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裴蕴和被顾明鹤的话噎住了,不知道该说对方坚守原则还是不知变通。

明明那么想得到弟弟,要不是顾尘夜看太紧,早把弟弟干了不知多少次,居然放弃近在咫尺的机会。

两人站在法院门口,这时更多的人出来了。齐律师一眼便看到门边的顾明鹤。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顾明鹤,论容貌不算特别出色,比不了原告代理人陆宵,然而气质太出众了,站在那儿如天上月。

顾明鹤的确是真天上月,然而并非毫无心计。

为了降低裴家的警惕心,表面答应裴蕴和,实则把视频交给原告一方,否则庭审也不会这么顺利。

如果知道原告方拿到了视频,他们一定不会主张裴朗无罪,而是主张轻判。

眼下判决结果还未出来,一般在受理后两个月内宣判,可证据确凿翔实,五年以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原告证据有多翔实呢?

齐律师本来不理解为什么要重新鉴伤,再怎么鉴也是轻微伤,顶多加上句腹部也有淤青,对结果没多大影响。

他看完视频理解了。

视频里裴朗揍了陈支小腹一拳,所以原告代理人拿到视频后,迅速申请重新鉴伤,和视频——对应上,未免过于细节了。

他想到陆宵的表现摇头,之前认为陆宵口无遮拦,个人风格太明显,其实对方比他想的细得多。不知道让这种人当律师,是好事还是坏事。

齐律师侧头望见走出门的少年们,那些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其中陈支笑得最腼腆,稍稍抿着唇。

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他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也是和同学们打打闹闹走出校门,背着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讨论着实体正义还是程序正义更重要。

他感慨笑了笑,笑完继续发愁对赌协议怎么办。成年人的人生啊。

陆业成打电话给妻子: “嗯,嬴了,他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和裴家对上,你也不清楚了?以后少不了向裴家赔罪。”

他言语里充斥着算计,可嘴角欣慰弯了弯。最后走出法院的是裴明哲和顾尘夜。

裴明哲虽然不满裴蕴和被算计,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斥责裴蕴和也没有用,生气这个行为没有丝毫意义。

比起神色焦急的裴蕴和,他并不在意裴朗入狱,在案件闹上热搜那一刻,裴朗就失去了价值。

裴明哲放弃裴朗不代表不追究顾朝年他们,没人能打了裴家的脸一走了之,只是裴蕴和会处理,不需要关心这种小事。

他关心的是合作项目的进展: “项目九月份开工,下个月前需要把款项打齐,如果资金筹措有困难,可以找你大哥帮忙。”

裴明哲的语气格外体贴,像是舐犊情深的好父亲。顾尘夜平静反问:“款项随时都能打,裴氏有没有能力履行合约?”

裴明哲不明白顾尘夜的意思,直到秘书惶恐打来电话: “裴总……裴总他被带走调查了,集团股价被霜明和瑞丰联手做空。”

霜明是顾尘夜设立的投资机构,瑞丰是陆珩名下最出名的私募基金。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裴明哲深深看向顾尘夜: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低估了你,你也不要以为自己赢了。”他转而望向人群中的少年: “你命里带凶,会给身边人带来不测,又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呢?”顾尘夜的嗓音冷静: “我不信鬼神。”裴明哲笑了出来: “你真的不信吗?”

顾朝年本以为裴家会不依不挠,谁知看到裴家垮台的新闻。

其实也不算完全垮台,裴蕴和涉嫌行贿及套取国有资产被立案调查,裴氏的股价一路下跌,再跌下去要被顾尘夜两人吃干抹净了。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顾朝年依稀记得顾尘夜说会解决案子的事,但没想到把整个裴家解决了,他甚至不知道顾尘夜和陆珩什么时候计划的。

总之不用担心被裴家报复了,一行人松了口气,准备去小浣熊酒吧聚餐。抬头看见长身玉立的人站在不远处,他也叫上了顾明鹤。虽然那天的事对他冲击太大,向来霁月光风的哥哥居然怀有那样的心思,但他哥帮助小支胜诉。

哥哥还是那个哥哥。

只是不会像从前那么亲密了。

腼腆的小支深深鞠躬:“真的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冒风险帮我,我不太会说话,大家想对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众人:???

