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口

说完以后,千里乖乖闭上嘴。

脸下这具躯体滚烫炽热,胸膛不规律地起伏着;千里离得近,还能听到胸口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所有一切迹象都在证明贺雁来此刻的心潮澎湃。

“雁来哥哥?”他忍不住发声问。

良久,头顶传来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抓稳了。”

贺雁来突然道。

千里只来得及抓紧手下的衣料,紧接着就见贺雁来一改之前风格,重重往马屁股上甩了一鞭。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跑得更加汹涌;而贺雁来毫不见惧色,操纵骏马疾驰在月色下,心头快意纵横。

千里这才知道,原来贺雁来也会露出这般潇洒的神情。

漫不经心的,胸有成竹的,仿佛全天下都在他马蹄下的那般不羁和洒脱。

他又想到了大熙的一首词。

“当时年少春衫薄”千里小声喃喃。

贺雁来没听清,问:“什么?”

他摇摇头,不打算再重复了,只贴在贺雁来胸膛享受着妻子难得的肆意,可下一秒他的脸就被人托了起来。

贺雁来松开一只握绳的手捧着他的脸,摩挲他的脸颊。他的手很大,上面还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能盖住千里的半张脸。那手摸索着往上,一直到捂住千里的眼睛,后者只能听到从他胸膛处传来低沉的闷笑,就像小时候躲在棉被里听外面放烟花时的那种隐蔽的激动。

接着他听到贺雁来说:“都说了,怕疼就把脸埋到我怀里。”

视线被人完全剥夺了。

千里整个人都被贺雁来揽在怀里,后者的手干燥又温暖。他看不见急速后退的风景,也看不见皎洁明月正偷偷打量这两个怪人,可他能听见风在耳边呼啸而去的铮鸣,能听见贺雁来每赶一次马就不经意发出的细微声音。

咚咚,咚咚。

他快分不清这是谁的心跳声了。

等到月色高照,明煦来寻他二人了,贺雁来才恋恋不舍地从马上下来,重新回到他的代步车上去。

与此同时,他身上萦绕了一晚上的苏爽,好像也随他回归到代步车上以后而消散了。

千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可能是贺雁来的怀抱太舒服了,也可能是小孩儿累了这么多天困了,总之等贺雁来意识到千里已经很久没发出声音以后,他才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

人前硬邦邦的小狼,睡着了脸也是软乎乎的。

他安心地贴在自己的胸口,相贴的那边脸被衣服挤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嘴不自觉微张,睡得十分香甜。

贺雁来失笑,放慢了速度,趁风又在草原上慢慢走着,直到明煦来寻。

扶他下马的时候,明煦表情挺紧张的,偷偷打量贺雁来的神情,看得后者好笑又心疼。

他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你给他出的主意?”

明煦吓得一蹦三尺高:“我才没有!我只是说你以前在家里做公子的时候喜欢赛马!”

贺雁来慢条斯理地问:“赢了当爷,输了给人当孙子?”

明煦噤若寒蝉,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

他看着怀里还在安睡的少年,没来由地叹了口气:“算了,明天开始你就回来吧。”

“真的吗!”明煦眼睛一亮,满脸喜色,“好!我一定不会再犯错了!”

“不过,有个条件。”贺雁来温和地笑了笑。

千里不知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目先是漫天的星空。

星星点点,一直蔓延到对面那高到望不过去的山头,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无限拉长了,透着股静谧与安逸,实是好睡。

他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旁人的外袍。

这颜色他看着熟悉可不就是贺雁来的吗?

千里愣了愣,还没等他发问,旁边一道声音响起:“睡醒了吗?”

他转头,贺雁来只穿了件中衣,正望着月亮,神色晃然。

那副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回到天上做神仙了。

千里一时间看得恍惚。

月色下的贺雁来比起平时,好像更添了种脆弱。

是今日纵马,让他回想起灿烂的往生,又哀叹于今后灰暗的岁月了吗?

他第一时间是将身上的外袍搭在贺雁来身上,固执地为他穿好袖子系好绳结,最后那一下双手分别向反方向一拉,系得很紧,好像这样就能把贺雁来留在人世间了一样。

贺雁来不明所以,由着他为自己穿好外袍,腰间被猛地拉紧也没作声,好笑地看着千里抿紧的嘴唇,问:“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千里掩饰性地回答。

总不能说,怕你不要人间的一切,要飞上天当神仙了吧。

“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喊你起来,就陪你在这睡会儿。明煦已经先回去了。”见他不愿多说,贺雁来也不追问,好心换了个话题。

千里不是很赞同:“可是你都被冻着了。”

接着他的手被人牵起,一直来到贺雁来的胸口。感受手心里还在不安跳动的心脏和因激动而过高的体温时,千里脸微微一红,而贺雁来则含笑注视着他:“不冷,不冷,这样能信我吗?”

“”千里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手,“那我们现在回去吧,天快亮了。”

“好。”贺雁来温顺地点头,又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出声喊住他,“等等。”

千里疑惑地停下脚步,偏头望着他。

贺雁来手伸进胸口,找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纸包来。

千里眨眨眼,看了眼贺雁来,又看了眼纸包,不明白这是什么,接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拆开。

——几块澄黄的糖块,正躺在纸包里。

好在兰罗的食物都习惯性做得耐冻耐热,这才没有化掉,只是卖相不复刚买回来时那么好看了。

千里呼吸沉了沉,不敢确定,但又压不住心头的喜悦,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买给我的吗?”

“是。”

“你又去集市了,还没叫我吗?”

“不是。”

“那”

贺雁来直接挑出一块糖,送进千里嘴里,堵住接下来喋喋不休的发问,自己把话头截了过来:“那日与明煦一起去时,就给你也买了。你爱吃这个,我怎么会忘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和你起了些争辩,之后就没有机会送出去了而已。”

说着说着,贺雁来眼神放柔,眼睫垂着,盖住眸中盈盈的笑意,略带戏谑地开口:“就为了这个,和明煦打了一架,值得吗?”

他都知道了!

千里瞪大眼睛,来不及感受糖块在嘴里化开,赶紧想为自己辩解。

贺雁来摇摇头,凑近了些,低声道:“你也有的,千里。”

明煦说的没错,兰罗的糖果然是做得太甜了。

千里含着那糖,眼睛瞪圆,身体略略后倾,好像这样就能躲过贺雁来靠近的面庞。

他这模样像偷吃东西的小松鼠,贺雁来被他取悦了,不由得笑出了声。

接着,贺雁来伸手挠了挠千里的下颌,逗猫一样。

鬼使神差地,千里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不想纳妾。”

他糖没吃完,话说得含含糊糊的,但是贺雁来听懂了。后者点点头:“刚才明煦已经跟我解释清楚了,是他误会了你的意思。”

蔓延了这么久的委屈就这么被人抚平了,千里舔了舔嘴唇,不想承认自己已经不生贺雁来的气了,真的很好哄,一点面子都没有。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良久,千里突然轻轻开口。

他鼓起勇气望着贺雁来的眼睛:“我什么都不太懂,所以想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做的。你都知道的,我不会这些,当初结亲也是照葫芦画瓢,还,还闹了些笑话。可是”

少年的脸渐渐憋红了,像是有什么很难以启齿的话不愿说出来。贺雁来看他含春的脸,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不自觉地下沉。

果然,千里支支吾吾地说:“可是这段时间里,我一见到你,这里就跳得好快。”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心口。

作者有话说:

记得凌晨签到呀米娜桑(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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