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缺爱小狗攻×温柔医生受
裴野×江知允
初到裴野住的那栋小别墅时,江知允有些诧异。明明才刚刚初秋,还是草木繁盛的时节,但院子里本该漂亮的花园却是杂草丛生,荒凉破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带他过来的李管家有点为难的笑了笑,“大少爷不喜欢有人来,园丁也不行,所以……”
是,江知允的心沉了沉,在传闻里,裴野的确暴躁易怒,生人勿近。
他看过裴野的病历报告单,有轻微的躁郁症,加上本身就性格恶劣,更让人害怕靠近。
在他母亲裴夫人去世后,新来的继母和乖巧的私生子弟弟更衬得裴野不讨人喜欢,裴父也渐渐不愿再管这个儿子,把他丢到这里不闻不问,前段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良心发现,找来了有求于裴家的江家,让他们家当医生的小儿子给裴野做结婚对象。
他倒不是有什么慈父心肠,大概只觉得裴野到结婚年纪了,懒得操心,随便挑了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罢了。
李管家不敢再入内,就立在门厅边,离开前,他祝江知允好运。
房子里和院子里是同一种风格,空荡荒凉,死气沉沉,让人只是站在这里就心里压抑。
江知允刚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到楼梯上有个年轻男人沉默的看着他。
那人穿着黑色的衬衫,衬得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深黑色的眼睛沉沉注视着江知允,似乎对这个擅入领地的人很不满,皱着眉开口
“出去。”
江知允尽力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我叫江知允,是你的……”
“我知道。”裴野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出去。”
江知允以为他会像传言中那样开始生气,甚至有什么暴力举动,但并没有。
见江知允没动,他也只是不再理会,自顾自的下楼,站在流理台边准备早饭。
没什么熟食,只有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牛奶和面包。
他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吃的什么,机械般的进食。逐渐灿烂的晨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但一点也驱散不了这个人本身带来的疏离与寒冷,就好像光也无视裴野,一点温暖都不愿意施舍。
江知允愣在那里,忽然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大概是医生的天性?
他这么想着,心里对裴野的包容度也就更高了一点。
毕竟领了证,他们现在是,家人。
江知允就这么在这栋小别墅住下了。
最开始裴野是完全无视他的,就当没江知允这个人,仍旧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总是被忽视,江知允也不是不气,但一想到裴野是病人,就又心软了,继续凑过去聊天,也不管对方回不回答。
因为和家里关系不好,江知允其实从高中就开始自己住了,所以厨艺很不错。
他看不惯裴野每天那样糟蹋自己身体,半强迫的把冰箱里的凉牛奶干面包都清扫了出去,然后会认真的煮好喝的粥。
裴野最开始很不情愿和江知允一起吃饭。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别人接触了,其他人在传言下对他惧怕又厌恶,久而久之,裴野也懒得再和别人亲近。
但江知允不一样,江知允愿意靠近他。
住一起这么长时间,他能发现,裴野和外面那些流言里说的不一样。
继母和弟弟常常以一副受害人的样子指责裴野有多么的恶劣多么的凶暴。
可江知允顶多被他冷暴力过,他脾气说不上好,但也远不到暴躁易怒的程度。
就连发病时,也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朝夕相处下,江知允常常会恍惚的觉得,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花园里的杂草被一点点拔除,种上了耐寒的花朵植株,就算冬天来临也开的漂亮。
房间里不再空荡荡的,挤着江知允买来的很多没什么用但可爱的装饰品。
早餐桌上会有热腾腾的粥,盛在明黄色的碗里,看起来比冷牛奶有食欲多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裴野开始自觉的和江知允一起吃饭,像是习惯了这件事情。
每次到了饭点就坐在桌前,饭后还会主动去洗碗。
生活变的平淡而正常,但这美好像是一个被装在泡泡里的梦,危机在暗处窥伺,脆弱的随时会破裂。
裴野把碗碟一个个放进洗碗机,透过厨房的玻璃装饰墙,看向客厅里窝在沙发上的江知允。
他想,只有普通人才配过这种普通的生活,江知允如果见过他不正常的样子,还会愿意和他共处一室吗?
这次发病和上次隔了许久,江知允到来后,总会不厌其烦的催裴野吃药,细心体贴着照顾他的情绪。
但常年顽疾并不会被一下拔除。
裴野把自己关在了书房,没开灯,深深的黑暗笼罩着他。
光怪陆离的幻觉像怪物一样缠绕包裹,耳边响起经久不绝的刺耳尖叫。窒息感和绝望一齐涌上,裴野感觉自己像是被人钉死在密闭的铁箱中,又被沉入大海。
他挣扎着用疼痛把自己从幻觉中拉出,手骨节在书桌棱角上磨出一片血红。
刚刚没关紧的门慢悠悠的“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外面的光一下子就泄了进来。
在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江知允在厨房忙活着什么,暖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和裴野身处两个世界。
烤箱里的蛋糕已经开始散发出浓浓的奶香,随着门缝溢入书房。
“裴野,蛋糕快好了,出来吃吗?”