小支反应过来口误,连忙红着脸改口: “是大家想让我干什么就干什么!”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因为这个小插曲,案子结束后的茫然消失不见。

冯远第一个开口: “有什么好谢的,我早看裴朗那傻逼不顺眼了,这么喜欢装逼下辈子当条内裤算了。”

曹建深以为然: “我也看不惯那傻逼,不是我说,比风纪委还——”他瞥见陆峋顿时止住话,毕竟这次风纪委帮助很大,两家已经鸣金收兵了。

“不聊那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大家今天开开心心喝酒。”唐瑶赶紧岔开话题。

顾朝年坐在位置上喝气泡酒,原本安排了牛牛表演,他怕某人不高兴就取消了,他可不想明天下不了床。

大家边吃饭边聊天,聊起未来想做的事。冯远含含糊糊表示: “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希望关注我的人多点儿,多用有色眼光看我。”

除顾朝年以外,所有人都以为冯远嘴瓢了。唐瑶想了想说: “想自己开书店。”

小支鼓起勇气: “打算边打工边备考,希望以后能考上海城大,堂堂正正走进学校。”陆宵喝了口威士忌:“露脸后不好找兼职,可能会去律师试试。”

大家谈论着未来,连内敛的陆峋也说可能会尝试不同的人生,而顾明鹤沉沉望着顾朝年。夏日的风吹开窗,灿烂的日光照在每个人脸上,仿佛他们有很长的未来。

他们也将有很长很好的未来。

顾朝年不知不觉喝多了酒,忘了自己说了什么,酒杯忽然被一只大手拿走。

他晕乎乎问对方:“你干什么?”

对方俯下身看着他,嗓音浸着无限温柔。

“接老婆回家。”

喝醉的小狗听声音很耳熟,但认不出是谁,想说你去接你老婆吧,下一秒被拦腰抱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他下意识环住来人脖颈,贴在对方坚实的胸膛上,被抱回家才意识到——原来说的老婆是自己啊。

他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手被对方拉下来,紧接着炽

热的吻印上唇。

这个吻太具压迫力,舌尖凭借本能躲避,可被顾尘夜轻易攥取,渗出淋漓的津液,勾连在唇边。怪色情的。

他被亲得更晕沉沉了,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梦境里他成了株透明的小蘑菇,黑暗里菌伞散发幽幽的蓝光,渴望着更多的养分。

很快开始下雨了,菌丝被雨水打湿,显得黏糊糊的,他尽力吸收养分,身体逐渐被涨开。

当涨到一定程度时,再多的养分也无法吸收了。

然而雨还在下,并且越下越大,将身体完全浸透,在雨里晃来晃去,又离不开这个地方,只能被迫被淹没。

快要生孢子了。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顾尘夜低低在他耳边问。

“放假就结婚?”

他涨得难受,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第二天他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昨天还在说未来很长,暑假就要变已婚男人了。小狗从床上坐起来,准确地讲,应该是扶着腰坐起来。他并不抗拒结婚,只是依然有些不安。

他的视线自然落至床下,单薄的衣物散了一地,有些沾着白色的痕迹,平安符从包里落出来。顾朝年瞥见地上的平安符,突然想去求支姻缘签。

他对寺庙这些不太了解,打电话问冯远哪座寺庙最灵验。

冯远热情推荐: “海市最出名的肯定是悬岩庙啊,去过的人都说灵,我小时候高烧不退,我奶奶一求就好了。”

“就是交通不方便,平时没多少人去。”

悬岩庙位于东港,坐落在高耸的悬崖上,仿佛长在岩石上的寺庙,往下是无尽的海水,经历不知多少年的风吹日晒。

顾朝年以为的交通不便是不好打车,看到通往寺庙的台阶沉默了。

这他妈有三千级台阶!

期末门门是A只有体育是C的废物沉默了。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不过华国人有句话,来都来了顾朝年花了一上午才爬上去,特意开了微信运动步数。

悬岩庙的规模不算大,建在悬崖上的寺庙也大不到哪儿去,建筑整体呈漆红色,不少地方风化成灰色了。

寺庙里的人不多,不用担心排队,他慢慢转到求

姻缘签的地方。

求到的签文看上去不错,他正要找人解读时,手机突然响了,顾尘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你在哪儿?”

他报了位置往外走,没留意平安符掉了出来。

身后的道士追上来送平安符,顾朝年赶忙说了声谢谢,这名年老的道士忽然问。“这是别人送的吧?”

他有些意外:“您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我画的。”道士的语气平静, “我已经不画符了,那位居士三千台阶一步一叩首,只求以己身换对方平安。”

顾朝年闻言愣住了,没想到顾尘夜会信这些,是因为担心自己命数吗?或者说,不想冒任何风险。

即便如此,从未在他面前泄露过情绪,仅仅揉着他脑袋说,希望年年岁岁平安。庙里的青烟缓缓升起,透过缭绕的青烟,他仿佛看到对方行过三千台阶,一步一叩首。他捏着手里的平安符,胸口沉甸甸的,酝酿着说不出的情绪。

顾朝年走到入口处,看到一旁的顾尘夜,忍不住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对方的腰,顾尘夜抬起他的头。

“这么想我?”

他重重嗯了一声,对方开玩笑问: “那今天结婚好不好?”

少年仰起头说了句好,踮脚亲了上去,对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抚住他的脖颈,铺天盖地的吻落了下来。

不安分的海风吹来,裹挟着夏日的热烈,他们在盛夏中接吻,他忽然想起昨天说什么了。

——想夏天和喜欢的人结婚。

(正文完结/山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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