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沈云哲不敢过去，也不想直接转身就跑。

倒不是腿被吓软了走不动，而是注意到女孩身后的电梯。

每一家医院的住院楼都会有直通手术室的电梯，这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主要是秦超曾经说过：线索在电梯里。

姜书琪喊自己‘柳医生’，是不是说明他已经被游戏内的鬼怪承认是柳若雨？

为了证明这一点，沈云哲开始回忆自己看过的医疗档案，接着才开口，“不要太贪玩，你马上要进手术室了。”

按照游戏设定和档案上的说明，姜书琪的手术是在医院撤离当天，手术结果沈云哲不知道，甚至档案还留在科室，现在看来这个小女孩根本没来得及进手术室。

医院的撤离非常匆忙，早上还安排着手术，下午就得全员撤离。

“所以我才在这里一直等柳医生，柳医生你怎么现在才来呀？”小女孩歪歪头，一脸茫然的注视着沈云哲。

在她歪头的时候，红到发黑的血顺着额头上的伤口淌出来，落在她的病服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沈云哲说：“我要先去把你的档案转到眼科那边，这样才会有护士姐姐带你去手术室。”

说着他开始退后，试图移动到旁边的医生办公室。

“可是，柳医生你签过字了。”姜书琪死死的盯着沈云哲，“柳医生你要去哪里？”

沈云哲顿住脚步，“帮你找可以做手术的医生。”

“没有了，都没有了。”

沈云哲察觉到不对。

小女孩从电梯间走出来，沈云哲这才完全看到她的模样，她看上去意外的还不错，除了露出骨头的胳膊和额头上的伤口外没有其他可怕的伤痕，但她的眼神里溢满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怨恨。

“电梯掉了下去，我们都被关在电梯里，好疼啊，好黑啊，我们一直在喊救命。”

“但是没有人来救我们。”

“柳医生，我给你打了电话，哭着希望你来，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

逐渐的，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中夹杂进了新的音色，有男性也有女性，数个声调混杂在一起，像是融入小女孩的灵魂中一起朝他声讨，一起诉说自己死前的痛苦和绝望。

“你没有来……”小女孩盯着他，声调融合在一起形成诡异的惊悚音色，“你为什么没有来！”

叮咚一声，沈云哲感觉到手机在口袋里振动。

似乎是知道沈云哲现在根本不会把手机拿出来，于是手机尽职尽责的用机械音播报了新增规则。

【规则④：白天禁止使用电梯。】

“我特么没用电梯！”沈云哲喊着，“我连电梯间都没走进去！”

手机慢慢吞吞的补上下一句。

【医生柳若雨除外。注：随着玩家游戏难度增加，游戏内会适当为其增加剧情。】

沈云哲理解了。

也就是说：一开始小女孩打电话的人不一定就是柳若雨，但是因为他游戏困难度提高，又恰好使用过柳若雨的身份还恰好走到这里，于是游戏直接改剧情，变成：小女孩打电话给柳若雨，但柳若雨没来救她。

他好冤啊！

沈云哲转身就跑，结果还没跑出两步一个皮球就咕噜噜滚到他的脚边。

“柳医生要玩捉迷藏吗？”小女孩的声音响在耳边。

沈云哲转头看向四周，眼前早已不是原先的模样，而是一层层铜墙铁壁，光滑的金属倒映出沈云哲现在的模样，他看到脚下的皮球在自顾自滚动，也看到四周的墙壁上倒映出小女孩的模样。

电梯？没有按钮的电梯？！

“我来当鬼，现在就来找你。”小女孩的笑声在电梯里环绕着。

沈云哲用力捶着电梯门，两下下去，只听到轰的一声，沈云哲愣了一下，下一刻电梯灯就灭了，失重感随之袭来，沈云哲顺势蹲下，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他还记得电梯事故的自救方式。

虽然这里不是普通电梯事故，但做比不做强！从三楼掉到地下室也就五层楼，运气好就不会死！

但事情并不像沈云哲想的那样，失重感过去的很快，电梯门也瞬间开了，沈云哲有些怔愣的看着电梯外，他看到了五楼的标志，电梯在往上走？

他没有走出电梯，因为他根本不觉得这件事能这么简单结束。

在沈云哲绷紧精神的那一刻，一只惨白的手突兀的从旁边扒到电梯门上，沈云哲想后退，但他的背后就是电梯最深处，好在那只手似乎并没有想进来，它只不过是在电梯口徘徊了一下。

下一刻一个黑色的人影从电梯口跑出去，直直的从窗口干脆利落的跳下去。

砰的一声，是人体落地的声音。

电梯门缓缓闭上，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沈云哲看到黑色的人影重新爬上了窗户，对着他裂开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狰狞笑脸。

缩在电梯角落里，沈云哲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焦急的打开直播界面，他将弹幕打开，试图从弹幕中找到一点可以发现的线索，此时的观众们都在幸灾乐祸，满屏幕都是他们得意的声音，但对他的厌恶还在水涨船高，游戏困难度以很快的速度逼近3。

