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吴文霞去菜地摘回茄子,做了道蒜香茄子出来,然后傅岩风再做一道荤菜和一道素菜。

吃饭在堂屋那张八仙桌吃,吴文霞看江云意一直夹面前那盘茄子吃,就把小炒ro也推到他面前,“喜欢吃茄子也不能光吃茄子呀,孩子瘦的呀,在家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好好吃饭了。”江云意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给自己夹了一块ro,很诚实地说,“就是吃不胖。”

吴文霞鱼尾纹都笑出来了,喜欢这孩子喜欢得不行,“岩风白天不在家,阿姨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吃,你家要是不远,以后可以常来,不缺你双筷子。”

听说江云意是傅平坤家小孩儿,吴文霞感叹道:“你爸年少有为啊,村里谁不知道你爸,年轻时早早就去城里买大房子了。”

很快吴文霞又问:“那你怎么姓江呢?”

“我跟我妈姓。”江云意抱着碗通红了脸。

村里就没见过谁跟母亲姓的,但吴文霞也没多问,只道:“跟妈姓也好,孩子都是从妈肚子里出来的,跟妈姓也有道理的。”

江云意嗯嗯嗯接连点了好几下的头。

傅岩风跟江云意认识近一个月,对江云意的了解没有她妈这一顿饭对江云意的了解多。

听说江云意在找暑假工,吴文霞说:“岩风都是给人载货,那活儿要搬东西,重,又累,不适合你干。”

江云意余光瞄了下傅岩风搭在桌上肌ro线条完美的手臂,再看向自己瘦白的一条胳膊,好像有些想明白傅岩风为什么不要他这个助理了。

“阿姨这边经常会接一些外包的手工活,你要是想赚点零花钱……”

“妈,吃你的饭。”傅岩风一筷子茄子夹到吴文霞碗里,打断了她。

“我这跟小云说话呢。”

“这活儿他不干。”

“谁说我不干……”江云意忙说,“我干的我干的。”

大黄绕过来桌角,傅岩风丢给它一块骨头。

吃完饭天还没黑,傅岩风把锅碗瓢盆装在一个大塑料盆里拿到后院洗,江云意把小板凳搬到后院,坐在盆的另一头,跟他一起洗碗。

傅岩风问他:“你家里是不是以为你现在在哪个厂里干活儿?”

江云意低头洗碗不说话。

“所以其实你家晚上没煮你的份。”面对面的,傅岩风碰他一下,洗洁精的泡沫就沾在江云意手腕上。

江云意瞪着自己手腕上的泡沫,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可被傅岩风盯着,他的气焰就上不来,瘪瘪嘴道:“我、我还有钱的,可以在外面吃。”

傅岩风本来也只是猜测,现在听这人口气就大概知道了,于是没再接着问。

只是他没问,江云意也自己说出来了,“我爸妈离婚了,我阿嬷不喜欢我妈,也不喜欢我,但其实我也不太喜欢她……”

所以才天天在外面闲逛。

“所以才这么想赚钱。”傅岩风说。

“但是我现在还挣不了什么大钱,只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早一点自己赚钱养活自己。”江云意越说脑袋越低。

说着要帮忙洗碗,最后傅岩风自己一个人把碗洗起来的时候,江云意还坐在小板凳上拿手背抹眼泪,手心甚至还有没冲干净的泡沫。

最后是傅岩风拿洗碗布像洗碗一样帮他把手心擦干净的,江云意手上的伤还没好全,一边掉眼泪一边龇牙咧嘴,“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哪来的香和玉?”傅岩风说。

“我呀。”江云意大言不惭。

傅岩风捏他手腕把他手心扳过来一看,看到伤确实没好,就不说他娇气的话了。

“看到了吧,伤是不是还没好!”江云意得了便宜就卖乖,蹬鼻子上脸道,“给小爷说两句漂亮话,小爷我就饶了你这次。”

“伤没好你就来洗碗。”傅岩风倒掉盆里残留的洗碗水,踢他凳腿,“起来,挡着路了。”

“你你你,怎么跟小爷说话的!”江云意拿着小板凳跟在人身后,不依不饶,鼓着脸颊装凶,“要你说两句漂亮话怎么就这么难,一天天脸这么臭。”

傅岩风回头看他一眼他就安分了。

很快江云意跑前院去了,跟坐在家门口的吴文霞探讨她刚才在饭桌上提及的手工活。

这个钱他还是很想赚的,至少以后晚饭吃泡面的时候可以加根火腿肠。

傅岩风家的鸡棚不大,用竹子围了个简易围栏,圈养十来只鸡。

江云意本来是怕鸡的,但是最后也跑到鸡棚边上,站在围栏外远远看着傅岩风在鸡棚里喂鸡、捡鸡蛋。

他刚在吴文霞那儿接到活儿,明天就能开始挣钱了,心情美得不行,哼着小曲儿满脸都写着满足。

手工活全凭手上功夫挣钱,相较而言不太费体力,但对手部的灵活度有要求,吴文霞自从去年脑梗就再没接过外边的活儿,今年一直在家复健,年初的时候还只能躺在床上,那会儿天天得有人在身边照料,手停口停,日子一度过得紧巴巴,后来她慢慢能拄着拐走,直至近两个月开始不需要拐,生活基本能自理,傅岩风才重新外出挣钱。

