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几秒后,秦朝意的糖咬碎在口中,甜到腻得慌,还有些泛苦。
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直勾勾地盯着洛月看,严肃又认真地问:“你会把陌生人带回家?”
洛月笑道:“不然呢?还把你赶出去?”
秦朝意轻呼出一口气:“可以。”
毕竟是陌生人。
做什么都不为过。
“那你就无家可归了。”洛月说:“离开月亮岛的船在明天中午。”
她喝了酒,说话时总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
慵懒又散漫,和那种温柔的气质夹杂在一起,惹得人心泛涟漪。
秦朝意轻嘲:“陌生人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是没什么关系。”洛月笑起来很温柔,但不知为何,秦朝意在那张漂亮的脸上看出几分凉薄,“但是怎么办?”
“嗯?”秦朝意不太满意地发出个尾音。
洛月忽地伸手落在她脸上,把她散在脸侧的那根头发别到耳后,语调旖旎又轻佻:“今晚我不太想把床再让给你哎。”
或许是土生土长的南方海边人,一说话都自带软糯腔调,尾音上扬,似是撒娇。
秦朝意还在赌气:“我会走。”
“你没听懂。”洛月笃定地说。
秦朝意皱眉:“什么?”
洛月说话向来习惯了绕弯子,大抵也只有程时景这种和她认识了多年的好友才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偶尔连程时景也听不出来。
其实对洛月来说也不是绕弯子,单纯省略了步骤而已。
就像是在做数学题,她习惯性把答案说出来,而忽略了解字和过程。
但很少有人能跟上她跳脱的思维。
洛月耐心解释道:“是怕你再闹脾气跑去海边,到时候我还得去海里捡尸。”
秦朝意:“……”
想到昨晚的窘况,秦朝意的脸颊顿时蹿上绯色,差点没崩住。
不过还好,她向来习惯了冷脸示人,这时候还能撑住。
“我没有跳海。”秦朝意说:“不小心被卷进去而已。”
“来过海边的人都知道要在远一点的地方坐。”洛月盯着她,慢悠悠道:“等到晚上涨潮,海浪极大,轻而易举就会把坐在岸边的人卷进去。”
秦朝意:“……”
秦朝意觉得自己轻易就落了下风,只要洛月提起昨晚的事,她就是弱势那一方。
可昨晚的事,并非是她一人造就。
洛月默认了。
是在她允许的情况下,她们才那么用力地、缠绵悱恻地吻。
怎么一提起来,就好像只有她在意?
洛月则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秦朝意眉心微皱,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威胁地喊:“洛老师。”
洛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给喊得一愣。
平常大家也都喊她洛老师,可谁喊时都没有秦朝意这种感觉。
劲劲儿的,似是一只豺狼,想把她拆骨入腹。
愤愤难耐,却又无可奈何。
洛月缓了会儿神才回应:“嗯?”
“你是把我当你的学生么?”秦朝意问。
洛月:“……没有。”
秦朝意看她目光躲闪,终于心里痛快了些,暗爽掰回了一城。
“那你教育我做什么?”秦朝意说话时都带着刺。
洛月抿唇:“那你昨晚掉进海里做什么?”
寸步不让。
“你是在说你救了我?”秦朝意反问。
洛月点头:“不然呢?”
秦朝意挑眉:“挟恩相报?”
“我可没说。”洛月耸了耸肩。
“那你是什么意思?”秦朝意说:“我听不懂。”
“你可是作家。”洛月说:“怎么会听不懂?”
“你绕来绕去,我要怎么听懂?”秦朝意声音不自觉拔高,惹得洛月转头看她,意识到自己可能上了头,在和洛月对视那一瞬间,秦朝意的声音瞬间就落了下来,“你到底想不想让我走?”
家里的气氛顿时沉下来。
一时间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安静到只能听见心跳。
隔了会儿,洛月才轻缓地笑,似是汹涌大海开了一个小口,溪流泊泊而出。
洛月站直,和她也隔开了距离:“天黑了。”
说完便绕过秦朝意往卫生间走,打算去洗漱。
秦朝意也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天黑了,明天再走。
却也可能是另一层意思——你可以擦黑走。
虽然99%是前一种答案,可对于洛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这件事,秦朝意还是无比在意。
后知后觉,洛月从进门以后就没有正面回答过她任何一个问题。
昨晚的事,她们的关系,今晚她要不要留下。
秦朝意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道:“所以呢?天黑了,我要走还是要留?”
洛月脚步顿住。
仔细听的话,秦朝意的尾音还带着点儿委屈。
洛月背对着她,愈发游刃有余,“你想走还是想留?”
“能给我个肯定的回答吗?”秦朝意直白地说:“我猜不透。”
洛月微顿:“看你。”
是肯定句,但又不那么肯定。
秦朝意顿时感觉气血上涌,所以她们这一晚上在这里说了这么多,都是在打太极?
洛月这个人的性格还真的是……古怪。
也不是古怪。
就是奇特。
甚至不是奇特……
秦朝意的脑海里换了无数个形容词,因为古怪这个词的词性不太好,所以她不想用来形容洛月。
可想到最后,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词汇量如此贫瘠。
因为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洛月。
但不可否认,洛月对她有着无法招架的吸引力。
毕竟这要放在平日,她早调头走了,去哪都行。
可现在她只是想冲上去问问洛月——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秦朝意顺着她的话,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喊:“那你回头看我啊。”
……
分明喝酒的人是洛月,秦朝意却感觉自己现在更上头一些。
因为洛月此刻气定神闲,不疾不徐地回过头,目光沿着她的脸到她的脚,每一处都细细打量。
尔后给出评价:“你很漂亮。”
秦朝意:“……”
秦朝意气到要炸,但在她还没炸开时,洛月温吞地问:“你今天是不是有点难过?”
秦朝意忽地怔住。
洛月朝她笑了笑:“那你今晚睡床好了。”
秦朝意:“?”
“这是什么意思?”秦朝意不懂装懂。
洛月抿了下唇,知道这人今晚不得到一个答案不罢休,于是直白地说:“留下吧。”
洛月不太会说挽留的话。
就连她妈妈去世那会儿,她也懂事地没敢多提一个要求,没敢求求她妈说留下,因为她知道,对于生病到躺在床上煎熬难耐的妈妈来说,这个要求太过残忍。
所以她独自煎熬,难过,从不会挽留。
这会儿蓦地说出来还有些不适应。
分明只是收留秦朝意过一夜而已,可对她来说似乎是在挽留秦朝意留在这个岛上。
秦朝意听到以后却还不满足,得寸进尺道:“谁留下?留在哪儿?”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洛月无奈,轻笑道:“你是小朋友吗?”
怎么所有问题都要直白简单的答案。
秦朝意却寸步不让:“你先回答。”
洛月被逼得没有办法,用那种哄小孩儿的语气道:“小朋友,我邀请你今晚住在我家好不好?”
秦朝意:“……”
洛月的语气比平时给小学生上课都幼稚:“你今晚还想睡在这个床上呢?还是我给你换个房间呀?”
秦朝意:“……”
秦朝意恼道:“洛老师。”
“嗯?”
“我不是你班上的学生!”秦朝意说。
“所以?”洛月挑眉。
秦朝意径直朝她走过去,肩膀蹭过她的,几乎是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道:“别把我当小孩儿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