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留江云意在出租房补觉,傅岩风出门去了趟医院看吴文霞,回来后在楼下打包盒饭,提着盒饭上楼,一开门就看见江云意垂着胳膊坐在床沿,脑袋上的呆毛没章法地翘起,像是刚醒。

窗帘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金色的晚霞从窗户进来,融进破损的墙皮,逼仄狭小的空间被橘光无限填充,墙上光影流连,迎着残阳,江云意身上的白T恤变成了橘红色,脸颊也红彤彤的。

走近了,傅岩风把饭放在桌上,仔细看一眼江云意,才知道红的不是晚霞。

“你、你跑哪里去了呀……”

看样子是哭过一场了,眼睛都哭肿了,红得像兔子眼,呼吸有些急促,把脸憋得通红。

傅岩风从口袋摸出手机看了眼,才发现手机没电了,给手机充上电,再拉一把塑料椅坐江云意面前,抽纸往他脸上擦了两下,“别哭了,刚去打包盒饭了。”

江云意负气打掉他的手:“打电话也不接。”

“手机没电了。”傅岩风说。

手机还是之前那把,答应江云意买能拍照的新手机还没来得及买。

江云意偏开脑袋,不知道信没信,只一个劲儿抹眼泪。

傅岩风起身去坐他身边,在他后脑勺揉了一把,说:“有这么生气吗?我的话都不信了。”

“谁让你要赶我走。”江云意在人胳膊上拧了一下,“坏死了,我要跟阿姨说你坏死了。”

“好。”傅岩风说,“等我妈好了,叫她老人家收拾我。”

冷静下来后,江云意抬头看他,伸手摸摸他脸上的青色胡茬,嗫嚅道:“你这段时间都住这儿吗?”

“嗯。”傅岩风说,“方便照顾我妈。”

江云意问:“还是送货吗?”

得知傅岩风在码头干装卸,江云意立马就问:“会不会很辛苦啊?”

傅岩风说:“一天能有三百,干一早上也有一百块。”

江云意不再问他辛不辛苦了,一定是很辛苦,傅岩风才能拿到这个工钱。

而且是很需要用到胳膊的体力活,因为他发现傅岩风现在不戴手表了。

忧郁片刻,江云意又问:“那大黄呢?”

傅岩风回答他:“王婶那边帮忙照看一段时间。”

江云意扑进人怀里嘟嘟囔囔:“店呢,你不在没人管理了……”

这件事傅岩风确实没对他说实话,但现在人已经找过来,再说谎也没意义,于是便道:“店转给别人了。”

“转给谁了呀, 店还叫风云吗?”

转给有钱的人。

“转给想做生意的人。”傅岩风捏捏他耳垂,“肯定要换招牌的,没关系,以后我们再开一家。”

“你好辛苦才把店经营起来……”江云意又心疼起傅岩风,“店里得有一千个会员了吧。”

傅岩风没回答,江云意就直起腰来跟他面对面,“阿姨生病是不是要花好多钱……你是不是很缺钱……”

傅岩风打断他:“先吃饭吧。”

两份盖浇饭,一份鱼香ro丝,一份照烧鸡腿,傅岩风让他挑,江云意挑了鱼香ro丝。

只有一把椅子,傅岩风让江云意坐桌前吃,自己拿着饭盒坐床边。

吃饭的时候,江云意问:“什么时候可以去看阿姨?”

傅岩风回答:“明天就转普通病房了,明天去。”

江云意带着点惊喜重复道:“转普通病房了。”

“嗯,医生说生命体征平稳,明天可以转出来了。”

江云意这下脸上才终于有了点笑,夹一把自己盒饭里的ro丝给傅岩风,说:“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多吃点。”

下午做的时候,傅岩风全弄在人身体里,没等清出来江云意就睡了,怕他生病,吃完饭傅岩风就让他去洗澡。

江云意确实小腹胀胀的,但他担心自己洗完澡出来,傅岩风又跟刚才一样不见了,便摇摇头道:“我不要现在洗,我晚上洗。”

傅岩风说:“你闹肚子怎么办?”

江云意固执道:“我晚上再洗。”

晚上傅岩风有夜班要出门,江云意要跟,他没让,走到楼下,回头发现江云意还是跟下来了,小媳妇一样站在楼梯口,巴巴地看着他。

他走回去,还没开口就看见这人已经眼圈红红。

“你怎么白天打工,晚上还打工啊?我一个人留这儿害怕……你带上我吧,我随便附近逛逛,不打扰你工作,你下班了再接我回来。”

这里确实地方小,晚上光线也不太够,傅岩风不怀疑他说的话。

只是夜班要上到凌晨,傅岩风皱眉道:“我四点才回来,你不打算睡了?”

江云意说:“你都可以不睡,我为什么不行,再说我下午已经睡很久了。”

“我没有不睡。”傅岩风说,“我白天也不是天天有活儿干。”

江云意不上楼,傅岩风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带上他。

到了地方江云意才知道傅岩风上的什么夜班。

车子停在一条黢黑的巷子里,他跟着傅岩风从一栋自建房外墙的铁楼梯爬上二楼,到了一个叫“辉煌电玩城”的地方。

傅岩风在码头做工,因个子高力气大被包工头推荐给游戏厅的黄老板,黄老板赏识他,一晚上给他四百块钱让他每晚八点到凌晨四点来游戏厅看场子。

四百块钱自然没那么好赚,游戏厅治安向来不好,喝酒闹事的有,给机子做手脚的也有,说干的是保安,其实更像是打手,只不过以前雇来的没傅岩风这体格,自然没什么威慑力,傅岩风来了什么都不用做,往那儿一站黄老板就满意得很。

换作以前这就是份高风险高收益的工作,傅岩风运气不错,碰上市里严打,他来的这一个月闹事的基本没有,钱算是白捡的,好在黄老板人也大方,说是他来了才把场子给镇住了。

傅岩风能把江云意带来这里,除了最近游戏厅治安不错,还有一个原因是市里从去年开始管控娱乐场所营业时间,说是凌晨四点,至多两点老板也让他们走了。

电玩城规模不小,一整个大平层摆满各种机子,傅岩风只允许江云意玩一些老少咸宜的,类似投篮机、抓娃娃机之类的,其他一概不许他碰。江云意在一旁看几个黄毛社会青年玩老虎机和大轮盘,就被傅岩风揪到门口批评,“你是想跟我上班,还是想来玩?是不是说了不许碰那些赌的?”

江云意挺不服气:“就看一下,没玩!”

傅岩风盯着他,江云意很快认错,可怜兮兮说:“我不看了,难看得要命,就是一些图案转来转去没意思。”

傅岩风四处巡逻没空管他,江云意倒也自觉,被训过一次就老实了,傅岩风给他买的二十个币他全拿去投篮,不打别的主意。

十二点以后江云意困了,傅岩风看他一直打哈欠,就把他带到店内储物间,开窗通风,让他在躺椅上休息一会儿,江云意说着不困,一躺上去还是睡着了。

傅岩风找前台小妹讨了条毛毯给他盖上,小妹问这男生谁,傅岩风说是弟弟,小妹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不像我跟我哥天天打架。

凌晨两点,江云意睡得沉,被傅岩风背身上也没醒。

被放到副驾驶时,江云意终于醒了,睡得迷迷糊糊,还以为到家了,噘着嘴就讨要亲亲,傅岩风跟他碰了碰唇,说下班了,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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