咔嚓，电梯再次停止，沈云哲没有转头，只是死死的盯着屏幕里的自己。

电梯门缓缓打开，黑色的人影已经从窗口下来，它正在往电梯爬过来，沈云哲感觉到阴冷充斥着这个电梯，汗毛一根根竖起，他还是没有转头朝外面看，只是通过直播镜头寻找自己之前没有留意到的消息。

七楼，这里是七楼。

沈云哲执着的注视着镜头，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吸引了他的目光，有什么东西在窗外坠落，在引力的作用下砸进地面，发出狰狞的声音。

又有人坠楼。

黑色人影的手终于伸进电梯里，电梯咔哒一声关掉，不顾黑色人影伸进去的手，只听到噗哧一声，黑色的手被电梯门夹断，鲜血爆出，那只手就这么落在沈云哲的面前，沈云哲脸色难看的看着那只断手。

他又想吐了。

电梯继续往上，沈云哲咳嗽一声，他错开这只断手走到电梯口，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点决绝。

这所医院的住院楼一共有九层，刚才黑色人影已经来到电梯口，下一次开电梯门一定会直接进来，好在因为是直通手术室的电梯，电梯内部空间很大，也就是说：他有且只有唯一一个机会。

那就是趁着黑色人影扑进来的空隙离开电梯。

叮咚，电梯停下。

电梯门打开一道缝隙，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黑色的影子一点点往电梯里面挤，沈云哲捂住自己的口鼻避免自己发出声音。

那影子就像是一团粘稠的液体一样随着电梯门打开流进电梯里，沈云哲强忍着和这玩意儿面对面的恐惧，等它整个钻进电梯，在它完全进入的瞬间沈云哲放开身体往外奔跑。

他感觉到了风，有一股不同于血腥味的清新味道，沈云哲却从这种清新中感受到了无尽的恶意。

有点太轻松了，就这么出来了？就这么简单？！

沈云哲强迫自己回头，下一刻他便看到匍匐在电梯里的黑色人影安静的趴在哪里，在和沈云哲对视的一瞬间，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仿佛让沈云哲离开才是他原本的目的。

也就是在那一刻，沈云哲感觉到了失重感。

他想起在七楼看到的坠楼人，就像是现在的他，你认为的生路其实只是被设计好的死路。

脚下空无一物，抬起头是蔚蓝色的天空，沈云哲整个人都在往下落。

九楼……这么高掉下去，必死无疑。

“找到你了。”小女孩的声调从黑色人影身上钻出来，她说：“该你当鬼了。”

【紧急情况！立刻更换同步能力！】

【世界A03842，代号：攀登者，同步开始！】

在那一刻沈云哲的脑海里冒出很多的东西。

可以自救，可以抓住点什么，为什么在做危险运动前不绑安全绳？！

特么的他哪里有绳子可以绑！

虽然这样想，但沈云哲反应迅速，他在落下的那一刻完全不抱希望的抓住一段凸出来的窗台，窗台的栏杆咯吱一声断开一半，沈云哲的手臂像是被扯断一样的疼。

栏杆完全断掉，他继续往下落，但身体姿势已经调整靠近墙壁，也更容易抓住其他东西。

最后他抓住一扇破破烂烂的窗户，玻璃碎片扎进他的手心里，他也不敢放手。

他挂在楼外摇摇晃晃，因为疼痛脸色苍白，但起码没有掉下去直接摔成尸体。

【同步成功，代号攀登者擅长在极端情况下自救。】

“说的好听叫攀登者，实际上是极限运动爱好者是吧？”

沈云哲用力的撑起自己的身体，爬到旁边的窗台上，在确定不会继续往下掉后才松口气，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气息。

冷静下来后沈云哲才注意到：自己的胳膊已经拽脱臼了。

面无表情的把脱臼的胳膊直接推上去，过量的疼痛后就是麻木颤抖的肢体。

攀着窗台滚进楼里，沈云哲躺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咳嗽两声，捂着胳膊坐起来，沈云哲找了一下楼层，发现是四楼。

从九楼掉到四楼，胳膊还只是脱臼没有断，身体也太好了点吧。

【什么感觉？】系统问他。

沈云哲咽了口口水，接着缓缓呼出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刺激。”

【很好，代号攀登者性格特点：追求刺激是人生的信仰所在。】

“刺激过头了。”沈云哲说不出是崩溃还是放松的说：“我刚才从九楼被一只鬼扔下去，差一点就摔成一摊肉泥。”

从地上爬起来，沈云哲决心远离所有电梯。

他走了两步后停住，接着才开口，“我怎么觉得……不太对？”

【哪里不对？】

“既然换了同步世界，为什么我对医院和医疗的下意识判断没有消失？”

【很奇怪吗？是你理解错误，知识是一种可以累计的非具象物，获得过的知识当然不会短时间从你的脑海里消失，不过你代号医生的同步率只有20%，也就只能获得一点皮毛而已。】

【等什么时候同步到100%，你才能彻底掌控这份医者能力。】

“能让我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一个医术高明的医生？”沈云哲微微皱眉，“不需要付出代价？”

他不相信。

他永远都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惜现在没办法拒绝，他也需要这个能力帮他活下去。

希望不会有一天，他需要为这种无缘由的馈赠付出能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