刚才饭桌上听吴文霞话里那意思,傅岩风知道她自己也想重新把这活儿捡起来做。

吴文霞一直是很有主见的人,她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了。

江云意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傅岩风从家里给他找了个手电筒,江云意站在门口,转头见傅岩风手指圈成环形放进嘴里吹了个响,嘹亮口哨声回荡整个山谷。

几秒钟后,失踪小半天的大黄猛地从旁边一条小道腾空蹿了出来,直直降落在江云意自行车前。

这次大黄又一路把江云意送到桥头。

过了桥头就有路灯了。

七月就这么过去了,八月的时候,江云意在傅岩风家跟着吴文霞做起了手工活。

送原材料过来的是一里外的王婶,王婶一见着江云意就直夸这小孩儿好看。

江云意其实不太喜欢别人叫他小孩儿,但如果换成傅岩风这么叫他,他就不介意。

干的活儿很简单,就是给女生戴的发夹串珠子,王婶隔几天就过来结算一次串好的发夹,然后把成品收走。

江云意每天吃过午饭来的,他进傅岩风家门时,吴文霞常常已经坐在八仙桌前开始串珠子了。

桌上什么颜色的珠子都有,分装在几个铁盒子里,鱼丝线穿针,把一粒粒珠子编串在一起,再固定在扁扁的黑色发夹上,一个珠光宝气鲜艳亮丽的彩色发夹就做好了。

不难上手,需要的是耐心,还好江云意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吴文霞做事的时候很专注,微微弓着背,眼睛紧盯着手里的线和珠子,只是肢体状态大不如前,手指远没有以前那般灵活了,以前眼睛不看都能凭肌ro记忆把珠子串进线里,现在眼睛盯着,手却僵硬了,半天时间下来成品甚至没有江云意这个初学者的一半多。

“唉,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吴文霞无奈感叹,“以前速度至少是现在三倍。”

“阿姨,你串的珠子比我好看多了。”江云意拿手指头在吴文霞串的一个发夹上点了点,“我看了都想买。”

吴文霞被逗得哈哈直笑。

串一个发夹两毛钱,连续串三天拿了将近五十块钱的江云意笑得眼睛都眯成条线,看来他在串珠子上比包水果有天赋。

来的头几天,傅岩风都回来得晚,吴文霞说他八成是接到了晚上时间的大单子,用傅岩风买给她的手机打电话过去一问果然是,挂了电话就准备去灶间做饭。

这天吴文霞对他说:“阿姨一人份的饭不好做,要不以后你跟家里说一声,留阿姨这儿吃了再走吧。”

于是江云意从第二天开始就留在傅岩风家吃晚饭了。

一连几天,江云意一直到吃过晚饭离开都没见到傅岩风。

傅岩风这天在晚饭前回来了,摩托车停在江云意那辆银灰色自行车旁,进门就看见江云意和吴文霞面对面坐八仙桌两侧在串珠子,而大黄正躺在桌脚下呼呼大睡。

吴文霞面朝大门,率先抬头跟他说话:“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回来,今晚要做的菜可能只够我跟小云两个人吃。”

合着在外忙了几天,他竟成了家里多余的那一个。

然后他看见江云意也转过头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江云意脑门上夹着的那个明晃晃的粉色小物件应该就是他们现在手上正在做的女士发夹。

江云意一小撮刘海被夹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你回来啦。”江云意朝他歪了一下脑袋。

傅岩风手里提了个袋子,里面是一条鱼,他一到桌旁,大黄就绕着他走了好几圈,鼻子不住往袋子上凑。

吴文霞起身接过他手里袋子看了一眼,“你买鱼了,刚好小云留我们家吃饭,记得多放点姜片去腥。”

“头上什么东西?”傅岩风一伸手就把江云意脑袋上那个本就夹得不牢固的发夹给摘下来了。

“疼疼疼!”江云意捂着头皮惨叫。

吴文霞一掌打在傅岩风背上,“傅岩风你手这么痒去给我把柴劈了。”

傅岩风嘴角扬得下不来,顾着笑了,忘了把发夹还回去,就直接这么揣进自己裤兜。

在灶间生火的时候,江云意又搬着小板凳过来了,挨着他坐。

傅岩风看他一眼,“今天挣多少了?”

江云意脑袋一扬:“十八块六!”

看来是一个发夹一个发夹数过的。

“算上我口袋这个了吗?”傅岩风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他的发夹。

“诶!”江云意后知后觉,摸了下脑门,才反应过来自己发夹被顺走了,“你你你,你还给我。”

傅岩风这边忙着添柴,一下没注意,江云意一只手已经伸进他裤兜里来了。

江云意没摸到发夹,先摸到一个鼓起来胀胀的东西。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人抓着手腕抽离出来了。

江云意再迟钝也明显看到傅岩风脸色不太对劲,但他还是不够聪明,傻乎乎问:“什么东西呀……”

傅岩风是坐着的,roro的一团,又贴着裤兜,还能是什么东西。

江云意问完这话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摸到了什么,脸一下热得厉害,耳朵也烫了起来。

傅岩风盯着江云意的脸看了一会儿,松开他的手,用火钳把土灶里最大的那块木头夹出来。

火还是烧得太旺了些。

“我是不是摸到你了……”江云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傅岩风起身准备做饭,回答他:“都是男的,你又不是没有。”

有也没有这么大的。明明火小下去了,江云意的脸却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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