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九月一号来临, 星酱顺利升入惠思特双语学校一年级，成为一枚崭新的闪闪发光的小学生。
玄关处，就见段星野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长度及膝盖的藏蓝色西裤, 腰间系着皮带, 纯棉袜子包裹稚嫩细瘦的脚踝, 清爽又明亮。
阚大山在小孩的白衬衫上别好校徽, 拍拍他的肩膀, 笑容慈祥：“小学跟幼儿园就不一样啦, 你在学校有什么目标呀？”
新学年，新气象，作为正式迈入九年制义务教育门槛的小学生，热血澎湃, 高低得来一句“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
段星野挺起胸膛，如同一只雄赳赳的小白鸽，声音脆亮：“我要在三天内认识全班每一个同学！”
阚大山始料未及：“……”
对星酱而言, 小学跟幼儿园没区别。
承渡舟站在不远处, 对此见怪不怪。
段星野之前就是幼儿园小霸王, 相信不久便能称霸小学部。
承贤等着送两个孩子去学校, 随口问承渡舟：“侬有啥目的？”
在阚大山的安排下, 承渡舟同样进入了惠思特，跟段星野一个班。
承渡舟抬起头, 明眸皓齿：“拿到小学文凭。”
“……”
承贤撸了撸承渡舟的脑袋。
他儿子貌似没什么远大抱负, 不过贵在踏实。
*
上学第一天, 星酱就因为长得过分可爱漂亮, 神气活现, 收获了大批追随的目光。
他曾经就读的幼儿园里有一些小朋友也升入了惠思特小学部，好多人特意从别的班级跑来，课间在窗户外探头探脑，说要找段星野。
于是星酱一次次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出教室，成了小明星一样的人物。
上午还没过半，他就因为人缘好，又漂亮，轻轻松松得到同学们的认可，大家都想跟他做朋友。
有个叫蒋斯祁的小家伙，笑的时候嘴角能咧到耳后根，一脸聪明相，仅用一个早会的功夫，跟段星野混熟了。
老师根据个子高低安排坐位，承渡舟坐在最后一排，不爱说话，像过去读幼儿园时一样低调透明。
他心怀小学顺利毕业的目标，课间坐在座位上翻书，很偶尔的，目光瞟向坐在第三排的段星野。
段星野的座位旁被同学围得水泄不通，他说话的时候习惯高昂起雪白的脸蛋，乌黑的翘梢大眼平垂，有些傲慢，但不讨厌，精致得像一个陶瓷娃娃。
承渡舟的同桌是个长相敦实的小男孩，性格也很敦实，他捕捉到承渡舟的视线，直言道：“我早上看到你和段星野一起坐小汽车来学校的，你们是朋友吗？”
承渡舟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同桌问：“那他为什么都不找你说话？”
“……”
段星野实在是太忙了，第三排往后都顾及不上。
承渡舟趴到桌子上，下巴垫在一只手握成的小拳头上，垂着眼看书：“人的朋友是分很多种的。”
同桌第一次听到这么高的论调，好奇道：“你是他什么朋友？”
承渡舟说：“良师益友。”
同桌朝前排那一群人扬了扬下巴：“那他们呢？”
承渡舟撩起圆润的桃花眼。
就见前方，蒋斯祁坐在桌子上，手舞足蹈，笑得一脸夸张。
承渡舟收回视线，低声道：“狐朋狗友。”
一脸敦实的小男孩：“……”
*
第三节课后，承渡舟去上厕所，他特意等高峰期过去才出的教室。
卫生间里。
同桌把碍事的皮带抽掉了，动作更快一点，说：“我先回去了。”
承渡舟道：“嗯。”
同桌前脚刚走，后方传来轻微“咔嚓”一声，某扇隔间门开了，传出很小的奶音：“承渡舟……”
承渡舟回头，看到敞开的门缝里，探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面颊通红，乌黑眼瞳有些湿润。
是段星野，不知在里面呆了多久，也不知遇上什么事，都没了在人前骄傲的模样。
承渡舟进入隔间里，拉好门。
段星野抓着散开的皮带，软软地对他说：“帮我勒一下噻。”
原来星酱上完厕所后不会系皮带。
惠思特的皮带没有因为是儿童用就简化设计，一年级好多男孩子出门前是大人帮忙穿衣服，在学校上完厕所后就忘了怎么再系回去，干脆把皮带抽了，反正裤子掉不下来，最多就是松了点。
但是星酱好面子，坚持着装整齐，在隔间里锁了好长一会儿。
两个小朋友在隔间里面对面。
承渡舟弯着腰，把皮带送进环扣里，说：“你的新朋友也不会吗？”
“蒋斯祁会。”段星野低头看着，认真观摩学习，说，“但如果知道我不会，如果他说出去，别人要笑的。”
承渡舟低着头认真系皮带，角度原因，乌黑的发丝有些遮在眼皮上：“你就不怕我笑你了。”
段星野立即皱眉，抬起头，小脸奶凶：“承渡舟你会笑我吗！”
