔冬仔细看过去发现沈云哲甚至连外套都没穿，手指都冻的通红，像是被红颜料染透。
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手套，乔冬小跑过去。
“沈云哲，怎么穿这么少。”乔冬说着，然后将手套给沈云哲戴上，“不冷吗？”
沈云哲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乔冬，片刻后才开口，“您……”
“啊？”乔冬惊讶，“您？”
“您如果当了妈妈，孩子一定会很幸福。”沈云哲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乔冬：……
他对沈云哲的精神状况再次产生了疑惑。
“你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乔冬问：“是遇到了什么事？还是说想发泄什么想法？或者说是有什么病理上的……算了，当我这句话没说。”
沈云哲看着他，“想说什么说就好了，我不会生气。”
“没有。”乔冬摇头，“既然到了，我们走吧，你父亲的研究室还在，我带你去看看。”
“研究的是什么东西？”沈云哲站起来跟上他，不等乔冬回答他就开始自言自语，“难不成是一个人的负面情绪能给游戏场带来多大的力量？”
乔冬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回答：“你猜对了。”
“你父亲沈微确实研究过这个命题。”
沈云哲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不过被上头废弃，要求他研究一点有用的东西。”乔冬像是聊家常一样和他说着以前的事，而这个以前的事又是乔冬在前几天刚查到的，他就这么轻松平缓的说出口，“于是他就开始研究游戏场的形成，游戏场的由来，和特殊能力的本源。”
“真有趣。”沈云哲感叹着，“我也想去研究这个。”
乔冬看着沈云哲的眼睛，“你真的想去？”
“当然，不是。”沈云哲笑着回答：“我只是太无聊了，好无聊啊，我头都无聊的开始疼了，现在迫切的想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一二三四……”说着说着他突然又开始数起了数，“不对，刚才好像漏了一个。”
乔冬看了一圈，“你在数什么？”
“路灯。”沈云哲懒懒散散的回答，“但是数了两次都好像漏掉了数字。”
任性、说话没有分寸、乐趣为主，以及很难有耐心。
乔冬在心里默默的梳理着沈云哲现在的状态，不管哪一条都和他见过的沈云哲不太一样，但却完美契合了岳定曾经说过的沈云哲，他曾经和沈云哲在同一个游戏场，提到过沈云哲在游戏后期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性格大变。
他任性又大胆，敏锐又极端，却可以在这种状态下发挥着一个正常人不会拥有的聪明才智。
敢大半夜进闹鬼的宿舍，还发现宿舍楼上就是媒介本体的所在。
沈云哲蹲在路边数着路灯，乔冬看了几秒钟后蹲下来陪他一起数，每次沈云哲输错了他就提醒一下，沈云哲意外的没有排斥，在他提醒后就重新再输一遍，一遍遍毫无规律的数了又数。
很枯燥很无聊，但乔冬完全没有表现出不悦，一直陪着他把路灯数完。
数完后沈云哲伸了个懒腰，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乔冬这才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发麻的腿，然后带着沈云哲上了车，车是来接他们的，因为沈云哲没数完，乔冬就让司机在旁边等着。
上了车后，沈云哲坐在后排，乔冬也没有坐副驾，后排的位置上还放着一堆资料，是他准备在路上多看一会儿，所以就带了一份在车上，他随便收拾了一下，然后就被沈云哲抽走了。
“你真的很有当妈的潜质。”沈云哲评价他。
乔冬没有反驳，只是觉得沈云哲现在这个状态像个小孩子。
这些资料给沈云哲看没什么事，毕竟他现在才是最大的争取目标。
沈云哲看着资料，看着看着他突然开口，“这是什么？”
“是规律。”乔冬认真的回答：“我们在总结‘列车’出现的规律，每个站点都有人在镇守，只要有列车出现就会整理下来发给我，我们在想办法找到这节列车的运行规律。”
沈云哲点点头，他还记得自己是从上面离开，于是他的手点到浪桥站点。
“他和我一样不会数数吗？”沈云哲突然开口。
乔冬愣了一下，他看着沈云哲，“你说什么？”
“123……5？数错了，然后从头再来。”沈云哲戳着那几个站点，“13，又错了，又重新开始。”
