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天后,傅岩风带着吴文霞的骨灰回浦风,而江云意听他的话坐上了回上海的火车。

火车上,江云意从书包底层翻出前段时间傅岩风给他的那个红包,看着红包袋里的五百块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想象着吴文霞会用什么口吻叫傅岩风包这个红包,而无论是什么口吻,江云意都相信吴文霞一定提醒了傅岩风这个红包要包大一些。

回到上海江云意就病倒了,吃什么东西都吐,在床上昏沉沉躺了三天。

病榻上他不仅按傅岩风的要求,跟江惠清解释了那些钱的用途,还顺便出了个柜,向江惠清坦白了自己跟傅岩风的关系。

其实江惠清之前就猜到一些,毕竟自己儿子和他的某位朋友关系好到有些不正常,作为母亲肯定是要做做功课的,她在外面瑜伽课认识个女人,女人儿子前两年也出了柜,女人告诉她,要是真碰上了,就得认命,毕竟xin取向是天生的,要怪也怪不到孩子身上。

江云意小声问道:“你儿子是个同xin恋,你不生气吗?”

江惠清说:“我儿子一没偷二没抢,只是喜欢男人,我为什么要生他气?”

江云意嘟囔道:“那我找你拿钱你就那么生气,还打电话到傅岩风那里……”

江惠清拉他手心装模作样打了两下:“你一下要那么多钱,还把妈给你的镯子卖了,我是你妈才担心你走了歪路,换了别人谁管你?还有你坤叔,一下给你那么多钱,下次见他我真要好好说他。”

“对不起,以后不这样了。”江云意从小到大不懂怎么跟“妈妈”身份的人交流,难为情抽回手,翻身缩回被窝了。

江云意来江惠清这儿满打满算一年了,但母子二人总还客客气气的。

江云意想傅岩风了,傅岩风每次打他手心都是真打,虽然没怎么用力。

身后安静了江云意以为是江惠清走了,结果又听见江惠清的声音,“儿子,你是只喜欢男的,还是男的女的都喜欢?”

江云意回头露出双眼睛:“只喜欢男的。”

江惠清说:“哦这样,妈就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江惠清叹气道:“之前听你说过他家里情况,但是不知道有这么严重,现在他妈走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人了吧。”

江云意侧身揪着被角没回话。

“妈做生意忙,你之前也一直在补习班,咱娘儿俩没有怎么好好聊过,以后要多交流。”

江云意在被子里动了动,不知道是在挠屁股还是抓背。

江惠清隔着被子拍他:“臭小子,你老妈跟你说话你还装睡,是不是要我打电话给你那谁?”

江云意倏地瞪大双眼,作势要爬起来。

江惠清按住他:“开玩笑的,躺着吧,妈去看看给你煲的汤好了没。”

7月中旬,N大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江云意给录取通知书拍了个照,想起傅岩风手机收不到彩信,决定等见到傅岩风当面给他看实物。

8月,处理完吴文霞的身后事,傅岩风离开浦风去到两百公里外的南州。

南州,也是江云意未来会待四年的城市。

他在N大附近租了套房,再用身上最后一点钱在隔壁学生街租下一间几平米的小铺子卖平价T恤,男女款都有。

家里那辆闲置已久的摩托被他用皮卡一起带来南州,店面正式开张之前,他白天晚上都在离N大不远的汽车站接送客。

半个月以后,8月下旬,江惠清送江云意开学,两人坐飞机从上海直达南州的机场。

下了飞机江云意发现,来接机的傅岩风穿了件有领子的上衣,扣子系得齐整,甚至还穿了平时没见他穿过的直筒西装裤。

江云意觉得傅岩风平时就够好看了,现在稍微捯饬捯饬在人群里简直像明星。

电话里还很矜持的江云意一见着傅岩风眼睛都直了,手边两个大行李箱丢在身后给亲妈,自己小跑上前,跳进傅岩风怀里,要傅岩风牢牢把他托住。

好在机场每天都在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江云意这一出在人群里才不显得太古怪。

江云意勾着人脖子,小小声喊:“老公。”

傅岩风看他一眼,移开脸说:“惠姨。”

江云意跟着回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亲妈给忘了,又忙从人身上下来,去帮亲妈推箱子。

江惠清拿自己四四方方的手包敲江云意脑袋,“我这是生了个儿子还是女儿啊,这还没嫁出去就把亲妈忘了。”

江云意偷偷瘪嘴看向傅岩风求助,却见傅岩风只是抱臂在一旁看热闹。

江惠清摆摆手道:“也是,十八岁能嫁人了,还需要亲妈做什么?”

江云意小声补充:“妈我十九了。”

江惠清这才笑了,拍他后脑勺:“重点是这个吗?你快二十了你十九!”

