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狼虎之姿

快到中午时,就听见村头一阵鸡飞狗跳,解三儿出门一张望,便瞧见田肆长带着手下几人正在各家抄翻。

田肆长虽然只是个芝麻尖儿大小的乡官儿,却因了收租这点权力在乡里横行霸道,两撇八字胡一翘一翘,颇有几分地主老爷的风范。

眼瞅几人这家顺一手腊肉,那家抓一把黄豆,慢慢已走了过来,解三便一脸谄媚出去“接客”,见二人过来,连忙拱手作揖道:“田肆长,秋里长,好好儿,好好儿。”

田肆长捏着胡子就撞开解三儿,眼也不低,转身就进了解三儿家门,哼着嗓子问:“我说解三儿啊,你最近是过的有些滋润了。听刘师傅说,你拿了好宝贝,从他那儿换了不少银子?”

解三笑道:“哎哟我说肆长,乡里这些风言风语,您也真信,我这么个穷窝囊废,能拿到什么好宝贝。”他低声凑过去道,“就是捡了个扳指,在刘师傅那儿换了点儿钱。”

田肆长眯着眼睛点头。

解三儿又道:“肆长,我就知道您今天要来,早就把酒菜准备好了。您要是不忙走,喝点儿?”

田肆长脸色顿时好了,反问:“喝两盅?”

“喝两盅!”

肆长高兴,解三连忙在院里支了桌,摆了酒肉,招呼几位大爷吃酒,待两壶酒下去,诸人皆有些薰薰然,便听解三儿吹嘘打仗之事。

明明就是腿肚子上被划了一刀,却被解三形容的雷霆万钧,虎虎生威,千钧一发,奇险无比,端的是一身正义,狼虎之姿,面对凶险是从容不迫,大意赴死。

正到关键时刻,解三儿冲内喊道:“阿遥,把我放在井里那两壶花雕拿出来。”

说完此话,便瞧见阴沉着脸的阿遥端着花雕,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这我表弟。”解三连忙引荐,“阿遥,叫田爷,叫秋爷。”

许路遥咬着嘴巴,恨不得瞪死众人。

“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解三槌了他两个爆栗,本还想再借机来俩,却被许路遥的眼神吓得讪讪,遂缩了手。

田肆长与诸人正听得焦急,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抓着解三儿道:“接着呢,下面儿呢?那大将军不是横扫万人么?契丹那狗贼的裤裆怎么着了?将军砍得他断子绝孙了吗?”

解三嘿嘿一笑,叼了块儿猪头肉嚼在嘴里,一语双关道:“下面儿?下面早没了!”

众人一愣,遂爆发出猥琐大笑。

乘乱之中,解三儿拉着脸色不好的许路遥到一边,塞了十几文铜钱道:“去老张头那里再切半斤卤肉来。”

许路遥不动,只瞪他。

解三叹气,摸摸许路遥的后脑勺,低声道:“那些打契丹人的事儿都是假话,我一个小兵,怎能看到那万马奔腾的景象。哪儿有那么神。莫往心里去。”

许路遥这才接了钱,乖乖出门。

解三松了口气,回来便瞧见肆长已拿出了铜钱小算盘,肥嘟嘟的手在上面飞的眼花缭乱。

“解三儿,咱们算帐明兄弟,不能说吃了你家的酒肉,就特别独待。”

解三陪笑:“那是、那是。”

只见肆长已念念有词:“头子钱、义仓税、农器税、牛革筋角税这几样别说,但凡是天朝臣子,都得缴纳,照往常的,依旧是一两二钱银子,进际税、蚕盐钱、曲引钱、市例钱总得孝敬一点,这下来共计五两六钱银子。你家这杂草还长了不少,虽然没有牲口,却依旧得缴这牧草钱。这一共打平便收你七两。”

解三“啊”了一声。

田肆长却还没算完,又道:“解三儿,你挖了邻家山里的大官坟,这事儿可是千真万确,这挖坟的钱给不给?”

“给……”

“那便是了。还有你弟弟这突然一来。你说怎么办?”

解三儿没了话,苦着脸,捏着手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田肆长又七七八八的算了半天,道:“一共五十五两吧。瞧你也没什么钱,咱们好歹也是好兄弟,便算作五十两整数。”

“五十两?!”解三差点哭了,作揖道,“哎哟,肆长,我这个穷破落户哪儿有五十两啊?”

田肆长笑道:“若是没有就抓你弟弟去筛西凉河的沙子。行不?”

解三憋着嘴,又磨蹭半天,讨价还价,压到四十五两银子,才算是落定。

他进屋去将阿遥身上寻得的五十两银票拿了出来,在手里翻来覆去摸了半晌,明知道这手里的票子是个烫手山芋,只是此时此刻,也没了法子。

又瞧了一眼银票,叹气一声,出去给了肆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