乔冬从沈云哲手里抽出档案，疑惑的看着上面的东西，看着看着他突然明白了沈云哲是什么意思。
列车正在无规律的从各个站点出现，整个地铁站都有它出现的身影，但如果每条地铁线从起始点做1往下排，每个站点都当做一个数字，按照这样来看就会发现列车确实在以数数的方式出现。
然后骤然数错了数字，于是重新来。
因为地铁线就有十几条，每条地铁线的站点也太多，加上它会数错重来，导致他们竟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特殊游戏场是活着的，但它也会有规律，这种规律并不是无法发现，只是需要一个敏锐的人。
乔冬惊讶的看着沈云哲，二十年前这个敏锐的人是沈微，没想到二十年后是沈微的儿子沈云哲。
他连忙在车上就给五芒星打了个电话，将这一点发现告诉了五芒星，让五芒星立刻找人验证是不是这样，五芒星声音里也带着惊讶，从未想过这奇怪的东西竟然在数数，还总是数错。
“那它要是数对了呢？”沈云哲又开口，“数错了会重来，但数对了，和我一样把路灯全数完后会怎样？”
乔冬还没有挂断电话，对面的五芒星听到了沈云哲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似乎曾经也听到过这样的话。
是二十年前。
沈微找到‘山村’的规律，他站在山村的边缘看着这个在特定时期不在运转的游戏场，问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如果‘山村’有一天在这个时间也会运行的话会发生什么？”
“已经总结的好的规律，真的不会改变吗？”
一种完全是在质疑自己结论的说法，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乔冬还是放心不下‘列车’的事情，他将沈云哲送到官方的研究所，接着给上层打了电话让人帮忙看好他，接着就回了地铁处，沈云哲也不在意，他一个人溜溜达达的就进了里面。
里面坐着一个人，他正在用大屏幕看‘惊喜彩蛋’。
“你在看什么？”沈云哲好奇的问。
“看这些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被沈云哲问话的人下意识开口。
接着那人才眨眨眼睛，转头疑惑的看过来，“你谁？不是这里的员工吧？”
他看上去还算年轻，青年样貌，戴着黑框眼镜，身上带着书生气，应该是搞学术的人。
沈云哲笑了，“我是来继承遗产的，我其实是你们遗落在外的真少爷，今天就来夺回我的一切！”
“啊？”青年发出茫然的声音。
沈云哲靠在他旁边的桌子上，“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开实习证明。”
“啊？”青年再次发出茫然的声音，“我毕业很多年了，不需要实习证明。”
“哎呀，你这样的老实孩子很少见了。”沈云哲笑着拍拍他的头，“乖，继续工作吧。”
“不是，你到底谁啊？”那人站起来，“怎么进来的？”
“都说了我是你们遗落在外的真少爷啊。”沈云哲很认真。
青年刚准备给保安打电话，一个声音就在门口响起。
“他这样说还真不算错，这个研究院是沈微一手创建出来，沈微的儿子自然就是遗落在外的继承人。”一个小老头从门口走进来，他看着沈云哲，脸上带着笑容，眼里都带着打量，“沈云哲。”
青年惊了一下，“沈云哲？那个能直接伤害到诡异物的玩家？！”
小老头走过来，“沈微是我的学生，他消失后我一直都很自责，今天见到了你，也算不辜负他。”
沈云哲却笑了，他笑得眉眼弯弯，带着一股子诡异的味道。
“你在我面前摆辈分？”沈云哲问他，“你是沈微的谁跟我有什么关系，还想让我叫你一声师爷不成？”
“我最讨厌上来就攀亲戚的人。”
刚准备看热闹的青年一个猛子扎到屏幕前，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完全是一副自己在好好工作什么都没听到你们别在意我的表情。
小老头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看着沈云哲，“你有点不礼貌。”
“礼貌有什么用？可以让我睡着吗？”沈云哲直接坐在椅子上，眼睛不知道在往哪里看，“在这个世界上礼貌是最没用的东西，一个人可以睁开眼睛是为了再闭上，而不是为了竖起耳朵听别人的礼貌。”
说着沈云哲好奇的问：“你们这里研究什么？可以给我开点安眠药吗？”
小老头脸色瞬间变了，“安眠药？！你想干什么？！”
“孩子，不要做傻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