承渡舟摇头：“不会。”
段星野娇气地哼唧两声：“你敢笑我，我就跟你不共戴天。”
在星酱的人际观，承渡舟是住在他家的小朋友，是他家的，最丢脸的一面不可以让别人看见，但是承渡舟可以看，并且承渡舟不应该为此笑话他。
承渡舟细心地帮段星野把衬衫边缘整理好，说：“好了，我没有要笑你。”
段星野的朋友分很多种，他好像是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那一种。
*
“他不是段星野的亲戚。”
“听说他住在段星野家里的……”
“他的衣服也是段星野的吧。”
“……小跟班。”
承渡舟跟小学部人气最高的学生每天一起上下学，难免要接受议论，那些声音中有羡慕，也有嫉妒，时间久了，闲言碎语就钻进了承渡舟的耳朵里。
承渡舟没有解释，他跟段星野不一样，从小就知道要规矩，不要惹麻烦，养成了逆天性的沉默内敛。
十月的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上新了一款火爆的干脆面，叫魔法士。
段星野跟蒋斯祁他们是班里第一批尝鲜的人。
放学的小卖部旁，几个小小阔公子拆开袋子，空气里立即蔓延开一股浓郁的烧烤味，接着他们拆开粉末包，倒进包装袋里，把袋子捏得嘎嘣脆响，一手捏紧袋子口，疯狂摇晃一阵，再打开时，那香味，绝了。
在零食选择不是那么多的零几年，干脆面对小学生有着致命吸引力。
惠思特的学生不差钱，但班里不少同学家教严，家长怕他们晚上回家不好好吃饭，所以不给零花钱，于是有些人凑到段星野周围，想要蹭一口。
段星野很大方，给伸来的每只小手上都倒出小山堆一样的碎面。
承渡舟要等段星野一起坐车回家，就站在不远处，也能闻见鲜香中带点辛辣的气味，口中自发地分泌唾液。
他是有零花钱的，而且承贤给的还不少，但他从来不在身上带钱，都存在了小猪罐子里，留着每周让家里阿姨去菜场帮他带一只老母鸡。
就在这个时候，段星野突然想到承渡舟，回过头。
他们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段星野运动后，乌黑柔软的额发湿润，小脸上热出两团绯红，大眼睛明亮：“你要吃吗？”
承渡舟看着围绕在段星野身边的小朋友，各个都腆着笑脸，他有点小自尊，摇头，清透无波的目光移向别处，又转过身背对人群，假装看爸爸的车有没有来，实则悄悄咽了下口水。
*
过了没两天，魔法士的风波越来越热。
周五放学，同桌小敦实也买了一包，他看到承渡舟，一边拆包装袋一边摇摇晃晃走过去。
小敦实把干脆面捏碎了，袋子口敞开递上前：“你来一点。”
香味似乎有颜色，从包装袋里冒出来。
承渡舟知道吃同桌的干脆面不会被说成“小跟班”，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平时都是他教同桌错题纠正，于是没能忍住诱惑，正欲伸手。
段星野这时扭头，恰好看到有同学要请承渡舟吃魔法士。
他连忙一舔掌心的粉末，走过去把承渡舟拉到身后，脆生生地对小敦实道：“他不吃，他要吃的话我有。”
承渡舟：“……”
小敦实看到段星野，哦一声，收回魔法士，走开了。
段星野回过身对承渡舟认真道：“不喜欢就要拒绝，外公说了，每个人都得学会对别人说不。”
“……”
承渡舟牢牢地抿上唇。
*
谁不喜欢吃上一口香脆可口的魔法士呢。
*
晚上吃饭，承渡舟蔫蔫的，扒饭的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段星野在承渡舟房间里做好作业后，决定睡那儿了。
八点的时候，房间里关了灯。
承渡舟背对段星野侧躺着，没立即睡着，满脑子都在想干脆面，周一上学还要等两天，如果他进小卖部买魔法士，行为前后不一，会不会被别人笑话嘴馋，那他是不是一辈子都吃不上干脆面了。
承渡舟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有点伤心，小小的一团酸涩塞在心里，曾经他离干脆面那么近，太好奇那是什么味道了，班里所有人都吃过，就他没有，闻着就觉得香，如果没人说他是小跟班就好了……
突然，“啪”一声，段星野爬起来，探过大半个身子看承渡舟，果然如猜想的那样，惊讶道：“你怎么哭啦！”
承渡舟翻过身，被灯光刺得眯起眼，憋不住了，用手揉眼睛，带着哭腔哼哼唧唧：“我想吃魔法士……”
“……”
星酱太迷惑了。
*
七岁的孩子再懂事，心脏也只是小小的一颗，一包求而不得的魔法士就能打败他。
星酱虽然不理解承渡舟对魔法士突然的渴望，但还是跟阿姨撒泼打滚，顺利求得阿姨大晚上带他跟承渡舟出门上超市。
出发前，承渡舟从小猪罐子里抠下来一枚硬币捏在手心里。