他在沉没。
在冰凉的海水里。
触底之前,他听到有人在这样叫他
“裴野——”
书房门被推展,一霎时周围都是光。
江知允就站在门边看他,仿佛是幻觉的一部分,就好像那种现实生活里不存在的,只有童话中才有的珍贵宝藏。
蛋糕的香气越来越浓,是快烤好了吗?
不。
裴野恍惚的反应过来,是江知允紧紧的抱住了他,带着甜美的香气。
江知允一下下的用手抚着他的后背,明明比他瘦弱,但却是种保护的姿态。
“我在呢,还难受吗?这样能不能好一点?”
江知允说不出来自己心里什么感觉,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几乎要忘记裴野的病了。
他以为自己会担心会害怕,但亲眼见到生病的裴野时,他只觉得心疼。
一下下的轻抚,刚刚还精神高度紧张的裴野在他怀里平静了下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幻视幻听消失,裴野吐了口气 ,海潮退去,他被江知允打捞上岸。
沉默着把眼前人抱的更紧,他垂眸去看,江知允眼里只有对他的关切。
不怕我吗?不讨厌我吗?
他这么想着,松了一口气,忽略心里那个阴暗的想法——就算江知允怕,那也来不及了。
他是我一个人的救世主。
裴野想,江知允出现时,光就照进来了。
坍塌破碎的美好世界构建上色,飞速复原。
厨房烤箱里的蛋糕在暖光下缓慢膨胀,花园里满院的知风草漫着月光。
在这个明暗交加的书房里,他们接吻了。
“裴野,我要做饭,你去外面等。”
晨光照到厨房里,映出来两人交错的影子。江知允的抱怨带着无奈的笑意,他头疼的挪动两步,搂着他腰身的裴野也跟着走。
自从那个夜晚以后,谁也没多说什么,但他们的关系变的更亲密。
比起以前一副和谐室友模样,他们现在这样才更像新婚燕尔。
裴野倒是一如既往的话少沉默,但变得更黏人,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和江知允在一起。
“不想出去。”
他低头蹭蹭江知允的脖子,碎发发梢带来一丝痒意。
江知允忍不住往后躲,转身笑着推他,然后被亲吻。
两颗贴近的心脏在以同一频率跃动,垂在身侧的指尖被坚定的牵起。
裴野很少说什么抒情的话,但他此刻埋头在江知允颈窝里,闷闷的说了句
“江知允,我需要你。”
所以,永远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我知道。”
江知允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我很乐意被你需要。”
也许是因为药按时吃了 ,也许是因为病的本来就不算重,也许是因为江知允在。
裴野的健康状况一天比一天好,基本上已经和普通人无异了。
尽管不怎么愿意,他还是开始了工作。
以前他无所谓,随便怎么样生活都好,但现在有了江知允,他就忍不住希望能给江知允最好的。
只有最好的一切,才能配得上最好的江知允。
他手里有母亲去世后留下的全部财产,包括了家族企业的股份,再加上天生对商业风向敏感,工作之后的几个项目都做的非常漂亮。
原本忽略大儿子已久的裴父见他这样,居然在自豪的同时罕见的兴起了点对亡妻的愧疚,接连提拔裴野。
家里的继母和私生子兄弟倒是忍不了了。
以前趁着裴野年幼,把他折腾出精神疾病,再放话出去说大少爷性格恶劣,不要接近,这样好不容易才让裴野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但没想到裴野居然有被治愈的一天。
他们的家里商量谋划了许久,越发觉得应该是那个医生结婚对象的原因。
他治好了裴野。
那如果让他从裴野身边消失,是否一切都会回到以前那样呢?
裴夫人约了江知允喝下午茶。
她笑着,精致的妆容像一张美丽可怖的假面。
“……所以,你要怎么样才同意离婚?”
“我不会离婚的。”
江知允没有犹豫,“他需要我。”
闻言,桌子对面的裴夫人露出了个不屑的嗤笑,“你确定他需要的是你?”
“裴野只不过是需要个照顾他,对他好的人而已,可以是你,也可以是什么江三江四。”
“现在他只有你一个,但如果我们给他找更多贴心的情人,你猜他还会不会需要你呢?”
江知允握着茶杯的手暗暗发力,他抿了抿唇,没底气反驳。
他甚至觉得裴夫人说的话有一定道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裴野对彼此的需要变成了双向的。
裴野需要他是因为病,那他需要裴野是因为什么呢?
江知允想,因为我爱裴野。
心疼是爱的开始,那他勉强称得上一见钟情。
但裴野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他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
溺水的人在池中会拼命抓住自己的浮木,但上岸之后便没必要再去理会。
裴野生病时需要他,但现在裴野已经好了,那他还有用吗?