江惠清脸上确实有不少岁月堆叠起来的皱纹,但与农村风吹日晒的衰老不同,这是被生意场磨砺出来的专属中年女xin的老成。

也是听见傅岩风叫“江云意”,江惠清才第一次知道自家儿子擅自给自己改姓了。

“臭小子,什么时候自己改跟你姥爷姓了。”江惠清说,“你姥爷都走十几年了。”

江云意瞪圆双眼:“跟姥爷有什么关系,这是你的姓!”

江惠清摸着他脑袋笑得花枝乱颤。

傅岩风是打车过来的,接到江惠清和江云意后,又重新打车把他们一起接送回学生街附近,找了家擅长做家常菜的馆子,三人在外头吃饭。

饭桌上江云意坐中间,同时紧挨着傅岩风和江惠清。

江惠清对傅岩风说:“前段时间辛苦你照顾云意了,我这儿子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他想做的事我这个亲妈都拦不住,让你多操心了。”

吃完饭,江惠清跟着回傅岩风那套出租房看了眼,房子不大,好在家电齐全,有个客厅,卧室也是独立出来的,整体比单身公寓要大一些,不算太寒碜,但一个人住还行,要挤两个人就够呛。

虽然江云意答应她会乖乖住学校宿舍,但江惠清不是不懂小年轻心思,平时隔着千山万水都要见的两个人现在就隔一条马路,两人能忍住不同居她是不信的。

尊重儿子不代表对儿子对象完全没有要求,儿子现在恋爱脑,她当妈的不能不替儿子多操心,所以见着傅岩风,江惠清也难免俗套地问了傅岩风以后的职业规划和发展计划,现在在做什么,未来打算去哪里发展。

江云意不想给傅岩风压力,拉着江惠清胳膊嘴噘得老高,“妈……”

江惠清当着傅岩风的面“训”儿子:“妈什么妈,你也快二十了,就算以后不结婚,也总要找个人安稳过日子,什么是过日子,就是以后没人把饭送到你嘴边了,柴米油盐你样样要自己料理!天天这么吊儿郎当的,你说妈怎么放心?”

江云意抗议:“我哪里吊儿郎当!”

江惠清这下真在江云意胳膊上拧了一下,“平时有事没事多给妈打打电话,有什么不开心的也跟妈说,妈一张机票几个小时就到。”

江云意搓着胳膊不知江惠清怎么突然转xin了,他们母子相认以来,他这妈从来是做生意忙得没空管他,却在知道他谈恋爱以后霎时从知心阿姨变成靠山母亲角色。

江云意想法单纯,但傅岩风知道江惠清这些话都在说给他听。

他现在身上还有吴文霞生病时欠下没还清的债,这一两年可能没办法让丈母娘看到自己的什么成绩,如今是要文凭没文凭要事业没事业,所以能理解江惠清担心江云意以后跟着他吃苦的心情。

于是他把之后的计划跟江惠清大概说了说,大学城生意能做成什么样,什么时候扩张店面,包括之后自考提升学历的打算。

江惠清确实是能屈能伸真xin情,能为儿子掉眼泪,也能为儿子把腰杆子硬挺起来。

江云意对这段感情有多上心江惠清不是看不见,九月份才开学军训,这孩子非得提前半个月就过来,看见男朋友眼睛都移不开了,江惠清得庆幸傅岩风还算个靠谱的,不然她还真放心不下自己这个被卖了都会替人数钱的傻儿子。

上海那边生意放不下,江惠清当天晚上的飞机回去了,傻儿子开学的事就留给自家“女婿”了。

丈母娘同意了,两人就光明正大开始同居。

江云意两个大行李箱不是白带的,被子枕头样样齐全,被套床单枕套都是配套的黄色小鸭子图案,铺天盖地的暖黄色占满了傅岩风出租房的床。

这次的床比之前筒子楼那张要大许多,挤挤够放下两床被子了,但江云意把自己的床上用品摆上去以后就把傅岩风原先旧的那套收拾起来塞衣柜里了,说睡一床被子就够了。

傅岩风以为江云意开学了就会把被子带走,后来才知道江云意早就做好一开学就申请外宿的打算,压根儿没想在学校宿舍睡哪怕一晚。

晚上两人躺床上,江云意抱着他,对他说:“阿姨走了,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我一辈子对你好,做你最亲的亲人,咱俩死了都埋一块儿。”

傅岩风还在江云意身体里,他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脑回路能在这种时候提起关于“死”的话题。

“我很认真思考过你说的话,你说得对,我得好好爱惜自己,不能让自己受委屈,所以以后我住的地方都要舒舒服服的!明天我就去买一张新床垫,你载我去。”

傅岩风被他这小聪明弄得挺恼,拍他屁股要他换姿势,江云意跪趴着,自己用手掰开方便傅岩风深入。

“我没什么大志向……也没人规定每个男孩子都要成就大事业……我就想跟你过一辈子小日子。”

江云意这些话比春-药的劲儿还大,傅岩风收不住力气,捣得人喘-息连连,再说不出更多废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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