*
一包魔法士五毛钱，承渡舟拿了两包，自己一包，段星野一包，在阿姨掏钱包前，他眼疾手快把一块钱搁在柜台上。
正好不用找零，再说是小钱，阿姨便作罢了。
两个小孩坐在河边的长椅上。
承渡舟拆开袋子，按照步骤加入魔法调料，握住袋子摇一摇，再打开。
他抱着袋子矜持地咬上一口。
香，脆，鲜，比想象中还要美味。
愿望得到满足的时刻，连承渡舟都忍不住晃起了小腿。
段星野吃惯了，新鲜感大大降低，见承渡舟吃得这么香，狐疑道：“我们换。”
承渡舟不理解，两袋魔法士都是一样口味的，但还是跟他交换。
星酱吃了一口承渡舟的那袋，小嘴鼓鼓地咀嚼了一下，点点头，确实更好吃，于是也满足地晃起了小腿。
*
周六，承渡舟在段星野的房间里，跟段星野一起坐在地板上画画。
电话铃声响了，段星野爬过去，按了免提，又爬回来继续画。
蒋斯祁乐观的声音传来：“晚上我妈带我去看木偶奇遇记，多一张票，你一起吧，晚饭我们去吃牛排。”
《木偶奇遇记》是近期在小学生间很火的话剧，老师要求观看并写读后感。
承渡舟在本子上涂画，线条歪了。
他的家长很忙，拜托了阿姨明晚陪他去看，他本来想问段星野要不要一起，但是他和阿姨这一趟不吃牛排。
“不要。”段星野低着头画画，说，“我要跟承渡舟一起去看。”
承渡舟头埋下去，眼睛靠近素描本，线条歪着歪着又直了，耳朵有些泛红。
“啊——”蒋斯祁声音变得不满，“你们约好了吗？”
星酱趴在地上，上下翘动两只小脚：“米有。”
蒋斯祁咆哮：“那跟我去！我给你买乐高！不要跟他！”
“不要。”
“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
星酱理所当然：“因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哼！”蒋斯祁生气，把电话挂断了。
段星野压根不理他。
房间恢复安静。
承渡舟瞥了一眼段星野，说：“明天晚上去看话剧……可以吗？”
“好呀。”段星野头也不抬，爽快答应。
承渡舟小小的心脏热热的。
别人说他是小跟班好像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段星野说他是最好的朋友。
***
承渡舟头枕在段星野的肚子上，在手机上刷短视频，大数据正好给他推送渝市的美食。
承渡舟看了会儿，道：“宝贝，要不要去南门巷吃宵夜。”
段星野暂停抚摸承渡舟的脑袋，记忆里蹦出捆鸡、茶油烤鸭、糖油坨坨等一百零八种美食……
……手中的狗头突然就不香了。
*
一到深夜，食欲总是出奇地高涨，明星夫夫趁着休假，放纵一回，开车出门了。
南门巷是渝市著名的小吃街，以前上高中时两人经常去，离开渝市后，几乎没去过。
白天容易被认出来，趁着夜色安全一点。
夫夫俩穿着版型宽松的T恤，戴上渔夫帽，挂着口罩，混迹于巷子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人身形过于养眼，一路上吸引了些目光，可渝市的网红潮人很多，所以没引起特别关注。
他们对这一带很熟，找店目标明确，拿着打包带走，准备到车上再开吃。
可提着炸串离开门店的时候，香酥排骨的味道散发出阵阵诱人香气。
承渡舟先忍不住了，拉着段星野进了一个昏暗的巷子角落。
段星野声音有些咬着牙：“馋死你了，要被看到了。”
“不会的，就一口……”承渡舟拉下口罩，弯低脊背，对着段星野手上拿着的排骨串咬一口。
然而就是这一口的瞬间，还是被狗仔拍到了。
*
#段星野夜市投喂承渡舟#
娱乐号 V：
旅夜书怀手牵手逛夜市，属于是双倍暴击了。[捂嘴笑]
下方放出的照片有几张，距离隔得远，模模糊糊的，但是依旧看得清两个主角是谁。
评论区：
“美食暴击加甜蜜暴击，别太过分小情侣。”
“段老师好宠~”
“旅夜书怀杀疯了啊啊啊啊啊！”
“出门穿情侣装！太会了吧！”
“神仙爱情，结婚三年还像初恋一样。”
“哈哈哈，原来承总和段老师也会深夜觅食，正在吃宵夜的我突然负罪感就没了。”
……
车里，段星野刷了会儿微博，见上了个无伤大雅的热搜，便关了手机不管了。
承渡舟用筷子夹起牛杂面，递到他嘴边。
两人只买了一碗，一人一口分着吃完。
冰粉是买了两碗，段星野突然怀疑：“你那碗是不是好吃？”
承渡舟茫然：“还行。”
段星野跟承渡舟交换。
承渡舟观察他的表情，问：“怎么样？”
段星野尝过了，点头：“还行。”
承渡舟咬着勺子笑了，两碗的口味是一样的。
段星野就是看他吃得香，心理作用，从小到大都这样，他没揭穿罢了。
承渡舟宠溺地伸手揉了揉段星野的脑袋：“馋猫。”
段星野：“？”
作者有话说：
段老师：哪个土狗小时候馋魔法士馋到流口水？
承总：……拒绝拿死去的回忆攻击人。