江知允不知道,同一时间,裴野在公司和他父亲大吵了一架。
听小老婆吹了不少枕头风,裴父现在也觉得得把江知允和裴野分开。
以前儿子有病就算了,现在怎么能和个男的过一辈子?
裴野听的不耐烦,任何人说出的想要把他和江知允分开的话,都会让他觉得异常刺耳。
他没必要在这里多待下去,也并不把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父亲老了,没能力守住位置,集团更新换代,应该由他接手了。
他今天格外想见到江知允。
甚至连路上的短短二十分钟都觉得难以忍受,但他还是耐下性子排队给江知允带了草莓蛋糕。
可回到家时,看到的却是客厅里的行李箱。
裴野的脸色冷下去,但还尝试粉饰太平:“你要出去玩吗?怎么不和我说,我陪你一起……”
“不。”江知允攥紧衣摆,对着裴野说不,比他想象的更困难。
“我觉得,我们可以分开一段时间。”
让我看看我到底有多爱你。
或者让你看看你到底爱不爱我。
“不行!”
裴野几乎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就开口拒绝。
他抿了抿唇,向前了两步,不由分说的把那些箱子都放回了卧室衣帽间。
又佯装镇定的把手里的蛋糕递给江知允,他想伪装的若无其事,但眼里的痛苦却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垂下头,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你别走了,我走。”
说要离开的裴野其实只是关上门,坐在了门廊里。
他不可能让江知允离开,也不可能离开江知允。
这院子里的每一株花他都认识,这里是他和江知允的家,没了谁都不行。
下午的天气本就不甚明朗,裴野出去不久就开始阴天打雷,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雨。
狂风裹挟着水滴席卷了整个院子,花瓣被打的凋零,混在泥土里。
门廊内的裴野浑身都湿了,仍旧没离开,他甚至不愿意去车上挡雨。
不只是害怕江知允走,他还想离江知允尽可能的近一点。
房间内的江知允从裴野关门那一刻就开始后悔。
他甚至想着,裴野不爱他也没关系,至少裴野需要他,就这样凑合就算了。
他不想裴野伤心。
水珠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心烦意乱的江知允又开始担心,裴野能去哪里呢?
他犹豫了一下,拿起伞想去公司看看,但刚打开门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满地落红一片狼藉的花园前,门廊内,坐着浑身都湿透了的裴野。
很狼狈,很落魄,湿漉漉的脸上还粘着风吹过来的花瓣。
他像只被主人遗弃的流浪狗,就算不被需要了,还尽忠职守的替人看门,守家护院。
“……裴野?”
江知允的声音了带着怒意和惊诧,又有说不清的自责和心疼。
他把裴野拉进家里,又慌乱的找毛巾煮姜茶,手忙脚乱,眼泪啪嗒啪嗒的滑落。
他想替裴野擦干,但却整个人抱住了对方,企图能够给予裴野一点暖意。
“你有病是不是!”
江知允呜咽着,又抱歉又心疼。
但裴野只是低头轻轻亲吻他的泪珠,
“嗯,是啊。”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轻轻抚摸过江知允泛红的眼眶,他有点委屈的小声说,
“所以怎么还没等治好我,就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你。”
江知允彻底妥协了,裴野闹这么一出,他根本不舍得再伤裴野的心。
只能一边给人擦头发一边安慰,“真的没有不要你,而且,你少说什么你没治好。”
江知允不爱听这种话,“你现在健健康康,和普通人一样,早就好了。”
一向听话的裴野这次没有附和,只是沉默的抓住了江知允的手,用力收紧,把人拽到怀里。
“没有治好,我和普通人不一样的。”
他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江知允,声线低沉
“我的正常世界不是客观存在的,它依附于你。你在我身边,我的世界就光辉灿烂,正常运转。你不在,它就坍塌破败,像以前一样。”
“就像我们院子里的花,我的世界盛开与枯萎,全在你手下。”
“你是我一个人的救世主,也是我,唯一的,不可替代的,江知允。”
裴野眼里的感情太灼热,甚至不用仔细思考那些话,只用看着他的眼睛,江知允就知道了,他是被爱着的。
胸腔内的心脏在无规则的乱跳,泪花干涸在眼角,他怔怔的看着这人,想要用语言寻求一个确认,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用吻来替代。
这是最直接的示爱方式。
他们一直到气喘吁吁,嘴唇破皮才分开彼此。
江知允终于冷静下来,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能力。
他搂着裴野的肩发问,“爱我?”
裴野把他的手按到了自己胸口,像一个虔诚的信教徒,证明自己的忠诚。
“爱你。”
江知允的眼里盈满泪水,低头轻吻裴野的唇角:“我也是。”
“拯救你,爱你,陪伴你,直至永远。”
风停雨歇,院子里的知风草摇曳。
明明落了满地的花瓣,但那些花还是在今晚盛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